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几个来打猎的人,在寿云山上逛了一圈,意料之中的连根兔子毛都没摸到。
    眼看日头已经到了午时,韩澄邈顶着楚珩的白眼、楚琰的不解,在苏朗、叶书离、萧高旻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神中,领着几个人浩浩荡荡地往长宁大长公主的山庄来蹭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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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沈黛与顾柔则不一样的原因,见顺星(五)2撕x这章主要是为了九年仅有的一个重要剧情点而铺垫,另外师娘快要离开帝都回漓山了,考虑到沈氏这些人日后行事手段的逻辑,在此之前必须让他们意识到花虽然弱小可怜但不无助,背后有人,以师娘的口吻最为合适。3太祖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bushi)。世界观设定里,异性主流,但对同性相对宽容的背景,主要是出于我个人的私心,不是很想从社会背景上施加太多阻力。类似出于私心的设定,还有前文提及的女孩子不拘于后宅,一般十八岁后开始议亲等。架空不必考据~4整本书所有人物的言行都是置于他们所处的世界来讲的,勿轻易代入现实。
    第132章 重九
    午时已至,宾客入座,帝都城里数得上名姓的世家女眷来了大半,先前在庄子里赏花闲逛的时候还是各聊各的,眼下都聚到一处便有了相同的话题——女孩子谈衣裳首饰,长辈们谈女孩儿们。
    家里有适龄公子的,眼下可不就挑花了眼,这个也好那个也妙,当娘的犯了难,怕不是只有本人来了才行。
    长宁大长公主拿着这话打趣韩国公夫人,几个人正笑着,外头公主府的内侍忽而疾步走了来,侍女问询过后上前附耳禀报,大长公主听言顿时笑了出来:“快,快让他们过来!”
    又指着韩国公夫人笑:“才说正主,这正主不就来了?”
    韩国公夫人正摸不着头脑,旁边的人拍了她一下,她一回头,这才看见几个身着骑装的俊俏郎君走了过来,打头的可不就是她儿子韩澄邈。
    《周礼》云:“仲春之月,令会男女。”眼下虽还没开春,但山庄里花儿开得正好,长辈们都在,避是不用避的。几个人转过花径一进来,立刻就吸引了宴席上女孩子们的目光。
    长宁大长公主笑弯了眼,连连招手唤他们上前:“你们是听着什么信儿到我这来了?”
    她只是随口打趣儿,却不想歪打正着还真戳到了世子心事,几个人给大长公主和在场的夫人们行过礼,就不约而同地望向韩澄邈,后者轻咳一声,楚珩斜了他一眼偏过脸去,而这一侧头,却刚好注意到右侧前座有道目光正凝在自己身上。
    苏朗忍俊不禁,连忙替好兄弟解围,上前将他们来蹭饭的意图和大长公主说了。
    苏朗七岁就到了帝都,在顾公座下学武的时候和皇帝是师兄弟,算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其他几个人且先不说,苏朗有多大能耐,大长公主可清楚得很。
    一身文武功艺摸不着只兔子?大长公主满眼含笑,从他们几个身上缓缓扫过,及至楚珩时,忽而顿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果然见到坐在那里的是文信侯夫人林氏以及她的嫡女沈黛。林氏脸色掩不住的难看,眼神格外复杂地看着楚珩。
    大长公主心里咯噔一声,拿帕子掩了掩唇角,很快又回过头露出笑容朝着苏朗:“行,你小子既跟我开了口,还能少了你们一顿酒吃。”说着招来内侍:“去把初二陛下赏的鹤年贡酒拿给他们。”
    内侍应是。在外男女不便同席,几个人去隔壁花厅,临走前,苏朗看了一眼忍不住往楚二小姐那里瞟的韩澄邈,低笑上前在大长公主耳边悄悄说了句话。
    大长公主听完便是一愣,不可置信地看向韩澄邈,见后者不太自在地偏过视线,大长公主旋即轻笑出声,点点头,在苏朗身上拍了几下示意他们先去。
    等几个人走远,大长公主暗中打量了一番坐在穆熙云身边的楚歆,转过头继续打趣起了韩国公夫人。
    赏花宴的气氛格外松快,说说笑笑,待宴过三巡,大长公主十分自然地招手唤了楚歆过来,笑道:“那鹤年贡酒喝着不烈后劲儿却足,底下人是拦不住你哥哥他们几个的,我们这些长辈们就不去搅和他们的兴致了,免得再拘束,你跟着侍女过去看看,别让真喝醉了走不动路就成。”
