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运河真是个好东西。
    特别是在杨广在位的时候,新建设了江南运河,把杭州直接跟洛阳连接在了一起。
    再加上原本就有水路把长安跟洛阳相通,可以说大唐的水路比后世很多人想象的都要发达。
    黄河、淮河、长江等几条主要的河流都通过大运河连接在一起,为国内各地的物资流通做出了非常大的贡献。
    毕竟,船运的装载量是远远高于陆运的。
    放在后世,大家觉得船运速度不行,没有陆路运输快。
    但是在这个时代的大唐,除了少数修建水泥路的地方,路运可能比水运快,其他的大部分地区,船运反而比路运要快的。
    尉迟环和房遗爱现在就是顺着大运河往长安城而去。
    今年开始,东海渔业明显是加大了在杭州的投入,下南洋的船队根本就没有必要再在登州绕道而回。
    “尉迟大哥,这一次我们带了这么多的东西回来,不过我还是觉得船只不够多啊。”
    房遗爱站在船头,看着后面一溜烟望不到尽头的船队,露出了一副欠揍的表情。
    这一次,东海渔业下南洋,带的船只比之前多了一倍不止。
    在杭州转换成河船之后,足足装了一百多艘才装满。
    这种遮天蔽日的景象,可是彻底震惊了沿途各州府。
    “这船只,有一半都是用来装稻谷了。王爷也真是的,莫名其妙的让我们带这么多稻谷回来,林邑国的稻谷虽然比长安要便宜一大半,可是我们装什么不比装稻谷挣钱啊。”
    尉迟环回想着当初船队都已经在杭州了,楚王殿下却是突然安排了快马一路追赶而来,在自己出海前告知此行要尽量多带一些南洋各地的稻谷回来。
    搞得他完全是一头雾水。
    东海渔业虽然也时不时的会从倭国运输一些精米回到登州,但是稻谷从来就不是海贸的主要物资呀。
    再说了,东海渔业可是在南洋找到了香料岛,装什么不好,非得要装稻谷?
    尉迟环有点幽怨的看了一眼身后的船队。
    这次回长安,一定要建议王爷加大下南洋的船队规模和频率,反正东海渔业这一次已经在南洋又建立了几个中转点。
    不管是当初从海盗手里抢过来的岛屿,还是香料岛,现在都有固定的船员在那里生活,为过往的船只提供补给。
    并且,林邑和占城,东海渔业也都选定了一个合适的港口作为长期的落脚点,还在当地开设了商铺。
    南洋将会是东海渔业未来的发展重心所在,这一点,尉迟环和房遗爱都清楚。
    当然,也不是说倭国的贸易就不重要了,只是发展空间相对有限,把那里的金银铜矿搞一搞,抓一抓奴隶,就可以了。
    “谁知道呢,王爷这么说了,我们照着做就行了。”
    房遗爱没有那么都心眼,胜在执行力还不错。
    “杭州的造船作坊,得加快建设进度,到时候我们直接带着几十艘大船下南洋,装什么稻谷、香料都没问题。”
    “泉州那里已经在修建一座造船作坊,现在杭州又在修建,登州那里一时半刻应该抽不出那么多人手吧。”
    作为大唐唯一的飞剪船制作作坊,东海渔业在登州的造船作坊经过几年的发展,已经是一个匠人超过一千的大作坊。
    不过,远远还不能满足大唐对船只的需求。
    主要是在石见银山和香料岛的刺激下,勋贵世家富商们对出海的热情大涨。
    就连各地的渔民也变得吃香了起来,纷纷有人去招募为水手。
    “这一次回到长安,我们得跟楚王殿下好好的交流一下,我觉得南洋之外,似乎也还有很大的天地啊。”
    尉迟环想到了这一次在各个港口的时候碰到的天竺商人、波斯商人,阿拉伯商人,觉得只是把丝绸、瓷器之类的卖到南洋,似乎很吃亏啊。
    “也是,在占城的时候,那里居然有那么多的阿拉伯商人,据说这阿拉伯也是一个很大的国家。我们要是能够直接把货物运输到那里去,利润肯定要高很多。”
    两人站在船头一边看着两旁的风景,一边说着话。
    从天空中俯瞰,可以看到一支长长的船队正在沿着运河往长安而去。
    ……
    长安城中,房玄龄刚刚下值回到家中,就主动找夫人说话。
    “老爷,你这表情,莫不是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卢氏看到房玄龄今日有点反常,微微皱着眉头询问。
    房玄龄是什么性格,卢氏实在是太清楚了。
    要是为了公事,他是绝对不会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的。
    至于私事?
