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高望重的族长被老太太厚颜无耻的话气得浑身发抖。
    村长的脸色也极为不佳。
    他正想说两句缓和一下氛围,老太太却紧跟着说:“除了刚刚大家伙算的,我这里还有一笔账要算。”
    老太太示意大伯母将早就准备好的册子拿出来,也不管自己识不识字,指着上边的记录就说:“老二几年前伤了腿,六子又常年病弱,为了给这两人抓药看病,家中前后补贴进去不少银子,险些连我和老头子的养老本都糟践了进去。”
    “之前我想着,左右都是一家人,不必将二房额外的支出算得那么清楚,省得伤了一家人的情分,可如今老二一家出息了,并不把我们这一家子人当回事儿,这笔账,我自然是要与他们清算个明白的。”
    老太太像是疲了,对着大伯母使了个眼色。
    大伯母赶紧将手中账册递给了一旁的林明成,示意他赶紧念。
    林明成被苏沅先前那番话搅和得脑子满是混沌。
    接过账本一时没反应过来。
    在一旁心焦看了半响的大伯没忍住,伸手一把将账册拿了过来,粗略看了一眼,眼底生亮,故作声势的清了请嗓子就开始念。
    大伯说得越多,在场之人的脸色就越微妙。
    老太太竟是将这些年二房所花销的银钱都记下来了?
    一分一厘都不曾错漏?
    似是注意到了旁人眼神的微妙,老太太解释道:“诺大的家靠我把持着,人多嘴杂的,我年纪大了疏忽也大,生怕记不住,索性就让人记了下来。”
    大伯忍着笑跟着附和。
    “娘有这先见之明是对的,否则空口白话的,谁敢相信,老二一家一年竟能花销这么些银子!”
    按老太太所记的,二房一家,光是抓药吃药的银钱,就不下十五两。
    除此外,还有林明晰时不时的病上一场,请大夫花的。
    林林总总的合计起来,一年下来,光是二房一家子,所费银钱就快有二十之数。
    这么多银子,寻常人家倾尽举家之力,一年到头也不见得能挣出一半。
    二房养着两个药罐子,这些银子像被填入了无底洞一般,花下去连个水漂都没能打起来。
    一笔笔一债债,都是记录有数的。
    花了银子的二房一家心里也有数。
    周围一片倒吸气声中,林传读苦涩道:“二房近些年花销的确是大了些,娘说的这些,我都认。”
    老太太隐晦勾唇,尚未开腔。
    大伯就急吼吼地说:“你当然得认!这么多银子,可都是你们二房花的!”
    林传读沉默不语。
    林大伯越发来劲儿。
    他说:“爹,娘,二房花销这么大,还挣不来多少银钱,其中大多可都是从公中拿出去补贴的。”
    “之前也就罢了,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我们这些家里人也就咬牙帮衬几分也没什么,可如今既是要分家了,这账可得往清楚了算,否则这么稀里糊涂的,算怎么回事儿?”
    林大伯这话,说得甚合老太太心意。
    老太太眉梢微微舒展,摆手道:“常言道亲兄弟明算账,我这个做娘的,之前怜惜二房一家困苦,的确是没少委屈你们其余几房,可如今到了这个地步,这些自然是要算清楚的。”
    她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二房这些年请医抓药所费银钱,共计七十六两,而二房每年交由我手,放入公中的银子是三两二钱,总共交了四年,合计起来就是十二两八钱,除去二房给的,二房亏空公中账目六十四两二钱。”
    “既是要算清楚,这些亏空,自然也理应由二房补上。”
    说完,老太太看似征询的看了沉默的老爷子一眼。
    “老头子,你觉着呢?”
    老爷子正为了林明晰顶撞一事震怒,闻言想也不想就说:“当然得补!亏空了多少就补多少,一个子都不能少!”
    老太太得了满意答复心里笑了,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悲悯的模样。
    她说:“老二伤了腿后,我知晓二房过活不易,故而二房交到公中的银钱本就比其余人少些。”
    “谁知我一片慈母心怀,竟难得谅解,今日不说也罢。”
    “六十四两二钱银子,抹去个零头,共六十四两,二房将这亏空补上,咱们就可继续往下接着分了。”
    如今收成最好的一亩地,一年种下两季种子,到了年末收成的时候,堪堪可得一两银子。
    若是收成差些,一两也无。
    对于庄户人家而言,六十四两银子,无异于是不可妄想的数字。
    别人拿不出。
    林传读也拿不出。
    为了二十两银子,林慧娘的嫁妆都卖了。
    如今就算是将二房一家捆绑在一起卖了,也绝凑不出这么多银子。
    林传读眼底染上挥之不去的苦涩阴郁,哑声说:“这账我们认,只是……”
    “只是暂时拿不出这么多银子,还求爹娘宽限一二,容我慢慢还上。”
    林传读会这么说,老太太并不意外。
    二房能拿得出这么多银子才是有鬼了!
    老太太的目的也不是逼着他们给银子。
    她意味不明的呵了一声,说:“二房不易我心里有数,按理说,也不该紧逼你将亏空补上,只是……”
    老太太满是怜爱的看了一眼魂不守舍的林明成,叹息道:“只是明成年岁大了,之前婚事被迫耽搁,如今却是怎么也耽误不得了,开年后要给明成安排娶亲,聘礼新房,样样都是烧钱的事儿。”
    “你爹有丢了村学的进项,还得供养你大哥和明成念书,家中艰难你是知晓的,这银子也不光是我一个人的,还有这么一家子人等着养活,就算是宽限,也宽限不了多久。”
    老太太说得一咏三叹,险些当场抹泪。
    林传读红着眼说不出话。
    大伯母却在一旁说:“娘,老二还不上银子也成,可拿旁的来抵啊!”
    她笑吟吟的看了二房一家一眼,煞有其事地说:“明成成亲的房子还没着落呢,您得了银子,还不是得拿来建房子置聘礼?要我说,建新房子忒费事儿,要花的银子更是无数,您不如就别为难老二了,让他将分到的房子置换出来,抵了这债不就成了?”
    这么多银子,二房是决计拿不出的。
    若是一时拖着,谁知道这笔烂账会拖到什么时候去?
    老太太早就和大伯母等人通过气了,不要银子,就要二房现成分到的房子来抵。
    二房现在住的虽是偏房,可建这房子的时候,林家银钱富裕,偏房也建得比常人家的正屋体面亮堂。
    林明成拿了这房子去娶秀才家的小娘子,可谓是妥当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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