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宗羲渴望大明出现一个能够振兴大明的明君,也骄傲于自己背后以复兴绝学为名号,实际上让自己获得了莫大威望的复社。
    现在,黄宗羲想要的明君似乎已经出现了,那就是大明太子,监国南京的朱慈烺。
    但是……现在崇祯十六年了。朱慈烺这位大明太子却是亲手将张溥的心血毁于一旦。
    章丘一战歼灭清军,却戳穿了周延儒的谎言。
    旋即,周延儒被罢官,监视家中,东林、复社上下心血尽数毁坏。
    新上台的陈演是个能力普通,品德寻常的庸官。
    对于东林、复社等人而言只知道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即将来江南监国的好太子——朱慈烺。
    想到这里,黄宗羲便是百转愁肠。
    ……
    南京,一处大宅的书房里。
    “两位将军的来信,我都已经收到了。殿下的动议,对我们每一个人都十分重要。这一次,江南清议愿意与将军统一态度。而今湖广危急,武昌旦夕陷落,想来不日就会成为殿下着手的焦点。联络平贼将军之意我深为赞同,可让其为前驱……以探监国太子之意……”张溥提笔写完,轻轻吹干,缓缓将信件收进信封了,细细用腊封好,这才笑了起来几声:“而今,终于能得大将之用了。”
    另外一边,张采则是叹息了一声:“天如,只是这样一来,以文官驾驭武官的传统可就破坏了。往后势大难制……后患无穷。”
    “兄长之意,我自然明白。”张溥凝望道:“自古开创新局面者,无不是文武均势。想要单纯以文压武,非是上佳啊。这一点,我倒是颇为赞赏太子殿下的。只可惜……太子殿下要动财赋,这是要绝了我江南士绅的根基啊!”
    听张溥这么说,张采的目光顿时凝重了起来。
    朱慈烺是改革派,他从来没有隐瞒过这一点。
    也正是朱慈烺的改革,朱慈烺才能骤然间动员起远超旁人所想象的力量,将山东、河南两地抓在手中,有了逼得陛下远放其监国南京应天府的本事。
    历数朱慈烺过往的手笔,都是奔着既有利益阶层去的。这也意味着,一旦朱慈烺立足,复社所聚集的力量就再难轻松用起来。
    更何况……
    还有周延儒之事。
    “听闻殿下已经到南京了。”张采转过身,背着手,朝着园子中走去。
    张溥闻言,道:“日夜兼程赶过来的。也亏得殿下在水上好大的手笔……千里水运,无处阻拦。”
    张采闻言,顿时啧啧称奇地说起了朱慈烺赶路的本事。
    而这,也是近来南京最近的一个热门话题。
    朱慈烺得了太子监国之位就星夜朝着通州出发,坐上了安排好的官船,一路南下。
    按说,千里运河,官家的钞关就有十数处,路上的水匪私关更是不计其数。运气不好碰上翻船搁浅水道受阻的事情,更是比比皆是。
    可偏偏,朱慈烺的快船一路南下,一点阻碍都没有。
    朝堂的钞关就不说了,各路锦衣卫公文一到,无不是纷纷抬手。
    最让人侧目的是那千里水道一路过去,竟是一点自然灾害都没有,别说翻船挡路搁浅之类的,就说日常所需的维修也是一个都无。
    这样的传言到了南京,便纷纷都说朱慈烺这是天命所归。
    只有张采与张溥浑然不屑。
    听张采说起,张溥骤起眉头:“妖言惑民罢了。还不是花了大价钱紧急疏通的?子不语怪力神,有些士子也跑过去了,不像话。”
    “太冲还是有才学的。况且,不一试真伪,又如何让其他士子明白面目?”张采知道张溥说的是黄宗羲。
    张溥听完不再提这个话题,而是将手中书信交给家仆,让其飞书出城,道:“军中传出来的飞鸽传书还真是个好买卖。一封书信递出去,十五两银子就没了。”
    这又是两个月之前出现在南京的新鲜事。
    一个名作大明邮局的铺子悄然在城中的常府街开张。随后,如百鸟朝林一般,每日都开始有无数的飞哥传入。北国高头大马更是在常府街上来来往往,传递着一份份消息。
    很快,南京城的百姓们就知道了这是一个什么所在。
    好家伙,这里竟然可以如驿站一样寄信地方!