    有什么私事是会让他感到为难的?
    莫非……他在外面有人了?
    卢氏心中咯噔一声响,脸色都变了。
    她可以容忍房遗直纳小妾,可以容忍房遗爱上青楼,可以容忍房遗则天天在府中捣乱。
    但是,她是绝对不能容忍房玄龄乱来的。
    别说是小妾,哪怕是在外面有人,也是绝对不行的。
    没办法,对待儿子是一码事,对待夫君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其实,这个情况在后世也是很常见的。
    很多中年妇女,对于自己儿子三天两头换女朋友,甚至是同时交往几个女朋友,都是没有什么意见的,甚至有的时候还当做是一件可以炫耀的事情。
    但是,要是自己老公敢在外面养小三,那非得闹上天不可。
    “夫人,你这是什么眼神?干嘛这样看着我?”
    房玄龄还在想着怎么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跟夫人说,就发现对方看自己的眼神不大对劲。
    “哼!房乔,你要是没有干亏心事,我怎么看着你,你也不用心虚!”
    卢氏在家里是强势惯了,而房玄龄又是一向惧内。
    好在周围的丫鬟下人也都没在眼前,要不然……
    “我说你……你整天想的都是什么事呀。”
    房玄龄也是聪明,很快就猜到了缘由。
    自家夫人爱吃醋的事情,这都成为长安城的一个笑谈了。
    “少在那里装模作样,要是没什么事,你会是这个表情?”
    “有事,确实是有事,但不是你想的那种事。”房玄龄苦笑了一声,赶紧把话切入正题,“今天下朝之后,陛下突然单独召见了我。”
    “这有什么奇怪的,你作为尚书左仆射,隔三差五不是都得单独面君?”
    “不,这次不一样,陛下这次谈的是私事。”
    “私事?”
    卢氏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房谋杜断。作为李世民的左膀右臂,房玄龄在李世民心中的地位还是非常高的。
    而作为帝王,通过下嫁公主来拉拢功臣,这基本上是各个皇帝的惯用操作。
    民间通过联姻能够让两个家族的关系变得密切,帝王之家也是一样。
    李世民自然也不例外。
    “夫人,陛下今天找我说起了遗爱的事情。”
    房玄龄回想了一下今天跟李世民在宣政殿中交谈的内容,开始给卢氏说明了起来。
    “遗爱?陛下好端端的,怎么会提起遗爱来?”
    卢氏一脸困惑,与此同时,也是对这个二儿子感到无奈。
    从小到大,他就没让自己省心过啊。
    眼下又迷上了出海,搞得母子两人一年也见不到多长时间。
    “夫人,你先听我说完。”
    房玄龄喝了一口香茶,继续说道:“陛下先是询问了一番遗爱的情况,特别是问了他是否定亲。”
    “定亲?”
    卢氏立马就反应过来了,“陛下莫非……”
    “嗯,陛下接着又提到了高阳公主的情况。看那意思,是有意赐婚了。”
    像房玄龄这样的臣子,其实内心深处并不是很想迎娶一个公主当作儿媳。
    这完全是平白无故的给家里请了一蹲大佛回来,日子很难过的顺畅。
    要是碰到一些懂事的公主还好,要是碰到刁蛮的,那日子就别提有多么酸爽了。
    偏偏高阳公主一向是有骄横的名声传出,虽然很得李世民宠爱,但是娶回家的话……
    “高阳公主吗?遗爱倒是确实到了要成亲的时候了。可是迎娶公主的话……”
    卢氏也比较纠结。
    一方面,作为范阳卢氏的嫡女,她是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能迎娶世家大族的女儿。
    另一方面,房玄龄现在作为尚书左仆射,李世民这个动作明显是在进一步拉拢房家,是不可能拒绝的。
    “希望他们两以后能够互相谦让吧,我估计等遗爱出海回来,宫里的旨意就会下达了。”
    房玄龄最担心的是自家二儿子不知进退,到时候跟高阳公主闹气矛盾来,自己左右为难。
    偏偏高阳公主也不是一个懂得谦让的人,这两人碰在一起,还指不定折腾出什么花样出来呢。
    ……
    渭水码头再一次被铺天盖地的船队给搞堵塞了。
    几艏本来想离开的船只,彻底歇菜了,被挤到一边默默的等着。
    这个时候,也没有谁敢叫囔什么。
    傻子也知道这么大的船队,不会是一般人家的。
    而有眼力劲的人,立马就反应过来了,这肯定是东海渔业下南洋的船队又回来了。
    去年的时候,那一船船香料,给长安城的勋贵世家和商人都带来了无尽的冲击。
    虽然今年也有一些其他船队在跟风下南洋,但是规模也好,收获也好,都比不上东海渔业的一个手指头。
    “这怕不得有上百艘船只吧?渭水码头还从来没有一次性来这么多船呢。”
    “大家手脚麻利点,赶紧去码头帮忙。”
    “来大活了,接下去几天估计都搬不完了。”
    码头旁边的纤夫苦力们纷纷兴奋的撸起了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虽然东海渔业在码头旁边有自己的人手,但是肯定搞不懂这么多货物的搬运。
    对这些纤夫苦力来说,出手大方的东海渔业,一直都是最好的主顾。
    “遗爱,周二福留下来监督货物搬运,我们先去找一下王爷吧。”
    一百多船的货物,有香料,有稻谷,有燕窝,还有不少其他的东西,一时半刻是搬运不完的。
    而尉迟环是一刻钟也不想再在这里等待了,他迫切想要去到李宽面前炫一把。
    “也不知道程大哥从倭国没有回来,这一次,我们得好好聚一聚才行。”
    房遗爱一个跨步跃下了船舷,上了码头。
    “进城了就知道了,走吧!”