    楚歆福身应诺,顶着大长公主意味深长的目光,耳根微微红了起来,跟着侍女去了。
    花宴上的这点小水花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时下男女大防不严,更何况她亲哥哥楚珩、亲弟弟楚琰都在花厅里,总不会失了礼节。
    楚珩上午听到叶书离说“专程来叫”楚琰同往寿云山打猎,就知道姓韩的这小子“包藏祸心”。果不其然,趁着吃午饭的功夫,蹭阿琰的光,如愿见到了阿歆还不够,又说上午时间仓促什么都没猎到,提议下午再去寿云山上逛逛,在他好兄弟苏朗的帮腔下,“顺势”邀了阿歆也同去看看。
    楚珩已经连白眼都懒得甩了。只可怜了楚琰,一花厅的人,只有他还被蒙在鼓里,甚至听了韩澄邈的提议,还觉得他姐姐趁此机会一同出去跑跑马松快松快,甚好。
    这也就是穆熙云带楚歆出来方能如此,若换了楚家嫡母叶氏……楚珩显然也清楚,见楚歆自己不反对,便也没拦着。
    临行前,他们过来向长宁大长公主辞行,此时午宴临近尾声,夫人们四散开来,有些已经离席去逛园子了。他们几个过来,倒没再引起什么注意,趁着韩澄邈苏朗他们去和各自母亲打招呼的功夫,大长公主将楚珩单独叫进了隔间。
    方才宴席伊始,她观楚珩目光在沈黛身上停了几瞬,心里便有了数,她怕楚珩跟侄子闹别扭,又不好直问,只试探着道:“珩儿,陛下在别苑做什么呢?你今天怎么有兴致跟他们一道来寿云山跑马了?”
    楚珩听言便知,笑道:“趁着上元节之前来露园看看阿歆阿琰,便跟着他们来了您这里。陛下说要给我画幅画儿,晚上我回去看。”
    他微微弯眸,语调轻快,带着丝促狭的意味,不像是真生气的样子,大长公主松了口气:“重九一手丹青还是起小他母后教的,虽然后来徽音走得早……他少而聪慧,仿着他母后的遗作,在宣熙前几个年头钟太后说了算的时候,将这笔丹青重新学了起来……算了,不提这些,反正趁着年节他没事,让他多画几幅。”
    楚珩侧头:“重九?”
    “嗯?”大长公主纳闷,“你不知道吗?”旋即笑了起来:“肯定是他没好意思和你说,他生在重阳,便有了‘重九’这个小名。不过没人再当面叫罢了。”
    万寿节和重阳同一天,这楚珩知道,不过凌烨的小名,倒是头回听说,他摸了摸下巴,心里有了点主意。
    大长公主见他露笑,心里的那点隐忧终于烟消云散。也无怪乎她担心,实在是沈黛这事说难不难,但说好办,却也有难处,落在楚珩心里,万一再成个疙瘩那就不美了。平川凌氏虽是皇族,但却容易出情种,从太祖皇帝凌昭远就是,到后来太祖幺子敏诚亲王,一代一代的,甚至是先帝那样冷酷的一个帝王,最后都还是栽在了惠元皇贵妃手里。
    从千秋朝宴大长公主看出凌烨喜欢上楚珩开始,就知道要“糟”,怕得就是她皇帝侄子这样的,从前清心寡欲,千人万人不入眼,可一朝动了念,那就是到心窝里,再拔不出来了。
    大长公主琢磨了一下,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和楚珩说一说沈黛的事,门外侍女突然敲了门,说是阳嘉郡主正在寻她。
    大长公主闻言连忙应了一声,带楚珩出去隔间,先去应付女儿。楚珩便去寻穆熙云说待会带楚歆去山上跑马的事。
    也是巧了,他和大长公主才分了道,转过回廊,还没走出几步,迎面恰好撞见了文信侯嫡女沈黛——先帝口谕里给陛下选的“准贵妃”。
    沈黛没有说话,方才宴前她和楚珩有过短暂的对视。她先前并没怎么见过楚珩,只是听家里人提及这个名字时,除了对他没什么本事的不屑,还有便是他的样貌。
    无一例外,所有见过楚珩的人都会说他“好看”,沈黛也是,不用其他繁复修饰,这两个简单直白的字来形容他最合适——看到楚珩的第一眼,脑海里第一时间蹦出来的就是这么个词儿。
    单论样貌,楚珩比她先前见过的楚歆有过之而无不及,眉眼鼻唇,如诗如画,看得人忍不住自惭形秽。
    母亲说他“男宠佞幸”,但说实在的,从楚珩身上是绝看不出一丝半点的——他俊美,但并不女气,身形挺拔如松柏,颀长修丽,从走廊另一头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清泠泠如孤山朗月。
    沈黛停下脚步,微微捏紧手中的帕子,等着楚珩开口说第一句话——方才宴前,他回应过母亲和自己的视线,虽然很短暂,但沈黛从那一眼可以确定,楚珩已经知晓了先皇遗命。
