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槿吃了个哑巴亏,被裴殊讽刺一顿比什么都难受,他自己什么都不行,还好意思说别人。
    这回李氏也来了,回门一趟,她并未和女儿待太长时间,短短两个多时辰,顾筠就要回去了。
    顾老夫人叮嘱一顿,顾筠眼眶又红了,裴殊发现,他这夫人还真是水做的。
    离开平阳侯府,李氏还悄悄让人送来一个木箱子,里头装的是顾筠爱吃的点心,只有当娘的记挂这些。
    祖母私下塞给她五百两银票,说高门大户,规矩多,让她万事小心。
    上了马车,顾筠抱着箱笼忍不住掉眼泪,有些苦楚只有嫁了人才知道,裴殊递过来一张帕子,“可别哭了,以后还会常常见到的。”
    谈何容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儿有出嫁女常回家的。
    顾筠把眼泪擦干净,她不该在裴殊面前哭的,她是嫡妻,该大方得体,张弛有度。
    不过,顾筠今日该谢谢裴殊。
    她把帕子折好,握在手心里,“今日多谢你。”
    在顾家给她撑腰。
    裴殊故意把话岔开,“谢我什么,你六妹的事?”
    他道:“你别嫌我多话就成,不过那两位的确不是什么如意郎君。”
    原身常混迹街上,什么都有所耳闻,裴殊不算胡诌。
    顾筠瞪大眼睛,点了下头。
    裴殊伸手揉了揉顾筠的脑袋,温声道:“你别总跟我说谢字,很多事都是我应当做的,从前我是什么都不懂,瞎玩瞎闹,但是成亲之后我想改了。”
    “你受欺负,无论是顾家还是裴家,都告诉我,我替你还回去。”裴殊感觉得到顾筠对自己的生分,“别忘了,我再不堪,也是个男人。”
    顾筠不敢全信,一个人就算想改,怎么可能一下子全改好,不过今天裴殊真的很好,忽然,她皱了皱眉,问:“你是不是想要钱出去?”
    顾筠管家之后,各院开销都得问过她才行,尤其是裴殊,想要钱先得她点头。
    他今日摸遍全身才摸出一块金锭子,估计身上没钱了吧。
    想必他知道,自己高兴了,才能要到钱。
    裴殊:“……”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对一个人的认知,朝夕不改。
    马车摇摇晃晃,跟裴殊的心境一样,他同顾筠说这么多掏心窝子的话,顾筠只当他是想要钱。
    罢了罢了,裴殊大大方方承认:“手头是有点紧,娘子先给我一些。”
    顾筠大方地支了二十两银子给他,“府上每人每月有二十两银子的月钱,这刚月初,你省着点花。”
    她嫁进来那天是四月初三,今天初六,还有二十多天呢。
    裴殊把两块银锭子接了过来。
    回到国公府刚过申时,顾筠歇了一会儿就去了书房,账目虽然理清了,可是国公府亏空太大,庄子铺子上的账还要细看,找出生意不好的原因,才能找出应对之法。
    裴殊坐在床下掂着两块银子,招呼原身的贴身小厮虎子进来。
    新婚那晚裴殊不在,虎子跟着国公府小厮出去找人,找了一夜都没找到,英国公气恼,罚了他二十个板子,今天才能下床,走路还一瘸一拐的。
    裴殊问了句疼不,虎子嘿嘿一笑,“早就不疼了,世子这是要出门?”
    虎子这些年为裴殊鞍前马后,遇见啥事还能打个掩护,裴殊去哪儿他心里门清,不过那晚真是哪儿哪儿都找了,就是找不到。
    裴殊目光落在虎子的腿上,这样哪儿还能让他跟着出门。
    虎子拍着胸口打包票,“世子放心,这点小伤不打紧,我好着呢。”
    裴殊还是带虎子出门了,出了门,虎子凑上来问,“世子憋坏了吧,今天去哪儿,酒馆还是赌坊。”
    裴殊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哪儿都不去,就在街上转转。”
    虎子不知裴殊说的是真是假,毕竟这些话他以前也说过。
    裴殊道:“今日不同往日,世子我成亲了。”
    得知裴殊带着小厮出去,顾筠神色未变,春玉试探着道:“夫人,要不要把世子叫回来。”
    能把人叫回来,能把他心叫回来吗。
    顾筠道:“不用,世子回来了不必告诉我,晚饭我就在书房用,清淡一些。”
    春玉告了退,然后把这话吩咐下去。
    顾筠认真看账本,什么生意裴家都涉及一点,诸如布匹,首饰,酒水,瓷器,胭脂水粉,每月抛除本钱,给掌柜伙计开的工钱,就是盈利,一间铺子的利润算还没顾筠自己的嫁妆铺子多。
    她嫁妆铺子做的是笔墨生意,专卖文房四宝,镇纸,字帖,颜料等物。
    事事无论大小都是她亲历亲为,光纸就有几十种,银粟纸,撒金纸,桃花笺,杏花笺……
    墨也分数种,字帖有她写的,也有临摹前人的,颜料更是让人跑遍了各地才凑齐的,生意想不好都难。
    想要赚钱,继续做笔墨生意便好,可是顾筠不想把她的铺子和国公府的生意掺和在一起。
    顾筠让春玉去铺子取几块样布过来,这么一忙,就到晚上了。
    裴殊看着国公府的灯火,一入夜,万家灯火明,天上满天繁星,以前都看不见几颗星星。
    他左手拎着一只热乎乎的烧鸡,右手一只烧蹄膀,身后虎子抱着一匣子点心。
    屋里虽亮着灯,却不见顾筠影子,裴殊问清韵,“夫人呢?”
