苏沅的提议,南歌离是很不想同意的。
    那位在浙安一带以水匪的名义豢养私兵。
    这本就是无人知晓。
    知道了就能掉脑袋的大事儿。
    苏沅凑巧知道了,不躲着些就罢了。
    还上赶着去求合作。
    这在南歌离看来,简直就是在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但是抵不过苏沅主意已定之下的死缠烂打。
    南歌离被苏沅缠着磨了几天,最后到底是松了口。
    她头大地说:“我对那边的具体情况并不清楚,也不能给你任何建议,我只能说给你暗中引荐一个人,至于能不能行,就得看你自己的本事。”
    试试后若是不行,能让苏沅就此打消这个不靠谱的念头也是好的。
    省得苏沅一天到晚的总是想有的没的。
    平白让人跟着受惊吓。
    苏沅听了喜笑颜开的说了好。
    南歌离一言难尽的看了她一眼,有些没好气。
    “你说你好好的做自己的买卖,何苦掺和到这事儿中去?”
    乱局之象早有。
    苏沅这时候知道得越多,后期就越是难以脱身。
    她这……
    像是知道南歌离在忧心什么,苏沅不以为意的扯了扯嘴角,叹息道:“我是贪图好处不假,可也不全然就是个只能看得见眼前好处傻子。”
    “不在那位耐心尚存的时候试探出底线,我如何得知日后行事的分寸?”
    苏沅这买卖看似是她自己的。
    可实际上,却掺杂了太多不可控的因素。
    本钱是那位给的。
    人手也是那位暗中出的。
    苏沅与其说是个当家的,不如说是个明面上的幌子,帮人管事拿好处的。
    她又奉了那位的命,借着商帮漕运的便利,暗中成立了收集天下消息的天机所。
    无形中与那位说不清的纷争早就混在了一起。
    早就不是孑然一身的小买卖人了。
    一只脚都踏进了浑水。
    还想着如何保全自身。
    岂不是可笑?
    苏沅幽幽的唉了一声,苦笑道:“自古帝王之心难测,君主之威不可摸。”
    “光明正大的在那位眼皮下底下办事儿的人,尚且要小心提溜着自己的脑袋,我这个还是见不得光的,如何敢不小心行事?”
    不违背良心的事儿,做什么都行。
    但是苏沅一定得弄清楚,什么能做。
    什么不能做。
    还有就是,她到底在做什么。
    苏沅想想自身处境也很是发愁,苦哈哈道:“还有就是,先生您想个法子,找个专业的人管理天机所吧。”
    南歌离闻言面露意外。
    “你希望有人来管理?”
    天机所从筹备至今,都是苏沅一手带起来的。
    说是苏沅的心血也不为过。
    再者说,天机所是那位特意点名要暗中成立,并且要赖以重用的组织。
    只要苏沅将天机所打点好了,来日的恩宠必然少不了。
    指日可摘的桃子,苏沅难不成就真的舍得拱手于人?
    瞧出南歌离的诧异,苏沅无声撇嘴。
    “那是自然。”
    不专业人士来管,难不成她还要兼职当个情报头子吗?
    苏沅歪头认真的看着南歌离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从头至尾,我都只想做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她不奢求能大富大贵。
    也没做过什么一日飞天的豪富美梦。
    只要能安安稳稳的,过她自己的小日子,苏沅就挺心满意足的。
    机缘巧合之下被牵扯进来是意外。
    但是意外总是要找机会纠正的。
    苏沅搞不懂朝政之事。
    也看不懂天下之局。
    她只知道,再掺和下去,来日可能就危险了。
    鸟尽弓藏。
    可从来都不是说来逗人发笑的。
    尽管现在想这个好像有点儿杞人忧天。
    但是苏沅上辈子电视剧看得多,不得不多想几分。
    多留一手,总是能活命的。
    苏沅闭了闭眼压下眼中复杂,淡声道:“浙安一带的水运通了,往后运东西也不会引人疑窦,买卖渠道畅,消息来往自然也就多,对那位的计划,和隐藏在附近的人都是有利无弊的,您只管帮我往上报就是,想来那位是不会拒绝的。”
    更重要的是,如果长期要往那边送东西。
    按目前的这种方式肯定不行。
    苏沅能查到蛛丝马迹。
    有心人自然也能发现。
    苏沅倒是不怕那位的私军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扣什么罪名。
    但是怕火烧连船,最后烧到自己的身上那可就是大事不妙。
    所以与其说她是为了多得些好处。
    不如说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
    无论如何,运输粮草补给的方式,一定要改。
    浙安水运必须得通。
    南歌离转念一想就大致明白了苏沅的意思。
    她轻轻皱眉。
    “那你呢?”
    “你打算怎么办?”
    苏沅笑着耸耸肩,漫不经心地说:“买卖我会接着做,能提供的便利渠道,我也会尽可能的去提供,但是除此以外,与我无关的事儿,我以后都不想碰了。”
    贵人们想争什么,就去争什么。
    她不感兴趣。
    也没心思去感兴趣。
    苏沅低头搓了搓手指,笑呵呵道:“我只管一门心思做买卖,至于别的,就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吧。”
    “各司其职,岂不是更好?”
    其实目前没有人比苏沅做得更好。
    但是面对苏沅暗含祈求的眼神,南歌离哑声无言半响,垂眸轻笑。
    “罢了,如果你想这样,我去替你求便是。”
    苏沅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认认真真的对着南歌离弯腰行礼。
    “多谢先生体恤。”
    若无南歌离,苏沅当着不知道怎么从这泥潭中抽身。
    尽管当初拉着她下水的就是南歌离。
    但是此时此刻,苏沅对她是真心实意的感激。
    南歌离闭着眼摆摆手,好笑道:“不必谢我,我只是……”
    “大约能体会罢了。”
    苏沅担心的,何尝不是她无数次忧心过的?
    只是苏沅尚能抽身。
    她身负太多,泥足深陷,只能被迫向前走,再难回头。
    南歌离心情复杂的默然不语。
    苏沅想了想,起身退了出去。
    南风进来时,南歌离正看着烛火旁不断飞舞试图冲撞的飞蛾默默失神。
    烛上未罩灯罩。
    被飞蛾再三冲撞,这会儿烛芯都已然歪了。
    南风轻步上前,找来了小剪刀将歪了的烛芯剪去一截,轻轻扶正。
    屋内光亮比甚之前,南歌离盯着看了半响,突然用平淡的口吻将苏沅先前之话说了一遍。
    南风哑然片刻,垂首道:“是个聪明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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