    沈黛微抿着唇,看着他由远及近走到自己身前,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但千想万想怎么都想不到,楚珩只是在擦肩而过的时候,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了她身上一瞬,然后很快地,连停留也不停留,继续朝前走了。
    沈黛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很难看。
    她确信楚珩知道。
    可是,他不在乎。
    或者说,根本就没把她放在心上,只看了一眼就翻过去了。
    ……
    同一时间,枕波别苑,负责查探月老祠前那场乱子的天子影卫向皇帝禀报事宜。
    不出所料,他和楚珩的那块定情木牌依旧完完好好地挂在大榕树,那么昨日顺星节,在文信侯夫人和沈黛面前上演的闹剧,便是别人做的局了。1
    知道他和楚珩感情的拢共就那么几个人,几乎想都不用多想,便能知道是谁的手笔。
    他留着敬王还有用,现在没闲空料理他,年后要开恩科,定主考官,需要他上心的是文信侯沈文德以及其代表的世家党。
    凌烨放下毛笔,轻轻按了按眉心,过了半晌,呼出一口浊气,沉声道:“让颜相午后到帝春台来见朕。”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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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的小名是不敢让00子知道的,但是00子必然会知道的,知道的过程充分体现了文案上的“所以我完了。”
    1月老祠事宜,见脾气(一),就是沈黛看见假木牌知道了00子和花关系这件事。
    2帝春台,皇陵禁地,见楔子末尾、第二章 、第二十四章等多处,忘了也没关系,前文只是提过,会写起来的。
    3其实沈黛不是多坏的,姑娘人没啥大问题,模样家世才华都是有的,只是在这件事上她觉得自己嫁入九重阙是理所当然、是必然。要说非常喜欢00子,其实也不是,好感是有的,毕竟00那么帅还优秀还是皇帝还没有嫔妃实属良配,反正各种因素交织吧,也有家族利益,固有观念等。
    第133章 兔子
    下午再去寿云山,一行人里又多了两个,除了楚歆,阳嘉郡主听说他们要去骑马打猎,也央求了大长公主非要跟着一起来。
    小丫头大年初二那日就当面见过楚珩了,她人不大,点子却挺多,也猜到了皇帝表哥和楚珩的事,心里正好奇,可大长公主又不肯和她多讲,趁着出来玩的功夫便缠在了楚珩左右,跟着他问东问西。
    叶书离和萧高旻从半路上就开始掐架,一到山上更是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掐到哪儿去了;苏朗中午帮腔打圆场,让他好兄弟如愿以偿猎到了“桃花”,他倒是做好事不留名,策马扬鞭进林子里抓兔子了,剩下楚珩骑着马远远缀在楚歆身后,暗咬牙根望着姓韩的给他妹妹献殷勤——虽然“装得”还挺像正人君子,楚珩看了一路,这小子离阿歆的马始终有七八步,是个刚好能说得上话,又不至于唐突失礼的距离。
    其实自从知道这事以来,楚珩也试图挑过韩澄邈的毛病,但几经了解后不得不承认,裕阳韩氏的家风确实很值得称道,这韩澄邈虽寡言了些,根骨品性却是无从质疑的。只是道理归道理,看着这个意图拐他妹妹的小子,哪怕人再好,楚珩心里也难免会有点不爽。
    他腹诽着韩澄邈,殊不知身旁的楚琰看着自己的哥哥,也在琢磨着那个“姓顾的”到底是哪里来的“小妖精”。
    兄弟两个各揣心事,跟在楚珩右侧的阳嘉郡主却是无觉,中午宴会上她也注意到沈黛了,现下歪头看了楚珩一会儿,终忍不住好奇心,小声问道:“二哥哥,你刚才在庄子里看见文信侯家的大小姐了吗?”
    楚珩闻言侧头睨了这小丫头一眼,没回答但也算是默认了。
    而左边的楚琰却瞪大了眼睛,楚珩在楚家行二,这虽是众所周知的事,可阳嘉郡主是陛下的表妹、大长公主的掌上明珠,身上流着一半皇家血脉,若缀着名字喊一声“楚珩哥哥”,那是郡主教养好,但君臣有别,“二哥”这么个亲切又带着敬意的称呼绝不该出自宗室郡主口中用于一个御前侍墨。
    楚琰有点懵然,而他哥哥竟然也没推拒,像是就这么认下了。
    阳嘉想了想,凑过去又问道:“那你……是不是生气了呀?”
