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更回到大院的时候,知庆国正围着围裙在家做饭,叁五道小菜已经摆在桌上,灶台上还炖了排骨汤,而知庆国炒勺里还颠着一份香酥茶树菇。
    “爸,就咱俩吃饭你做这么多菜干嘛?”知更甩掉脚上的高跟鞋,光个脚丫儿就往厨房跑,知庆国呵呵一笑,“一会儿你邢叔叔他们一家也过来,你这好不容易回来,大家都挺想见你的。”
    “是吗?他家老大也来吗?”知更掀开砂锅盖子,拿个小勺在里边?了勺汤喝,“啧,这味道,够鲜的啊!”
    “来啊,邢家老二也来,你说你,就去当个文艺兵,结果弄得比人家当过特种兵的老二都神秘,这一眨眼得有十年没回大院了吧!”知庆国说着瞟了知更一眼,“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听你的,送你去军艺。”
    “诶,我说你这孩子,都多大了,怎么还光脚呢?快去找双拖鞋穿上,别着了凉。”知庆国边说边把做好的香酥茶树菇盛到了盘子里。
    “爸,你要不再找个老伴吧,我都22了,你给我找个后妈她也欺负不了我了,你这再不找,婆婆妈妈的功夫都快赶上村里的老太太了。”知更光着脚走回玄关,在鞋柜里找拖鞋。
    “你这孩子净说胡话,我都多大岁数了,转过年去就50了,还找什么老伴!”知庆国把香酥茶树菇端到餐桌上,又跑去厨房炖清江鱼。
    “你这又当爹又当妈的都二十多年了,也该找个老伴享享清福了,我这以后总归要嫁人,哪有时间天天在家陪着你,要我说你现在找个老伴正是时候,等退休了也有个人在家陪你不是?”知更翻出一双新拖鞋扔在地上,脚丫踏进去的时候觉得鞋底软软的,还特意跳了两下。
    “庆国啊,快开门,我给你带好酒来了!”邢志远也不敲门,只粗着嗓子喊一声就足够让屋里的人跑着去给他开门。
    “知知啊,快去给你邢叔开门。”知庆国在厨房喊了一声,殊不知知更早就已经把门给打开了。
    “邢叔,快进来。”知更把人往家里让,看到邢志远身后跟着的邢元朗和邢元初时,她心里虽然早有准备,但声音还是卡了壳,“元朗哥……”
    “好久不见啊,知知!”邢元朗还未有表示,邢元初到先把自家哥哥挤开,朝着知更熊扑过去,并像小时候那般抱着她原地打了个转。
    “元初哥,好久不见,你这力气可是越来越大了。”知更看着邢元初身上挂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还能抱着她原地打转,不由觉得额角一紧。
    “那是,我这力气在部队里都是这个。”邢元初把知更放下,翘出个拇指在她面前比了比。
    知更笑了笑,帮邢元初把挂在身上的吃喝礼物拿下来放好,然后把几人引到饭桌前坐下,“邢叔,你们快坐下吧,菜马上就好,我先给你们倒上酒喝着。”她话音刚落,门外竟响起了敲门声。
    “知知啊,别忙活了,让他们哥俩弄就行了,你去开门吧。”邢志远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并给几个孩子分别指派了任务,“元朗,你倒酒,元初,你去厨房把你大伯换出来。”
    邢元朗没应声,只麻利地提起酒瓶围着桌子默默倒酒,他自小就话少,如今当了律师,天天在外为别人唇枪舌战,累的不行,所以回到家里之后话就更少了。
    邢元初则小跑着进了厨房,然后就听他大着嗓门儿道:“大伯,您快出去和我爸喝酒去吧,剩下这几个菜我来安排,咱这手艺,绝对拿得出手,您就放心吧!”
    这邢家兄弟两个从小就反差特大,反正在知更的印象里,只要认识这兄弟俩的,都会说句小的把大的要说的话全说了。
    “来了来了!”知更这样想着不由扯起了唇角,然后边应声边往门口走,可等她把门打开后,原本挂着笑意的脸顿时一僵,“怎么是你?你来干嘛?谁叫你来的?”
