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气性小,林虞哄了几句,林岁就蹦蹦跳跳地跟着芫荽玩去了。
    凌园有自己的小厨房,午饭和晚饭都在园内用。林虞回到寝房的时候陆悯刚醒了没一会儿,正在用饭,看到林虞进来,他懒懒道:“你来的正好,快过来给我剥栗子。”
    林虞在铜盆净了手,坐到饭桌前专心剥栗子,这时听陆悯说道:“林虞,以后你喂我吃饭吧!”
    这是陆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尾音压的极低,泠泠然似山间幽泉,倒是蛮好听的,只是……
    林虞揉了揉额角,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怪不得旁人都道陆悯阴晴不定,性格难以捉摸,他的行事作风果真让人无法预料。
    林虞把手缩在袖子里,紧紧攥在一起,嗫嚅道:“小孩子才需要旁人喂,您还是自己个儿吃饭得体一些。”
    陆悯从碟子里捏起一个栗子放到口中慢慢咀嚼,甘甜粉糯,入口即化,比往常吃的要美味一些。
    他眯起眼睛道:“你不愿意喂我吃饭?”
    林虞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偶尔喂一次倒是可以接受,日日喂他吃饭,她真的做不来。
    陆悯轻轻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一些失望,他慢悠悠道:“不愿意就算了。”说完转身看向林虞。
    感受到陆悯的目光,林虞立马就绷紧了身子,脖子也梗的笔直,越发显得纤细修长,白净无暇。她的脖子可真美,陆悯不由自主就把手放到了林虞的脖颈上,轻轻摩挲。
    陆悯的手火热滚烫,虽然纤细却十分有力,林虞微微颤抖起来,她的脖子那样细,陆悯轻轻一用力就能扭断。
    林虞后悔极了,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想着拒绝陆悯的要求,陆悯是什么样的人,她怎么能在杀人魔头面前任性?
    陆悯感觉到了林虞的异常,将手从她的脖颈上拿了下来,这孩子胆子可真小,他只是觉得她的脖颈很美,想摸一摸,怎么就把她吓成了这个样子。
    他嗤笑一声,怏怏道:“你别害怕,我不会杀你的。”
    林虞点点头,长舒一口气,苍白的脸颊这才有了一丝血色。气还没喘匀,又听陆悯道:“让小厮烧两桶热水,我要沐浴!”
    沐浴?林虞的情绪即刻间就从恐惧转为了恐慌,陆悯现在事事都要她伺候,穿衣吃饭、梳头净面,都是她亲力亲为,沐浴是不是也会让她伺候?
    按说陆悯是她的夫君,她侍候他沐浴也没什么,但是……一想到要面对一丝1不1挂的陆悯,她就别扭的连头都不敢抬了。
    正想的出神,只听陆悯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发什么呆呢?”林虞这才回过神来,小跑着到门外吩咐小厮烧热水。
    屋外很热,知了叫个不停,两个丫鬟正在水井旁边捞西瓜,西瓜是昨日放进竹篮湃进井内的,今日捞出来正好,既冰爽又新鲜。
    林虞不想伺候陆悯沐浴,就想找个由头躲出去,她对丫鬟吩咐道:“这西瓜不错,你随我到候夫人处,拿给侯夫人尝尝。”
    丫鬟躬身应是,抱着西瓜与林虞一前一后向赵氏的静园走去。走到半路上只见凌园的小厮王来匆匆跑到她跟前,王来气喘吁吁道:“二夫人,二爷寻您呐,让您回去给侍候他沐浴!”
    林虞……
    丫鬟……
    丫鬟偷偷和王来对视一眼,眸中露出揶揄的神色,似乎在说:二爷可真宠爱二夫人,一刻都离不了呐!
