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踹了一脚顾时,十分凶狠:“快走!再逼逼赖赖就把你头给拧下来!”
    可我今天不是大吉吗!
    顾时张口想要这么说,然后在顾修明的注视下默默闭上了嘴。
    他背着两捆柴被拽得踉踉跄跄,小心翼翼地护着手里那几颗松露,生怕这几百块钱就这么无了。
    谢九思看着唯唯诺诺的顾时,眉头越皱越紧。
    简直……简直岂有此理!
    我妖族竟被人类这般折辱!
    谢九思拍案而起,翻掌正爪,向面前的虚空一握!
    顾修明和顾时眼前一花,再一凝神时,已然身处那间小小的会议室里。
    谢九思抬手,把顾时往自己身后一拉。
    顾时被拽了个趔趄,手里的松露“咕噜噜”地滚了一地。
    谢九思往前迈出半步,护着身后的顾时,对上了顾修明如临大敌的目光,一手已然变成龙爪,眼中血光大盛:“无礼之徒!”
    顾时和顾修明心下一沉。
    顾时胆子大,抬手直接扣住了谢九思的手腕:“等等等等!有话好好说啊谢总!”
    谢九思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拦住。
    他看向顾时扣在他手腕上的手,那双手修长白皙,指节分明,虽然生着一层薄茧,但仍旧十分好看。而如今这只手握住了他密布龙鳞的手腕,竟然没有丝毫的损伤。
    谢九思心中惊异,略一沉思,收回龙爪,偏头看向了顾时。
    “未经您的同意进行卜算是我的主意。”顾时直接道歉,“这是我的错,您要是生气……”
    谢九思一顿,打断顾时:“卜算我?”
    顾时迟疑了一瞬:“……是的?”
    谢九思:?
    啊,有这回事?
    顾时回过味来了,扭头看向了顾修明。
    顾修明目睹了赔钱徒弟不打自招的全过程,眼前发黑。
    臭小子,真有你的!
    顾时沉默片刻,问:“啊,那您生气是……?”
    “他打骂你。”
    顾时:?
    啊这。
    顾时喉头一哽,低头看着被谢九思刚刚一脚踩扁的两颗松露,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先道谢还是先骂人。
    最后顾时选择先解释。
    “谢总,那是我师父,是我恩人。”
    顾时凑到谢九思耳朵边上小声嘀咕,并不想给顾修明听见。
    要让顾修明听到他喊师父了,这老头子可不得得意上好几个月。
    顾时声音小小地:“他是个好人。”
    谢九思被撒在耳朵上的热气挠得有些痒。
    他抿抿唇,有些不自在的往旁边侧了侧,收手回撤。
    顾时露出一个感激的笑来,然后转头对顾修明无比得意地一扬下巴,牛逼坏了。
    顾修明决定回去就让顾时搞一个月的厕所卫生。
    谢九思的耳尖还保留着一点温热的残迹,他抬眼看向顾修明,问:“你会占筮?”
    顾修明停止跟顾时的眼神交锋,端正了态度:“略懂。”
    谢九思问:“算出什么了?”
    “只看出了您的身份。”
    谢九思点了点头。
    顾时却有些奇怪。
    在极偶尔的情况下,他们也是会遇到走投无路的人找上门来,病急乱投医找他们除妖的。
    这个时候,往往都是顾修明通过卜算求助人的情况来确定作乱妖怪的信息,然后由顾时出手去打怪。
    之前说过了,顾修明的占筮是一手绝活。
    他能通过卜算求助人,直接把人家妖怪的原型、生平、出生地、所在地、作恶缘由等等一系列事情轻而易举的扒个底朝天。
    以至于顾时每次去打怪,就像是满级大号拿着攻略屠新手村一样简单。
    顾修明的占筮真的很有一手。
    怎么到了谢九思这里,就只能看出个原型?