    古代的信息流传是格外艰难的。
    在电报出来之前,信息的交流都只能依靠于人手传递。虽然官方有建立驿站,但驿站显然是给公事用的,就算后来渐渐管理松弛,那也不是寻常私人可以用得起的。
    等到崇祯年间驿站都被朱慈烺废弃惹出了李自成这么一个祸患之后,消息的传递那就更加辛苦了。
    寻常家书只能依靠亲朋传递。一封短短的书信,更是可能需要一个人经历劫匪路霸,度过公私关卡冒着生命危险去传递。
    这么困难的办法,自然让信息传递变得长久而艰难。尤其是而今战乱频繁之际,一封书信传达过去,可能要时隔数月一年之久。
    但这个时候,大明邮局却出来了。
    他坐落在繁华的常府街里,财力雄厚,护卫众多。一封书信从南京送到松江府,飞鸽抵达,只需十二两纹银。十二两纹银虽然贵了些,但这对于富人云集的南京而言却依旧有足够多的人想要排上号都难得。
    南京城内拢共只有三百只信鸽。
    一月前,在虞山红豆馆的钱谦益外室柳如是用了二十两银子,买了两只飞去苏州的信鸽。
    就当众人议论着柳如是胡乱花钱的时候,却忽然发现两日后,柳如是就收到了正在苏州游玩董小宛的回信。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一时间纷纷蜂拥到了常府街发信。
    于是乎,原本就不多的三百只信鸽顿时被一抢而空。到最后,次一级的快马递都需要排队等候。最便宜的普通脚递都被抢购。脚递这类是邮差跟着恒信商行定市商队出发的,最为缓慢,也最为便宜只需要五分银子。
    就连张溥见了书信传递在大明邮局这里这么顺畅,啧啧称奇之余,也使了关系,让自己的这封书信搭上了大明邮局之中,备用的三只信鸽。
    常府街,大明邮局。
    “张溥张天如?这是殿下点了名人物,将书信抄录过去,速速送往舍人司!”
    南京皇城。
    朱慈烺走进了太子府,望着还有些没打扫干净的墙角皱了皱眉:“在这里待两天,然后便准备启程吧。顾绛呢,今日的行程安排得如何了?问问他,常志朗启明市那边收拾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来南京。”
    朱慈烺说完话,便躺在了靠椅之中,揉着额头沉思了起来。
    不多久,顾绛走了过来:“殿下。常大人七日前已经道是交接进行到尾声了,约莫还有三日会抵达南京。今日的形成安排……是接见江南士子与复社领袖。”
    “嗯。”朱慈烺又问:“张溥、张采。谁来了?”
    “是南郭先生。”顾绛很严肃地说着。
    朱慈烺听了,却差点笑岔气。
    不过这的确是张采的名号。
    “张溥称病了?”朱慈烺玩味地说着。
    顾绛低声道:“听闻是兵种了。”
    朱慈烺点点头,看了看张溥力透纸背的书信,没有说什么:“放你一天假,去和老友们聚会吧。明日,我们就要出发去池州了。好好与好友们道别吧。”
    等到顾绛走了,朱慈烺这才不断地啧啧称奇。
    他可是真没料到这位自己的文书舍人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顾炎武。只不过,就算没有被自己招揽,此刻的顾炎武也只是一个落魄的名落孙山的普通士子。
    顾炎武14岁时与窗归庄兴趣相投,遂成莫逆之交。到十八岁时二人前往南京参加应天乡试,共入复社。只不过二人个性特立耿介,时人号为“归奇顾怪”,都算不得多有名的人物。
    这让朱慈烺有种捡漏的窃喜。
    没等多久,朱慈烺终于见到了跋山涉水,一路赶路的朱之瑜与黄宗羲。
    一番见礼,黄宗羲稍显沉默,大多数时候只听不说。相反,朱之瑜却十分亢奋。
    因为……朱慈烺开口道:“大明人口万万,幼童有三千万。我有一宏愿,愿天下幼童尽皆受学。曾经,我人单力薄,只能想一想。现在,得山东一战缴获,入江南能招揽天下过半的英才。眼见往日宏愿终于有了一点点实现的希望,实在激动难言。故而,我初来南京,不欲谈其他政务,只想问我大明的士子,有没有人愿意与我一同推进这一番宏愿!”
