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长孙兰芷这边的无忧无虑,长孙睿以及她的幕僚们却没那么轻松了。
    长孙睿一早便急急地召来了自己的心腹,忙着讨论各处城镇爆发的瘟疫。几个人议来议去,却议不出个解决方案。最后长孙睿将那道折子拍在书桌上,指着心腹们说道:“这事总得解决!”
    有个心腹小心翼翼地问道:“要不然,折子不递了?”
    满屋子全都屏住了呼吸看向长孙睿,见他露出了笑脸,以为终于可以摆脱这件棘手的事,却见长孙睿转眸便是破口大骂:“不递折子?不递折子便能解决瘟疫了?不递折子便能将这事掩了去?你也是人生人养的!若是自己爹妈得了瘟疫,你也一句不递折子将事情遮了去吗!混账东西!”
    那个心腹被这么一喝,当即吓得发软,眼见着长孙睿将一本书朝着自己砸过来,却也不敢躲。
    “我问你,为官之道是什么!”
    心腹颤抖地背出赵氏一派的为官箴言:“为国为民。暇时为己。”
    国事当前,那便要尽力而为。敢收银子的时候那便收银子,只是收了银子却也要办事,危害不大没事,若是真正出现了紧要的事情,那便要尽心尽力。
    朝中的后起之秀,大多愿意跟随长孙睿。只因跟着他混,可以名利双收。这为官的,哪有什么好坏之分?只有做不做事之分。
    “亏你还记得!”长孙睿又是一本书砸过去,那个心腹结结实实地又挨了一下。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解决方案却还没想出一个。长孙睿长长地叹气,扶额不住地摇头。
    古往今来,最怕的便是天灾人祸。瘟疫便是其中之一,瘟疫如猛虎,所到之处,皆是民不聊生。北唐建国至今,虽爆发过瘟疫,但都是蛮荒边远地,像这样波及丰饶之地的,还是头一次。
    且那些灾民竟已集结到了长兴城外,眼看就要进城。这些灾民中,难保不会有得了瘟疫的人,到时若是控制不好,定会酿成大祸。
    长孙睿想到这,又长长地叹一口气,突然脑中一闪,心下瞬间清明。
    是啊,为什么要他在这里长吁短叹的?这江山是李丛锦的江山,他长孙睿解决不了的事,扔给李丛锦便是!大不了治个未能及时上报的罪名,也好过到时将事情揽在身上,却又不了事,得个办事不力的罪名。
    长孙睿为官,有着自己的原则。他能干的,绝不让给他人。他干不了的,却也从不逞强。谁干的了谁干去!反正这事他是干不了的!
    简而言之,他长孙睿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螳臂当车那样的事情,他不可能效仿!
    长孙睿一拍桌,当即心情大好,起身走到那个跪在地上哭丧着脸的心腹面前,亲自将他扶了起来,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这个急性子,凡是都不考虑周全,今日我若不训你一顿,指不定哪日你一不小心犯下了滔天大罪。要知道,我们做臣子的,嘴里最不能说的便是做不了三个字。尤其最忌那做不了还寻着由头将事压下。瞒而不报的后果,想必不用我多说。”
    那个心腹刚才受了教训,现在得到长孙睿的敦敦教诲,顿时觉得长孙睿讲的甚是真理,也并未生出什么不满之心,只觉得自己还是嫩了点,往后还得好好修炼一番。
    长孙睿吩咐手下幕僚,这段时间要忙着自己找事做,既然这瘟疫的事他们干不了,那便不能让皇上寻了由头将这事落在他们身上。
    就这样,那道瘟疫的折子递到了李丛锦的案前。长孙睿觉得分量不够,又往上加了一道告急的折子。
    李丛锦望着折子,神情与长孙睿初见那折子时的神情一模一样,都是一副便秘的神色。
    到了上朝时,他沉声问道谁愿意接下这件麻烦事,只要办好了,有的是赏赐。
    朝上无一人敢吱声。
    李丛锦当即差点没忍住将折子摔了出去,气冲冲地退了朝,召来了李丛息,准备吐苦水。
    李丛息听得自家皇兄这么一说,下意识地便问道:“赵国公那边,没动静?”
    不提长孙睿还好,一提长孙睿,李丛锦便差点掀了书桌:“那个老匹夫早就躲得远远的!前些日子他主动揽下了那监视大坝工程的活儿,我当时还想不通,以为他又打了什么主意。现在看来,可不就是阴谋诡计吗!朝堂之上,我望着底下几十号大臣,却竟无一人用得上!”
    李丛息小心翼翼地好生安慰了一番,末了承接一句:“要不,让臣弟试试?”
    李丛锦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拍掌称好,搂过李丛息一阵感动泪流,关键时刻,还是自家弟弟靠得住啊!
    罢了,李丛锦放下折子,似想起了什么,吩咐人进来,说道:“娄家的女儿后日进宫,传朕的命令,让内务府照着二品妃的礼数为其置办物什。”
    内侍得了命令便俯腰退下,李丛息一愣,问道:“皇上又要纳妃了?”
