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虞跨进屋内,只见林杉正坐在靠窗的茶榻上绣红盖头,她低垂着眉眼,手中捏着绣花针上下翻飞。
    “二姐姐!”林虞唤了一声。
    林杉抬起头,放下手中的针线,温声道:“小妹回来啦!”
    林虞含笑走到茶榻上,偎在林杉身边,拿起榻上的红盖头,红色的锦缎上绣着喜鹊登枝图案,喜鹊已绣完,只收个尾就能完工。
    林杉性子静,能沉下心来,绣活比常人做的要细致,只这喜鹊登枝就绣的栩栩如生。
    林虞忍不住赞叹:“二姐姐绣的盖头真好看。”
    林杉抚了抚盖头上的绣花,温声道:“胡乱绣的,哪里称得上好看?”她也不是不钟意朱七郎,只是叫路园伤得狠了,心里筑了一道高高的墙。即使朱七郎这样的好郎子摆在面前,也不敢豁出真心全心全意去对待。
    林杉抿抿唇,她虽不会把整颗心都交给朱七郎,却会真心对他好,会尽力做好为人妻应尽的责任。
    林虞自然知晓林杉的顾忌,有些事情旁人提点是没有用的,只有经过时间的洗礼才能痊愈。朱七郎是有德行的好人,日久天长,总能把林杉暖热的。
    林虞从袖兜里拿出一叠银票塞到林杉手中,朱家势大,排场自然也小不了,上到人情往来,下到仆妇打赏,事事都离不了银子,新妇手中多一些银钱总错不了。
    林杉知道林虞受陆悯敬重,手中不缺银子,便也没有推辞,将银票放到了床边的小匣子里。
    心意送到了,林虞就站起身,向花厅走去,家里一团事,她总得帮朱氏打理。
    果不其然,朱氏已忙成了一只陀螺,前脚刚查了庄子里的进项,后脚又要看桂衣坊给林衫做的成衣,左右都马虎不得。
    看到林虞进门就像看到了救星,朱氏快步走到林虞面前,拉住她的手,说道:“小妹,你可算回来了!”
    朱氏与林虞十分亲近,也不把林虞当外人,拿出一本册子塞到林虞手中,压低声音道:“长安繁华,除了这些贴身的东西,没有什么是买不到的。”
    “我操持着咱们这一家子,忙的脚不沾地,实在是没时间拿针线做细致活,这册子上的东西就劳烦小妹准备了。”
    林虞摩挲着册子,对要准备的东西大抵有了底,她轻轻“嗯”了一声,拿着册子踱到侧室。
    她坐到靠墙的玫瑰椅上,打开册子,入目皆是不可言语的东西,秘戏图、瓷娃娃、蛇盘兔、蜜和香、小衣、开裆裤……
    林虞白皙的脸颊不由泛起了红,她快速合上册子,紧紧卷起来塞到袖兜,红着脸走到门外。沁凉的秋风吹过来,脸上的热意才消散了一些。
    小衣和开裆裤准备起来倒是容易一些,只需量了林杉的尺寸,买几匹上好的料子,拿到寝房慢慢做即可。
    只秘戏图、瓷娃娃……是要到店铺采买的,这样羞人的东西自不能交给小厮去办,让芫荽去?不不不,芫荽还未出阁,也是不合适的。林虞抬手捏了捏额头,深吸一口气,旁人去都不合适,就只能她自己去了。
    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马车停在一家成衣铺前面,林虞从马车上跳下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拎着一个帷帽上了马车。
    她戴上帷帽对车夫吩咐:“到城西的杏花巷。”杏花巷是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只有寥寥几家店铺,这些店铺门面很小,与其他店铺相比甚至有些寒酸,之所以能长久的经营下去,只是因为店内卖的货品独树一帜。
    林虞原是不知道杏花巷的,得亏朱氏好心提点,否则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杏花巷来。
    车夫勒住缰绳,林虞掀开车帘,探出脑袋左右瞧了瞧,见四周人烟稀少,这才跳下车来,快步走进最边上的一家店铺。
    一进铺子,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甜香,乍一闻觉得刺鼻,闻得久了会生出一些别样的感觉,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老板娘是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看到林虞进门,热情的迎了上去。林虞虽戴着帷帽,浑身的气度却是遮不住的,老板娘见多识广,一眼就瞧出她是大主顾。遂把店内的上等货都拿出来。
    摆在林虞面前的是几本秘戏图,林虞瞥了一眼,对老板娘吩咐:“都包起来吧!”