    知更一连甩出叁个问题,把站在门外的陈束问得眉头都蹙了起来,他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界面,点开他与知庆国的对话框后,才把手机塞进知更手里。
    庆国叔叔:【小束,你姐今天回大院,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就过来一起吃个饭吧。】
    陈束:【好的叔叔,我七点到。】
    “……”知更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自己的老爹会和陈束有联系,而且还紧追时代步伐,互相加了微信,要知道微信这玩意儿她自己都没用多久,果然人一进部队,就会和社会脱节。
    “姐姐,你的待客之道就是把客人挡在门外吗?”陈束穿了件宽松的蓝白宽条纹t恤,腿上是条纯棉侧边带白线的黑色运动短裤,整体看起来很清爽。
    只是他手里拎了四个礼盒,手指被勒得微微泛白,其中有六个指尖还缠了创可贴,显得多少有些狼狈。
    知更盯着他的手轻嗤一声,也不搭话,直接转身往餐厅走去。
    陈束跟在她身后进了门,用手肘把门关上后,他才拎着礼盒走到客厅,把礼盒放在了茶几旁边,随后又折返回玄关,熟练地在鞋柜里翻了双拖鞋出来换上。
    其实真要说起来,陈束对这个家的熟悉程度不比知更差,毕竟从八岁那年开始,每次放假他都会跑过来几次,这次数多了时间长了,难免也就熟了。
    只不过这段回忆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以至于他现在都不愿意去回想,因为每次一想到这十年来他是怎么过来的,他都会忍不住想要问问知更,当年她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要扔下他,他就那么惹她厌烦吗?
    而且他至今都不能理解,为什么她能够为了折磨他,恶心他,而整整十年都不回家,亏他还等了她那么多年,现在想来,她真的太会玩弄人心了,哪怕当年她只有十二岁。
    陈束换好拖鞋后,自行走到了餐厅,“叔叔们好,许久不见,两位到是越来越有精气神儿了,看这状态倒是比我都要好一些。”
    “哈哈,就你小子嘴甜,快,找个位置坐下吧。”知庆国此时刚好落座,听到陈束的问候笑着连声应答,那样子就跟见到了亲儿子似的。
    “哟,这不是小束吗?一年没见,又长高了,怎么样,埋头苦学了这么久,考上理想的大学了吗?”邢志远边说边拉开自己身边的座位,示意陈束坐下。
    “托您的福,考上了军医大。”陈束顺势坐在邢志远身边,并自然地拿起桌上的茶水壶,分别给邢志远和知庆国添了茶水。
    “好小子,没白辛苦读书这么多年,怎么样,都满十八了,该和你两位叔叔喝个酒了吧。”邢志远把手挡在陈束面前的杯子的上方,阻止他给自己添茶水。
    “叔叔,我确实想和您们喝一杯,只是今天不太凑巧,来之前吃了药,喝不了酒,今天我就先以茶代酒,改天再陪各位喝个够。”陈束说完笑了一下,抬手从邢志远手下抽出杯子,将茶水倒了进去,“今天我来的最晚,先以茶代酒,自罚一个,还望各位长辈海涵。”
    邢志远见他满手都是伤,想着他是真的吃了药,便也不再强求,只等自家老二炒完菜上了桌,才正式推杯换盏起来。
    酒过叁巡,按照规矩,从年纪小的开始打圈敬酒,陈束以茶代酒打圈不太合适,毕竟别人都是喝的白酒,真要打下一圈来,少不了有人要喝醉。
    于是提议茶对茶,但是几个爷们儿都自认酒量不错,没有一个肯换茶的,于是陈束只能硬着头皮茶敬酒,并跟对方嘱咐一句您随意。
    等敬到邢元朗时,陈束伸出手去与他碰杯,可他却若有所思地盯着陈束手腕上的编织手环笑了一下,然后抬眼瞟了下坐在对面的知更,用只有陈束能听清的声音,意味深长道:“手环不错。”随后他才抬手将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
    陈束闻言勾了下唇,道了声谢谢,然后才给自己添了茶水,继续敬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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