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沅坏心眼的抹着下巴嘿嘿一笑,意味深长道:“说不定,他为了掩盖身上的味儿,还要弄点儿别的香味撒上去呢。”
    林明晰压下心头震动,冷眼看着苏沅。
    “我还没来得及问,沅沅为何能一下子就闻出那香料的来路?”
    苏沅猛地噎了一下,有些气急败坏。
    “我说你这人怎么就这么较真呢?我……”
    苏沅话说了一半,两眼皆是血丝的林慧娘推门走了出来。
    她勉强打起精神笑了一下,哑声说:“沅沅,家里人都到齐了,你腿脚麻溜些,去将村长和族长等人请来,六子,你去将烧一锅滚水,一会儿用来泡点儿茉莉花招待客人。”
    苏沅赶紧应声去了。
    林明晰眼含担心的看着林慧娘。
    林慧娘无声苦笑,抹了一下眼角,对着林明晰说:“快去吧,都等着呢。”
    村里人早知道林家今日要分家。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听闻大房父子也回来了,不消苏沅挨个上门去请,想看热闹的,想帮忙主持公道的,自发的朝着林家走了过来。
    苏沅出门没多久,该到的人就都到得差不多了。
    林家还算宽敞的院子内外,满满当当的都是人头攒动。
    众人纷纷落座,族长看着满脸阴沉的老爷子,无奈道:“老爷子真想好了?这家,今日定是要分?”
    老爷子冷着脸不说话。
    老太太先着急了。
    “分!必须得分!”
    族长又看向了林传读夫妇,问:“你们也如此想?”
    林传读苦笑一声,起身恭敬道:“望诸位长辈做个见证。”
    话一至此,多说无益。
    族长长叹一声,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沉沉地说:“既如此,那就开始分吧。”
    分家要分的,主要是四物。
    一是村中田地,二是家中屋宅。
    三为家中存银,四是家中余粮。
    村中田地是有数的,林传读是林家二子,自然有他名下的一部分。
    由村长族长做主,将家中地契取出,按村里的规矩划分了,就此将地契一分为二,让林传读和老爷子分别在新的地契上签字画押摁手印,田地就算是分完了。
    到了分房子的时候,却是出了幺蛾子。
    林家这房子,当初建的时候,林传读能干之名遍传周村,大部分银钱也是林传读挣回来的,房子当然得分林传读一部分。
    正屋不能动,大房一家的房子也不可动。
    划下来,就二房一家目前住着的偏房合适。
    只是,按规制来分,二房所得偏房太小,不合规矩。
    若是真按规矩来分,必然得动林小姑一家现在住着的那里。
    林小姑怎会肯依?
    族长的话还没说完,她就嗷嗷的喊了起来。
    “不成!凭什么动我家的房子?我不答应!”
    族长早就对林小姑行事不满,闻言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训斥道:“胡闹!那是林家的产业,怎地就成了你的房子?”
    “外嫁女按规矩,娘家诸物与你无半点干系,你虽是招婿上门,可到底是借住娘家,你可在林家久住已是家人仁慈,怎可生出诸多妄念!”
    族长这话难听。
    说的却是事实。
    建房子的时候,林小姑尚未婚配,也不曾出过半分力。
    如今好好的房子让她住着就不错了,还想据为己有,就实在是不知足了。
    林小姑还不甘心的想辩驳。
    却被老太太抓了一下袖子。
    老太太老神在在地说:“不着急,先按规矩分,分完了,我自有别的说法。”
    林小姑艰难被安抚了下来,满脸不甘的重新站回了老太太身后。
    分家继续。
    除了二房目前所住的偏房外,还有林小姑占着的一个小房间,屋后的小菜园子,也归于二房所有。
    房契无法分割,只能立下口头协议。
    族长和村长见众人无异议了,才继续说:“剩下的,就是家中存粮和村银了。”
    此话一出,老太太立马就抹起了眼泪。
    她声泪俱下地说:“按理说我不该在此时插嘴,可有些话,却不得不说。”
    “谁都知道,供养一个读书人极其不易,说是举家之力也不为过。”
    “林家满打满算的供着三个,家中开支素来就大,虽有老爷子和大房父子的每年的俸银撑着,可近些年来,老二家父子两人常年生病吃药,入不敷出,早些年还算有些存银,如今却是捉襟见肘,实在是没了。”
    说完,她装腔作势的拿出了一个小箱子,从箱子中拿出了一个破旧得都褪色了的荷包,含泪道:“这就是家中目前能拿出来的所有存银了,除此外,当真是再多也无了。”
    族长皱眉将荷包接过来打开。
    看清了里边的散碎银子,险些被气笑了。
    供养读书人是苦。
    可一旦家中出了一个有功名的读书人,好处自然也是无数多的。
    家中有一人功名在身,就可免除五十亩田地赋税。
    每年算下来,剩下的可都是一笔不少的银钱。
    林家出了四个有功名在身的人,除了家中田地外,还有周围不少村子里不少人名下的田地,都挂靠在了林家名下,借以免税。
    村民得了林家的好处,也不会没有表示。
    每年旁的不说,光是从村民手中得的好处银子,就不下二十两!
    除此外,还有朝廷每年发下的俸银粮食,家中田地的收入,怎么算,都不可能只剩下这么点儿。
    族长指着荷包里不到五两的银子咬牙,说:“就这么点儿?”
    老太太回答得面不改色。
    “这么点儿,还是扣牙缝省出来的呢。”
    “若不是一家子人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只怕连二两银子也拿不出来了。”
    族长气得说不出话。
    老爷子却也在一旁帮腔。
    “家中支出过大,确实是无多余存银了。”
    族长难以置信的看向睁眼说瞎话的老爷子,话音都在打颤。
    “你们一家是把众人都当了瞎子不成?”
    二房的确是常年看病抓药。
    可人家二房一家是没挣银子吗?
    谁不知道,为了挣银子抓药,林慧娘一双手不论春夏秋冬,皮肉就没不开裂的时候。
    林传读瘸着一条腿也在田间地埂来回奔波,别人使三分力,他就用了十分。
    林家读书人多,无人可下地做活。
    林家名下那几十亩地,全都是靠林传读夫妇不分昼夜,把人当黄牛使熬出来的收成!
    二房一家至此,林家竟如此待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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