    老板娘展颜一笑,生意人虽喜欢钱,却也是有讲究的,总不能见小妇人面皮薄,就随意坑害。她和气道:“夫人买秘戏图是用来给家人压箱底的吧!”
    林虞点点头,不置可否。
    老板娘徐徐道:“压箱底的秘戏图最多两本就足够了,压得多了,不免被夫家轻视。”
    林虞恍然大悟,挑了两本封面最精致的,让老板娘包了起来。临出门的时候,她好奇的问了一句:“店内的熏香是不是也有讲究?”
    老板娘点点头,笑的一脸和气,她是过来人,又做着特殊的生意,脸皮早已磨练的铜墙铁壁一般,她道:“夫妻敦伦是头等重要的大事,用了这熏香,会让人飘飘欲仙!”
    帷帽下,林虞的小脸红了又红,她攥紧衣袖,尽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淡然:“有没有味道清雅的熏香,现下熏的这种,味道太重了一些。”
    老板娘点头不跌,转到柜台后面,蹲下身,从最下面的位置拿了一盒香料,捧到林虞面前,说道:“这是本店最好的蜜和香,味道清雅,敦伦时点燃了,保管让老爷夫人云雨时如登仙境!”
    老板娘说话荤素不忌,林虞不再多言,结了账就匆匆登上马车,坐定以后才想起还没买瓷娃娃和蛇缠兔,她摸摸自己发烫的小脸,罢了、罢了,也不急于这一时,改日再买罢!
    登上马车后,林虞又到长安最好的布庄挑了几匹布,这才回到则阳候府,回府时天已微黑,正赶上吃晚饭。
    陆悯正在小饭厅坐着,面前摆着一叠板栗,一个都没动,林虞净了手,坐到他身旁,问道:“二爷不饿吗?”
    陆悯乜她一眼,眉毛一挑:“懒得剥板栗壳。”
    林虞撇撇嘴,阖府这么多人,难道只有她会剥板栗不成?罢了、罢了,跟陆悯有什么道理可讲。
    她将盛板栗的碟子挪到身前,慢条斯理剥了十几颗圆滚滚的板栗,陆悯这才捏起板栗,慢悠悠吃了几颗。
    厨娘把饭食端上桌,林虞忙了一天,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她喝了一碗笋子烫,又吃了大半碗米饭,这才觉得熨帖了一些。
    看着桌上空落落的碗碟,林虞乍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最近胃口似乎太好了,她悄悄捏了捏自己的腰侧,竟捏起了一些赘肉。她伸出手腕,腕子似乎也粗了一点。
    林虞挑眉看向陆悯,试探性问道:“二爷,您觉得我最近跟以前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陆悯把口中的板栗咽下去,懒懒道:“比以前胖了一些!”
    林虞垂下眼,看来她确实是胖了,女子定是弱柳扶风瞧起来好看,粗粗壮壮的可怎么入目?以后万不能再胡吃海喝了。
    她懊恼极了,没成想陆悯哈哈笑了起来,陆悯一把将她拖到大腿上,捏了捏她愈加丰腴的玉兔,低声道:“多吃一些,赶快长大!”