    ……
    五合居中,萧锴和崔庆相对无言的坐在那里喝酒。
    年初的时候,他们两家联手,一次性安排了五艘海船下南洋。
    这些船上,全部装满了丝绸和瓷器,甚至还有一些玻璃镜子和烧刀子。
    按照他们的设想,这一趟,哪怕不能挣一个一百万贯回来,几十万还是没有问题的。
    谁知道,前几天,船队的负责人灰头灰脸的回到了长安。
    五艘海船,有两艏都遇到风浪沉没了,其余三艏虽然也到达了林邑,但是在那里和阿拉伯商人发生了一些冲突,不仅没有低价收到大量的香料,就是自家带的丝绸也没卖出好价钱。
    虽然不至于亏本,但是船队带回来的那些东西,把它一转卖,再算上船只人手的折损,居然一千贯钱都没有挣到。
    这个打击有点大啊。
    “萧兄,明年我们还安排船只下南洋吗?”
    崔庆以前没有跟海贸打过交道,对出海的风险认知也不是很高。
    这一次的事情,给他带来的大家还是挺大的。
    “去,为何不去?造船作坊里已经模仿出了东海渔业的飞剪船,到时候我们也跟东海渔业一样,只安排飞剪船出海。”
    萧锴出身江南,对海贸的丰厚利益有更加深刻的认知。
    再说了,萧家是江南有数的造船家族,这些年见过的沉船多去了。
    自然不会因为这一次折损了两艘海船就打了退堂鼓。
    “行,不过我建议这一次我们就跟在东海渔业后面,他们什么时候出发,我们就什么时候出发。”
    崔庆这次也是彻底拉下面子了,甭管是不是会被人笑话,反正我就跟在你身后。
    当然,茫茫大海,他能不能跟上就另说了。
    “这样也行。我听说东海渔业有南洋的海图,跟在他们身后,至少可以避开一些暗礁。不过,我估计他们不会一直让我们跟随。”
    萧锴对于航海之事了解的比崔庆要深,知道但凡是东海渔业想要甩开自己的船队,方法有无数种。
    现在就赌楚王殿下支持鼓励大家下南洋的传言是正确的,那么至少在到达林邑之前,东海渔业应该是会让自己的船队跟着的。
    至于后面的,估计就难说了。
    “这一次我们无功而返,不知道东海渔业的船队是什么情况呢。要是他们的折损跟我们差不都,我这心里也好受一些。”
    崔庆此时的心理,就跟后世炒股炒亏的股民一样。
    自己亏了两万块,如果发现旁边的同事朋友都比自己亏的多,那心里立马就舒服了。
    “海上的风暴,来无踪去无影,东海渔业去年的运气这么好,今年还能不能一直这么顺利,就不好说了。”
    萧锴的话刚刚说完,就有一个小厮从外面急急忙忙的进来,找到自己身后的一张桌子,对着那个胡人说道:“掌柜的,东海渔业下南洋的船队回来了,带来好多香料,我们铺子里的香料是不是赶紧降价卖出去?”
    那个胡人正是阿卜杜勒,只见他猛地从凳子上惊起,“东海渔业又带回来好多香料?还让不让人活了。”
    说完之后,立马就扔下两个银币到桌面,跟着小厮匆匆的出了酒楼。
    留下萧锴和崔庆面面相觑的看着他的背影。
    东海渔业下南洋的船队回来了?
    还带回来大量的香料?
    老天为何如此不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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