    清韵如实答道:“夫人在理账,晚饭在书房用的。”
    裴殊有些诧异,“用过了?那我去看看她。”
    他就提着烧鸡和蹄膀去了书房,还让清韵把点心带上。
    第六章 打赌(已修)“我是不知道,……
    顾筠晚上就用了半碗清粥,几口炒青菜,半个咸鸭蛋,吃过饭用桃花香露泡的水漱了口,屋里开窗通了风,保准没半点味道。
    春玉把布坊的时兴花样带了过来,两块暗纹棱花布料,适合家中老人,剩下几样是给年轻小娘子准备的,颜色鲜亮,鹅黄嫩绿樱粉,都是些常见的颜色。
    只因各家染料配的有些许不同,颜色细微差别,但是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布的织法上有斜纹平纹,料子很结实,没有异味,若真要找出个生意不好的缘由,只能是盛京布坊太多,卖得还都是这种料子。
    价钱还都差不多,被这么多布坊一挤,生意很难越众而出。
    顾筠叹了口气,要想生意好要么跟城南陈家一样料子极好卖得贵,别人争相来抢,要么和城东徐家一般,卖得便宜,卖的越多赚的越多。
    不当不正地在中间,生意想好都难。
    可是染坊的伙计手艺在那儿放着,若是能染出花样好看的料子早就染成了,何苦勉强维系到今日,降价也是条没门的路,本钱摆着,再降真该赔了。
    顾筠揉了揉眉心,裴殊只知道喝酒赌钱,从没想过他花出去的大把银子是怎么赚来的。
    正想着,书房门被推开,香味徐徐飘进来,顾筠抬头,看见裴殊站在门口。
    裴殊左手提着一个油纸包,右手提着个油纸包,清韵在他身后捧着个木匣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裴殊道:“刚回来,没打扰你吧,我下午在街上转了转,闻着烧鸡和卤味实在香,就买了点回来。”
    “清韵说你吃了,不妨再吃点。”裴殊转头对清韵道:“去小厨房盛两碗粥过来,再剁点辣椒榨油,加点醋放在小碟子里。”
    裴殊说的极快,顾筠都来不及说话,她把布样放下,“我刚吃过了,现在不想吃,你去前厅用吧。”
    书房吃些味道淡的还行,这烧鸡的香味都快飘到正院去了,一会儿书上还不都得染上烧鸡味。
    一下午就去街上闲逛,不过还知道带烧鸡回来呢,闻着是香,但晚上吃多了会胖,顾筠不敢吃。
    裴殊道:“那夫人陪我去正厅用吧。”
    就喝点粥怎么成,本来就瘦,还看这老些账本。
    顾筠没动,裴殊过去,拎着油纸包在她眼前晃了一圈,“你闻闻,比府上厨子做的还好吃,一只一两银子呢,凉了就不好吃了。”
    总归是他的一番心意,顾筠想,尝一口就尝一口。
    去了正厅,裴殊把油纸包打开,露出里面颜色鲜亮的烧鸡和肉皮颤颤巍巍的蹄膀。
    蹄膀切成一块一块的,烧鸡要自己撕,小厨房的人端过来粥炒菜,还有裴殊点名要的辣椒油,然后就退了出去。
    这几日两人用饭都不用人伺候,只留人守在厅外。
    顾筠在心里算账,一只烧鸡一两,蹄膀也得一两银子,清韵说他还买了一匣子点心,看匣子是五香居的,一盒只有六块,却要三两银子,出去一下午花了五两。
    都不知道他剩下的日子怎么过。
    顾筠兀自忧心气恼,就见裴殊给她夹了一块肉,又撕了个鸡腿给她,然后极其自然把浮着橙红色辣椒油的蘸料推到她这边,目光诚恳,“尝尝。”
    顾筠叹了口气,道:“夫君快吃吧,趁着还热。”
    她给裴殊夹了一块肉,眉间笼着淡淡的愁绪。
    顾筠吃的心不在焉,一边为布坊的事忧心,一边为裴殊花钱大手大脚发愁,她肯定不会像徐氏一样,裴殊伸手要她就给,可又怕裴殊去赊账,毕竟他还不上的只能国公府去还。
    蹄膀肉入口,顾筠瞪大眼睛,没想到看着肥却丝毫不腻,又因为蘸了辣椒油和香醋,下饭又勾人,烧鸡味道也不错,本来鸡腿的肉厚,很难做到入味,但是这只烧鸡入味且丝毫不柴。
    他倒会吃。
    顾筠很克制,她用过半碗粥,晚上不宜吃过多。
    又舍不得吃完,故而吃的极慢。
    裴殊时不时给她夹了两口肉,瘦的给她,肥的他吃。
    他去街上可不是为了玩,不过这话顾筠应该不信。
    在国公府不愁吃穿,就算他什么都不干,也能保证下辈子衣食无忧。
    不赌钱不喝酒,英国公就能烧香拜佛了,做个无忧无虑的世子,每日逛逛街,平安顺遂到老。
    但裴殊不愿意。
    世子这个身份很好,想做什么没人拦着,只有顾筠是和他朝夕相处的人,但从前并未见过,他做什么都不会让人生疑。
    而且,他的记忆里,徐氏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原身就是徐氏养废的,偏英国公一点都不怀疑。
    世子之位他得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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