    林虞不知道陆悯到底是想让她长大,还是想让他摸的那个地方长大,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她思考了一瞬,并没有说话,只是拂开陆悯的手掌,攥着他的手指不再让他作乱。
    陆悯低头啄了一口林虞莹白如玉的耳垂,难得的认真起来:“你现在正长个头,若是吃的少了,就甭想变高。”
    林虞眨巴眨巴眼睛,和同龄人相比,她的个头要矮一些,跟陆悯站在一起,堪堪到他的肩头,一点都不相衬,就像大人带着孩子一般。
    她抬着头,目光正好落在陆悯的喉结处,他的喉结很白皙,如洁白的珍珠,林虞觉得有意思,忍不住伸手覆上去,轻轻摩挲了两下。
    陆悯轻哼一声,倏得把林虞抱起来,一只手托着她的屁股,一只手扶着她的脊背,快步向卧房走去。
    林虞有些措手不及,双手搭在陆悯肩头,小脸伏在他胸前,小声道:“二爷,您干什么呀?”
    陆悯不语,推开卧房的房门,大步走到床边,将林虞放到床上,睇着她,哑声道:“等你长大了才能摸为夫的喉结。”
    林虞不明所以,但还是乖巧的应了一声“哦”,随即一点一点钻到被子里面,陆悯“啧啧”两声,慢悠悠绕到床尾,修长的手指探到被子里,拉住林虞的脚踝轻轻把她拖出来,嫌弃道:“林虞,你还没换寝衣!”
    林虞悄悄捏了捏衣角,暗暗埋怨自己,如今真是懈怠了,越发没有规矩,怎么穿着衣裳就钻了被窝,她有些心虚,但还是佯装镇定,故作淡定地去脱衣裳。她慢条斯理解开衣带,将外衣脱下来,抱着外衣,想要放到一旁的矮凳上。
    刚迈出几步,就见两本装帧精美的册子从衣裳内掉了出来,林虞大惊,脸色立马变得红彤彤的,她快速蹲下身,刚伸出手,就见一只骨戒分明的大手将册子捡了起来。
    林虞一怔,呼吸都重了几分,踮起脚尖举起手臂,想要把册子抢回来,奈何陆悯长的太高,手臂一悬,她就够不着了。
    脸面大于天,林虞深吸一口气,牟足了劲往上跳,手臂伸得长长的,依然够不着册子,她又失望又无奈,焦急道:“二爷,您快还给我!”
    陆悯转过身,拉来与林虞的距离,慢条斯理将册子翻开,饶有兴致地看了几页,而后将目光投向林虞,问道:“你想看这个?”
    林虞摇摇头,赶紧解释:“不、不,我、我是给二姐姐准备的!”
    “啧啧”陆悯轻笑:“你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圆房,竟还给旁人准备圆房的册子?”
    林虞闹了个大红脸,顿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嗫嚅半晌,轻轻吐了一句:“不会可以学的呀,又不是永远学不会!”
    陆悯狭长的丹凤眼眯成一条线,露出稠的化不开的浓郁目光,他搂住林虞的纤腰,把她勾到床上,将册子摊开,放到二人面前,低声道:“正好我也不会,我们一起学。”
    林虞赶紧闭上眼,闭上后尤觉得不放心,于是把双手也覆在了双眼之上,眼睛四周铜墙铁壁一般。
    陆悯觉得好玩,在她的手背亲了一口,沿着嫩生生的手背亲到脸颊,亲到下颌,亲到脖颈,猛地一吸。
    林虞激灵一下,只觉得又热又麻,全身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到了脖颈,感觉十分强烈,她几乎要受不住。
    第四十六章 昭胤
    她本能的伸出手,去推陆悯。
    陆悯倒是很配合,她轻轻一推,他就移开了,只是她的双手,已被他攥在一起。
    陆悯一只手擒着林虞,另一只手翻看画册,色彩缤纷的图画出现在林虞面前,一男一女面对面坐在同一个石凳上,女子坐在男子腿上,双手紧紧搂着男子,二人都眯着眼睛,微微启唇,一副陶翠的样子。
    林虞轻舒一口气,画面上的男女都是穿着衣裳的,除了表情怪异一些,似乎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不堪,
    陆悯摩挲着林虞柔嫩的耳垂问:“好看吗?”