    林虞将二人之间的眉眼官司看的清清楚楚,也不好出言解释,只红着脸,折回凌园。
    一进寝屋就看到陆悯懒懒坐在圆床上,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心头一紧,硬着头皮道:“我扶您到浴房。”
    陆悯点点头,将手搭在林虞肩头,在林虞的搀扶下进了隔间的浴房。浴房很大,窗边挂着水绿色纱帘,纱帘旁放着一个紫檀木木架,架子上放着洗浴用品。
    架子旁边有两个长长的绣墩,挨着绣墩的是一个圆形柳木浴桶,浴桶很大,比平常的要大一倍,桶内放满了热水,水面上撒着茉莉花瓣。茉莉花清雅的香味弥漫在浴房内,熏的发丝都是香的。
    陆悯张开双臂等着林虞给他宽衣,林虞低垂着头,盯着地面的某个地方,摩挲着将陆悯的外衫脱掉。
    陆悯的体温很高,林虞觉得跟他站在一起都是热的,不由后退一步,没成想踩到了自己的衣摆上,她踉跄一下,差点摔倒,幸好陆悯扶了一把,她才堪堪站定。
    第九章 毒药
    这时耳边传来一声轻笑,那笑声很轻,但很畅快,陆悯一边笑一边拉起林虞,将她的手放到了衣带上。林虞哆哆嗦嗦解开陆悯的衣带,紧闭双眼,蹲下身子,将他的亵裤拉了下去。
    因为太过于紧张,她的粉唇微微张开,轻轻喘着气,陆悯低头看了一眼林虞潮红的脸,粉嫩的唇,而后抬腿迈进浴桶。
    听到水声,林虞才睁开双目,她站起身,下意识看向浴桶,只见陆悯趴在桶壁上,闭目养神。茉莉花洁白馨香,陆悯的肌肤竟比茉莉花还要白上一些,莹莹的要发光一样。
    “你要不要进来一起洗?”陆悯戏谑的声音传到林虞耳中,林虞赶紧回转身,背对着陆悯,紧张道:“不要!”说完逃也似的离开了浴房。
    夏季的天说变就变,中午还艳阳高照,下午就下起了暴雨。风从窗外吹进屋子,陆悯裹紧衣衫,嗫嚅道:“天怎么这么冷?”
    林虞赶紧跑到窗边,把窗子关上。又倒了一杯热茶递给陆悯,柔声道:“您喝杯茶暖一暖。”
    陆悯接过茶喝了两口,还是觉得冷。林虞这才发现他脸色苍白,嘴唇也变得毫无血色。她这才意识到陆悯病情加重了。
    林虞拿起锦被盖在陆悯身上,开口道:“您先躺着,我去给您请大夫。”刚走到门口,就见王来迎了上来,她急促道:“二爷病情加重了,快去请大夫。”
    王来脸色一变,打马进了皇宫。后来林虞才知道王来不是陆家家奴,而是武功高强的大内侍卫,陆悯死而复生后,圣上龙心大悦,因着忧心他的身体,就将王来赐给他使唤,如今陆悯身体有恙,王来可直接进宫请太医。
    乔院正进府的时候陆悯已经昏迷,他一边给陆悯把脉一边沉思,脸色越来越难看。林虞站在一旁,担忧道:“大夫,二爷怎么样了?”
    乔院正捻了捻胡须,忧声道:“二爷身中钩吻之毒,在钩吻的荼毒下,他的脉搏应该极其虚弱,但此时他的脉象不仅不虚弱,反而十分强劲,他体内有两种力量在激烈对抗,老夫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用药。”
    乔院正是太医院掌院,行医多年,医术精妙,放眼整个太医院无人能出其右,他都无能为力,恐怕也就没有人能救陆悯了。
    林虞颦起眉头,抬手轻抚胸口,她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心里堵的难受。她看向乔院正,恳求道:“乔大夫,您再给二爷瞧瞧吧,您再仔细瞧瞧,说不定就能找出症结所在了。”
    乔院正再次将手搭在陆悯的手腕上,才短短一瞬,陆悯的脉象竟平和了很多,他沉思片刻后拿出纸笔,斟酌着写了一个方子,开口道:“此方子暂且能压制住二爷体内的剧毒,但二爷能不能撑下去还要看他自己。”
    林虞轻疏一口气,在陵墓内的那些日子二爷都熬过来了,这次肯定也能化险为夷。她赶紧将方子递给芫荽,让芫荽到药房抓药。然后亲自将乔院正送出了凌园。
    夜渐渐深了,陆悯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他原本白皙的面颊此时变得红彤彤的,还出了些许薄汗,林虞用帕子将他脸上的汗水擦掉,然后躺到他身边。
    前几日他们虽然在同一张床上共寝,但林虞因着惧怕陆悯,总是缩在床边睡觉。今日是她第一次离他这么近,倒也没有想象中的可怕,她甚至能闻到陆悯身上清新淡雅的茉莉花香,在花香的萦绕下她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静园,则阳候和赵氏叫了一桌席面,他们二人坐在席面前,两两对酌。则阳候红光满面,脸上带着遮掩不住的喜色。他欣喜道:“听凌园的下人说老二这次病的很严重呐!”