    李丛锦叹了一口气,道:“朕的婚事,从来由不得自己。”
    梁、宋两家刚倒,李丛锦在朝中培植的势力多多少少有些受影响。但这并不碍着什么,毕竟他是皇帝,要人还不是一抓一大把。
    只是,想要找个能干的却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干还一心忠于自己而不是其他事物的人,那更是难上加难了。
    故而,人心靠笼络,李丛锦当前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自己后宫那些位子。只要与皇家结了亲,那便是皇亲贵胄,是皇上的岳丈。只要女儿得宠一些,吹吹耳边风,那便更是锦上添花。
    李丛息当即明白,垂了头去,眼里黯淡了几分。
    谁说皇帝好?
    纵有千里山河,只这一项人伦常情,却也做不得真。就连陪在自己身边的女子,都得掂量掂量她们母家的实力。
    想到这,李丛息便有几分唏嘘,皇兄之所以独宠林贵妃,难不成因为她是唯一一个让皇兄自己做主的女人?
    ……
    李丛息离开皇宫的时候已是傍晚,刚回到镇南王府,连凳子都没有坐热,便急急地唤了长兴城的府尹来。
    常兴府尹自是不敢怠慢,也顾不得其他的急事,当即便敢了过来。
    李丛息问道:“城外的瘟疫如何?那些百姓可还有法子救治?”
    前来请愿的书生越聚越多,当他们位于长兴城外的营地成为一道风景后,李丛锦不得不做出了退让,派遣自己的弟弟李丛息前往赵国公府,请长孙睿出面平息此事。
    见李丛息亲自登门邀请,长孙睿很干脆的答应了。对他这个孩子,长孙睿是相当满意的。至于他在背地里针对自己的那些布置,也只是因为两人的立场不同,那些都是男人们所参与的国家大事,并不涉及到私怨。
    长孙睿正式接手那副烂摊子后,将梁、宋二人在这几年间所犯下的累累罪行,一宗宗、一幢幢,清清楚楚地公之于众,整整八十条罪证,加起来足够让梁、宋二人翻来覆去死上几十遍了。
    当长孙睿当众斩了梁、宋二人的堂侄与外甥,在围观百姓的见证下抄了梁、宋二人的家后,又派遣闻名遐迩的张小龙、赵小虎、王小朝以及马小汉押解梁、宋二人,务必让他们玩好地抵达边疆,从事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劳役。
    百姓见状,无一不是拍手叫好,此次轰轰烈烈的书生请愿运动,也就顺利结束了。
    因为长孙睿安抚民心有功,李丛锦不得不赐长孙睿黄金百两,并在朝堂上大为表彰。
    长孙睿的心腹、幕僚们挺起胸膛,以自己是赵国公的门生而自豪。相比而言,昔日里跟着梁、宋二人的大臣们,多多少少都受到了牵连。
    散朝后,有心腹不解,向长孙睿请教:“大人何不定梁、宋二人的死罪?斩草除根岂不是更好?”
    长孙睿冷笑,他本来是想斩草除根,只不过转念便换了想法:“若是有朝一日,你自人人仰望跌落到了人人唾弃的地步,会不会觉得活着比死了更难受?何况,即便他们想死,也未必就能顺了心。”
    不久之前,他们要杀他的女儿,今日,他便让他们生不如死。
    ……
    李丛锦背着手,在御书房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他一直都在思考着书生请愿这件事的前前后后,越是想的深入,背上的冷汗便越是密集。
    原来,长孙睿那个老匹夫,还有这样的手段!
    “那日,傻子威胁我,说要将我对她不好的事告诉长孙睿那个老匹夫,呵。”
    始终立在一旁的李丛息听皇兄谈到有关长孙兰芷,不知不觉间便竖起了耳朵。皇兄对小傻子不好,稍微探听一下便能知道,其实不用小傻子去告状,只怕长孙睿心里早有数。不过是碍于小傻子对皇兄一往情深,加之皇兄皇帝的身份,长孙睿这才不好发作。
    想来也是,自己视为珍宝的独生爱女,一心一意地护着她的夫君,做岳丈的又能如何呢?还不是唯有加倍疼爱女儿,除此之外还得笑脸面对女婿。
    “也不知是什么缘故,长孙老匹夫的行事与从前大不相同,如此看来,我们的原定计划需要提前了。孙家那边,进展得如何?”
    李丛锦沉眸望去,五月的御花园,五彩斑斓的各式鲜花争奇斗艳,各类名贵的鸟儿自由翱翔,鸟语花香的景象份外美丽。
    眼前有一朵盛开的鲜花在花枝上摇摇欲坠,李丛锦两指一捏,随即玩弄起来。
    李丛息抚过一朵花,花虽开得好,颜色终是艳了些,他还是更喜欢那些平雅素净的。
    “孙家那头,已经开始张罗了。”
    李丛锦颔首,捏起花瓣,在指间轻轻摩挲,香甜的花汁染红了他的指尖。
    “这花虽好,却太招人厌了……”
    话音未落,他已将手中的鲜花掷于面前,抬脚向前,将它踩成了一滩花泥……

章节目录

皇族贵女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曲书屋只为原作者唐叶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唐叶并收藏皇族贵女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