    林虞磕磕巴巴:“还、还好吧!”
    陆悯伸出食指,指了指石凳下侧:“你看这儿?”
    林虞定睛,石凳下侧是四条白生生的腿,脚踝处挂着亵裤,薄薄的亵裤堆积起来,像一朵白色的小花。
    陆悯低声道:“该脱的地方已经脱了!”
    林虞似乎明白了什么,下意识想要抽出手将册子合上,奈何陆悯握的太紧,她抽不出来,没办法,林虞只得再次闭上眼睛。刚闭上眼,陆悯炙热的气息就凑到了脖颈处。
    林虞倏得睁开眼睛,气呼呼道:“我看,我看。”
    陆悯懒懒道:“这才乖嘛!”说完把册子翻了一页。
    上一页还含蓄一些,这一页就露骨的多,男女双方衣衫半1解,在榻上做着不雅的动1作,下一页简直不能入目,一个赤身的女子,双腿大1开,坐在床边,一个男子蹲在她身前。
    林虞再也受不了了,眼睛一闭,踢踏着脚丫子耍赖:“陆悯,你把册子合上,快合上。”
    陆悯轻笑,手指一挑,将册子合了起来。林虞翘起食指和大拇指,捏着册子下了床,将册子丢到墙边的红漆木柜里面,又给木柜上了锁,这才放下心来。
    她穿着中衣上了床,打定了主意耍赖,寝衣无论如何是不肯换了。快速钻到被窝,眼睛一闭就进入梦乡。
    一夜好眠,林虞刚洗漱完,就见两个小黄门弓着腰进了凌园,每隔十来天,今上就会派人来凌园询问陆悯的身体,林虞也没当回事,直接让王来去接待小黄门。
    王来和小黄门交谈几句,转头走到林虞面前,躬身道:“二夫人,于贵妃请您到宫内说话!”
    于莹?林虞挑眉,她和于莹年幼时是有交情的,可如今已多年不曾联系,怎么突然之间于莹就起了邀她进宫的念头?
    林虞轻轻扶额,对王来道:“告诉小黄门,我一会儿就进宫。”
    林虞到卧房换了一套衣裳,褚青色大袖衫配月白色襦裙,颜色素了些,却很端庄,适宜进宫见贵人。换完衣裳,林虞轻手轻脚走到床边,陆悯还在睡觉,他睡的很香,呼吸十分均匀。
    林虞走出房门,把门掩上,小声对候在门外的芫荽吩咐:“二爷醒了若是找我,你就告诉他我进宫和于贵妃说话去了。”皇宫规矩严苛,等闲不允许带丫鬟进去。
    芫荽点点头,送林虞出了门。
    马车在西华门停下,林虞下车,由小黄门引着进了宫门,一进门便有几名内侍抬着软轿迎了上去,最前头的内侍双手叉在身前向林虞行了个礼。
    说道:“西华门距皇贵妃住的芳菲苑有一段子距离,贵妃娘娘体谅二夫人辛苦,特地命奴才抬了软轿候在此处,接二夫人过去。”
    林虞看了一眼地上的软轿,座椅上铺着蜜合色金丝绒垫子,轿子的靠背是金丝楠木,雕着芍药花纹,是皇贵妃才能坐的规制。
    林虞抬手让行礼的太监站起来,说道:“贵妃娘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规矩不可废,我还是依规矩步行去娘娘的芳菲苑罢!”
    林虞说话彬彬有礼,态度却很坚决,内侍无奈,只好让人引着她向芳菲苑走去。芳菲苑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到达。
    芳菲苑与皇宫其他宫殿不同,仿的是江南园林,占地面积不大,却十分玲珑别致。进门是一处照壁,照壁后是一个圆圆的月亮门,穿过月亮门再向前走几十步就到了正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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