    赵氏抿了一口缠枝莲花纹酒杯内的清酒,扬起眉头道:“希望老二这次能病死,只有他死了,我儿才能顺利承袭爵位。”
    则阳候看向赵氏,阴恻恻道:“老二现在昏迷不醒,死或者不死就是本候说的算了。”
    凌园小厨房,红桃正在煎药,只见吴妈妈走了进来,吴妈妈是府里的老人,莫说丫鬟,哪怕公子小姐见了都要给她几分体面,红桃赶紧迎上前,恭敬道:“吴妈妈您怎么过来了?”
    吴妈妈眯起眼睛笑了笑,圆团团的脸看上去十分和蔼。她笑盈盈道:“我适才到福味斋给侯夫人买了一些糕点,回来的时候在大门口碰到了你爹娘,他们提着吃食过来看你啦!”
    红桃是易县人,十岁的时候家里闹饥荒,爹娘没办法,只得狠心把她卖到侯府,算起来她已经四年没见过爹娘了,一听到爹娘提着吃食来看她,她恨不得立马跑到门口与爹娘相见。
    只可惜她手中还有活计,她得把药熬好了才能与爹娘见面。踌躇间吴妈妈似乎看出了她的难处,开口道:“你爹娘来一次长安不容易,你先去见他们吧,炉子上的药我帮你熬。”
    吴妈妈虽然受赵氏看重,但为人和善,家里的小丫鬟都很尊重她。听到她要帮自己熬药,红桃不疑有他,她眼睛一亮,向吴妈妈行了个礼,感激道:“那就谢过妈妈啦。”说完飞一般向门口跑去。
    红桃一跑出厨房,吴妈妈就收敛了笑意,她从袖兜里拿出一袋白色药粉,尽数洒到药锅内,然后用筷子将药粉搅匀,这才将药汁倒在青花瓷药碗。
    芫荽拿着托盘走进厨房,把药碗放到托盘里转身向外面走去。这时只听林岁的声音从碗橱内传出,他奶声奶气道:“芫荽姐姐,你输了,你没找到我。”
    芫荽酣然一笑,这才想起自己还在和岁哥儿玩捉迷藏,岁哥儿藏的时间太长,她都忘了这茬了。
    她腾出一只手摸摸林岁的脑袋,说道:“奴婢输了,岁哥儿真厉害,藏的好隐蔽呀!”
    林岁鼓着腮帮子点了点头,看起来神气极了。他踮起脚尖看了一眼芫荽手中的药碗,好奇道:“这药是给谁喝的呀?”
    芫荽道:“岁哥儿的小姑父病了,这药是给你小姑父喝的。”
    林岁了然的点了点头,而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睁大水灵灵的眼睛,捂着嘴巴道:“小姑父羞羞,他都这么大了,喝药还要放糖。”
    芫荽不解,说道:“二爷的药没有放糖。”
    林岁笃定道:“放糖了,刚才我藏在碗橱内,亲眼看着一个叫吴妈妈的人,拿着一袋白糖倒进了药锅。”
    芫荽皱起眉头,吴妈妈是赵氏的配房,在候府很有体面,平时也就是帮赵氏管理账务,从来不曾下过厨房,今日为何要给二爷熬药,还要不声不响的在药里放白糖?
    芫荽心下有疑,先将林岁打发到偏院玩耍,然后才进了寝屋,将林岁的话尽数说给林虞听。
    林虞微微颦起眉头,白糖入药会影响药效,哪怕再怕苦的人,喝药的时候都不会直接将白糖放到汤药内,尽多在喝完药以后吃几颗蜜饯去苦味。
    一个推测浮现在林虞脑中,她猛地将手中的药碗掼到桌上,对芫荽吩咐道:“赶紧把这药倒掉,就倒在墙角的那个花盆里,不要让别人看到。”
    芫荽不明所以,但还是端起药碗向墙角走去。刚迈出步子,就看到吴妈妈推门走了进来。
    吴妈妈很自然地端走芫荽手中的药碗,缓缓走到床榻边,对林虞道:“二夫人照顾二爷辛苦了,奴婢给二爷喂药罢!”