    朱之瑜闻言,顿时热泪盈眶:“学生遍历民情,知晓而今官场已然糜烂一团,再无振作之余地。本以为这一生,只能教学民间,以一己余力做些微末的事情。但没想到,殿下却有这样一番宏愿,致力于让幼童有其学之事。学生……愿此身报之,终生无悔!”
    “我又如何舍得让手底下人跟着我做事,却会后悔呢?放心罢!这一场大战斩获众多,我不会挪用一分钱用在个人享受上。我决定,这其中的七成都用在教育上!建立师范、初级、中级、职业学校。让天下大明都有上学的机会!”朱慈烺大喜,连忙搀扶其朱之瑜。这可是大明不多的杰出教育家,随后都扬名到了日本去了。
    不多时,朱慈烺又开始与朱之瑜畅谈了起来:“建立学校,还是要先建立师范学校,培养出足够的教师。这样才不至于到时候让学生们读的都是酸儒的东西。穷酸书生,皓首穷经,一辈子将精力都投入在了科举这条独木桥上,太浪费了,太浪费了。复社不是也讲究复古,要将古时候经世致用的学问复出来么?可现在呢,依旧讲不出个道道来。所以,我打算先在国子监里面开一个分监,将国子监当初研习的算学等实用的学问都加强……”
    “这个师范学校,就是教育大业上的第一步,教出合格的老师。当然,为了吸引士子投身教学事业,任何费用都要免掉,还要管食宿。教学完毕以后,立刻便投入到新的初级学校上教学。而这个教师,便必须成为一份光荣职业,职业要光荣,待遇就要厚重。要足够养活一个体面的生活,水平么,至少要比得上县学教谕,而且还得是未经克扣过的那种……”朱慈烺侃侃而谈。
    一旁的黄宗羲也不由动容了,感慨地问道:“这样,这国子监分监里面的师范学校怕是只能招收百余教师了吧。”
    听黄宗羲说完,朱之瑜也是跟着道:“是啊。既然师范学校要免除学费包揽食宿,甚至往后还能有一番堪比县学教谕的体面教师待遇,那百人便是颇为吃力了。以而今南京县学教谕来看,一年薪俸应有四十两,这才能有一个体面的生活。百人就是四千两,这还不计算往后不断扩张的那些初级、中级还有职业学校。这算起来,都是一番天文数字啊。”
    黄宗羲点点头:“还有兴建学校亦是一大笔钱呢,食宿繁杂,一样耗费众多,百人的师范学校每月就得耗费五百两罢?”
    两人说完,却忽然感觉气氛有些尴尬。因为,朱慈烺不说话了。
    见此,朱之瑜心中一愣,微微感觉冰冷,试探着道:“殿下……若是经费不够,稍少一些也是无碍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却不料,朱慈烺闻言,却是纵声大笑了起来:“两位是担心多了?”
    “却不是如此?”黄宗羲与朱之瑜愣了。
    朱慈烺笑完,却不由地大大摇头:“是太少了啊!初级中学只是扫盲班,让已然可以从业的少年能识字,故而是需要语文教师。但再高一级,就需要算学教师。还有格物教师。我还打算开办军校,那时候更有武艺教师……一百人,如何够用啊?”
    “那……三百人?”朱之瑜惊喜着,颤声着。
    朱慈烺斩钉截铁道:“第一期,一千人!未来,我要师范学校教出两千,三千,甚至一万,更多更多的良师!”
    “孤有这个毅力,更有钱养得起!”朱慈烺这一句说出,终于震得两人如大锤在胸,噗通得再也无法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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