    顾时觉得不对劲,但他没吭声,看着顾修明跟谢九思客套了两句,大度的钟山山神就一挥手把他们送回了家。
    顾时憋不住话,一回道观就问:“您真没看出来什么?”
    “啊不然呢?”顾修明反问,“你跟他只见了一次面,除了一个名字什么都不知道,他那么强,我从你身上算不到他什么,起他的卦也差不多。”
    顾修明说完,就直接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里,把门窗都带上了。
    顾时盯着顾修明的房门,眉头皱得死紧。
    老头子刚刚说的话他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至于原因,很简单。
    ——他没挨打。
    顾修明一直很想让顾时继承他的衣钵,也就是占筮的本事。但占筮对数学方面的天赋要求很高,而顾时的理科成绩简直是烂泥糊不上墙。
    以至于迄今为止,顾时对顾修明师门一脉相承的占筮本事始终只停留在入门阶段。
    最多也就能算个明天天气如何,还经常算错。
    虽然顾时对占筮的了解并不高深,但是基础怎么也称得上一句扎实。他知道顾修明的话确实没错,道理是这个道理,但顾修明一定没说实话。
    因为搁平时,顾修明一定是一边拿戒尺抽他,一边骂他功课不认真,一边解释的。
    不对劲。
    有问题,肯定有问题。
    但就算有问题,顾时也猜不出来具体。
    谁让他在推演占筮这方面实在没天赋呢?
    顾时看了顾修明的房门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放弃了敲门深究的打算,掂了掂背上的两捆柴,双手一拢,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低下头,看着袖子上的泥点,愣住。
    草?
    爷的松露!
    顾修明这时推开窗户,看到愣在院子里的顾时,说道:“今天晚饭你自己解决!”
    “哦。”顾时蔫蔫地点头,背着柴火去了伙房。
    顾修明看着顾时的背影,偏头看看旁边桌上放着的铜钱,犹豫半晌,一手抓起铜钱,往观中西南方的荒院走去。
    顾时收拾好了柴火,做了饭吃完,把留给顾修明的那一份在锅里温着,看了一眼时间,又上钟楼去撞了钟,然后把五个大殿里的香火和灯都灭了,收拾干净关上了门窗。
    直到天色黑下来,顾修明也没出现。
    顾时回屋睡觉时,旁边房间的灯也没亮。
    第二天一早,顾时被手机闹钟吵醒,爬上钟楼撞钟的时候,远远的看到顾修明拎着个大塑料袋,从山下上来了。
    顾时一看手机时间。
    5:30 am
    天都还没完全亮起来。
    “老头子!”他趴在钟楼垛口上朝下喊,“你一大早干嘛去了?!”
    “不是你这臭小子天天嚷嚷要吃肉吗!”顾修明拎着塑料袋骂骂咧咧地往伙房走,“你就偷着乐吧!”
    顾时瞪圆了眼,无比敷衍的撞了撞钟,“哧溜”一下蹿下了钟楼。
    伙房里,顾修明正在拆肉。
    他买了两条猪前腿,完整的,冰箱塞不下。
    顾时坐在灶台前边打着哈欠烧火:“您昨晚上干什么去了?”
    顾修明说:“去干了你干不了的事情。”
    “?”顾时想了想,“老年广场舞?”
    顾修明手里菜刀寒光烨烨。
    顾时飞速闭嘴,往灶台里塞了一捆点燃的干草。
    他一块一块的往里加木柴,架好了空隙,听着灶门里“噼噼啪啪”的爆响。
    顾时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怎么突然有肉吃了?”
    “哦。”顾修明一刀子把猪蹄拆了,说道,“老夫昨晚上给自己起了一卦。”
    顾时愣住,手里的火钳擦在地板上发出“刺啦”一声响。
    占筮多多少少能跟“窥天改命”这个大逆不道的词扯上点关系,理所当然的,忌讳多,讲究也多。
    通常来讲,占筮者是不会问与自己相关的事情的,误差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来说,是容易撞进魔障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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