    楚珩眼里含着点笑,仍不说话,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丫头。
    阳嘉见他始终不语,好奇之余又有些隐隐的兴奋,开始联想话本上的各色桥段,探过半个身子,睁大眼睛道:“不会已经吵过架了吧?”
    “那二哥哥你肯定赢了,我就说那沈黛在宴席上脸色那么难看,还有她母亲……”
    楚珩轻轻吸了口气,搞不明白这小丫头一天到晚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眼看她越说越离谱,伸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坐好,当心从马上掉下来。你这一天天瞎想些什么呢,回头让你哥给你几本正经书看。”
    “唔……”阳嘉捂住头,一听这话顿时有点慌神,要知道慎郡王凌祺然年前被他们皇帝表哥赏了套国史,一整个年假都没敢怎么出门,她还要找郡马呢,才不要这样。
    眼看楚珩一夹马腹追着兔子要走远,也顾不得了连忙喊道:“好二哥我错了!你千万别!”
    楚珩摆了摆手,也不知道是答应了还没答应,进了林子里转眼间不见人影,把阳嘉急得在原地转了两圈。
    楚琰懵了懵,下意识就想跟上去,刚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虽说寿云山上没有凶猛禽兽,山下又有公主府的守卫在,不会出现什么危险,但把郡主一个人留在这儿似乎不太好,楚琰纠结了一番,忍着没追上去。
    阳嘉骑着马怏怏地往前走了几步,楚琰想起方才她的称呼,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问道:“……郡主为什么叫我哥哥‘二哥’啊?”
    阳嘉正郁闷着呢,听了这话不但没什么好气儿,还觉得楚琰有毛病,陛下在皇族兄弟里行二,是她二表哥,依着楚珩和陛下的关系,除了“二哥”她还能喊什么啊?
    阳嘉甩了个白眼,懒得解释这没过脑子的问题,刚巧有只白茸茸的兔子从她眼皮子底下溜过去。
    “诶诶诶,”阳嘉眼睛一亮,被引了兴趣,拿着马鞭就近戳了戳楚琰,“我要那只兔子。”
    ……
    冬日太阳落山早,逛了个把时辰,几个人便纷纷返程。他们玩得分散,就没有再重新聚到一起,只打了声鸣嘀示意,各自往大长公主的山庄里走。
    半道上楚珩先后遇上了苏朗,叶书离与萧高旻,以及韩澄邈和楚歆,寿云山不是正经狩猎的地方,没什么好抓的,除了苏朗运气好逮了条狐狸,其他人怀里都只揣了兔子。
    不过也有个别人是例外,山庄门前,楚珩瞥了眼两手空空韩澄邈,目光紧盯着楚歆提笼里的一对兔子,挑起眉梢没说话。
    楚歆脸上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连忙提着小竹笼走了过去,小声道:“哥哥,你帮我拿着吧,我先进去找穆姨了。”
    “嗯。”楚珩接过来,待楚歆的背影踏进门槛,伸手在兔子头上戳了几下,睨眼看向韩澄邈,道:“呆头呆脑的,不如晚上宰了吃吧。”
    韩澄邈:“……”
    苏朗忍着笑,连忙开口打圆场,转了话头:“楚珩,正月十二,云非生日,在庆国公府摆宴,云非让我问问你有空吗,一起过来吃杯酒?”
    “吃酒?”楚珩眼神微动,抬眸道,“他又能活蹦乱跳了?”
    腊月初的时候,他们几个人一起套麻袋打徐劭,本来不是什么大事,赔点银子道个歉就完了,但云非却借此为由大放厥词,故意给他爹的政敌送把柄,差点让颜相栽了个跟头,最后当然没落着好,挨了大理寺四十刑杖,一整个年假都躺在庆国公府颜家养伤。
    苏朗笑道:“早能四处蹦哒了。”
    楚珩点点头:“庆国公府是吧?我知道了。”顿了一顿,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神色浅淡,又多问了句:“云非以前过生辰也都是在庆国公府吗?”
    “嗯。”苏朗没多想,只以为楚珩从前不在帝都生活,对此感触还不深,有些无奈道,“他和颜相父子关系什么样你也见识过了,他姓颜,庆国公府是澹川颜氏本家,虽说颜相早和颜氏决裂,但云非的族谱一直都还留在澹川,现任庆国公是他亲伯父,对他一直视如亲子,云非平时休沐都是住在国公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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