    也不待林虞说话,她就坐到陆悯身边,舀了一汤勺药汁向陆悯口中喂去。她这样心急,更加笃定了林虞的猜想。
    林虞伸手将吴妈妈喂药的手挥开,故作淡定道:“药太烫,等放凉了再给二爷喝。”
    吴妈妈依然眉眼含笑,她将手贴在药碗边沿摸了一下,温声道:“药已经不烫了,这个温度刚刚好。”说完再次拿着汤勺向陆悯口中喂去。
    则阳候年轻时风流成性,府内妾氏成堆,但凡妾氏有孕,赵氏都会派吴妈妈去解决。吴妈妈面慈心狠,手上不知沾过多少人命。如今已是驾轻就熟,面上丝毫看不出异样。
    林虞心里紧张,像是拉了一根弦,似乎随时都要绷断一样。她深吸一口气,尽力装出一副淡然的样子。
    伸手挡在陆悯嘴边,柔声道:“二爷怕苦,喝完药以后都要吃几个蜜饯压一压。我已经让丫鬟去拿蜜饯了,等拿来蜜饯以后再喂二爷也来得及。”
    吴妈妈嘴角下沉,似乎不耐烦了,她收敛起笑容,伸手去拉林虞挡在陆悯嘴边的手,吴妈妈看起来慈祥和蔼,力气却很大,用力一拉就将林虞拉开了。
    眼看着汤药就要灌进陆悯口中,林虞心下着急,她站起身来用尽全力向吴妈妈胸口踢去,吴妈妈一时不察,被林虞踢翻在地。
    吴妈妈万万没想到,柔弱娴静的林家嫡女,会像泼妇一样对她大打出手,论力气身手三个林虞都抵不过她,她刚才也只是吃了没有防备的亏。
    她虽然肥胖却很灵活,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地看了一眼昏迷在床的陆悯,今日她必须弄死他,若是弄不死,等他醒来,死的就是她了。
    吴妈妈挥手就要去推林虞,只有把林虞推开那碗药才能入了二爷的肚子。只有二爷死了,侯爷,侯夫人才能高枕无忧。林虞知道自己力气敌不过吴妈妈,不能和她硬碰硬,于是轻巧的闪到一侧。
    吴妈妈心下着急,改掌为拳,挟裹着戾气向林虞击去。林虞这才发现吴妈妈是会功夫的,她身子柔弱,哪里是吴妈妈的对手,赶紧向床的另一侧跑去。
    这时芫荽跑上前,一把薅住吴妈妈的头发,死命拉着向后拖,吴妈妈被芫荽拉扯着向后踉跄了几步。
    趁着这个间隙,林虞重重将桌上的药碗摔到地上,褐色的药汁晕染开来,蜿蜒成片。林虞大声喊道:“来人呀,有刺客!”
    声音传遍整个凌园却无人进来施救,林虞脸色煞白,内心惴惴不安起来,她这才意识到园内的小厮丫鬟应当是被支走了。
    第十章 反杀
    转眼间,吴妈妈已挣脱芫荽,她回转身举起手掌,一个手刀就将芫荽劈晕在地。芫荽重重倒在地上,脑袋磕到桌角,鼓起一个大包。
    吴妈妈身手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怎么看都不像是内宅仆妇,俨然一个练家子。她冲着林虞狞笑一声,身上散发出浓重的杀气。林虞惊恐地睁大眼睛,从笸箩里摸出一把剪子挡在身前,做出防御的姿势。
    吴妈妈缓步向圆床走去,阴阳怪气道:“老婆子本没想杀你,奈何你不识抬举,你既然想护着二爷,那就随他到阴间做一对鬼夫妻罢!”
    说完以极快的速度移到林虞身边,林虞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剪子就被夺走了。那把小巧精致的银剪子,此刻正抵在她的喉咙处。
    剪子刺破林虞的喉咙,血珠子一点一点渗出来,染在洁白的脖颈上,像一朵红艳艳的山茶花。林虞忍着疼痛,微微转头,水灵灵的杏眸盈了一层水意,却又毫不畏惧,满含果敢坚毅。
    倏忽之间,林虞的瞳仁里映出吴妈妈的面庞,她双唇颤抖,脸颊抽搐,眼睛瞪得很大,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眼珠子都凸了出来。接着一声脆响,银剪子掉落在地。
    林虞看向背后,只见陆悯曲腿坐在床上,披散着如墨的黑发,笑嘻嘻地乜着吴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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