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还好吗?”
    何田田看向贝司秦。
    贝司秦抿了口茶:“还是老样子,她病情经常反复,熬人是熬人了点儿,但我也早就习惯了。”
    眼神哀凉无奈,语气又把握的刚刚好,不轻不重的最能撩拨起人的怜惜。
    何田田算是共情能力强的,如果是平时,这会儿早就被“暖男”的情绪感染到了。
    可想到心中重重疑点,她看谁都觉得带了人皮面具。
    “会好的。”何田田安慰。
    “嗯。”贝司秦点头,看向何田田:“老师的话,我都信。”
    何田田笑笑:“如果所有的新人都像你一样信任我就好了。有什么话面面对面敞开心扉聊聊,多好?何必非要……”
    她盯着眼前的茶水,耸了耸肩,留了白,并没有说下去。
    贝司秦自然知道何田田弦外之音:“凌玲被开除的事儿,我从群消息里看到了一些,蛮意外的。”
    何田田:“你们都是同一批新人进来的,每天朝夕相处,对于这件事你怎么看?”
    贝司秦不动声色:“知人知面不不知心。”
    “是吧?”何田田笑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前这句话只有当是顺口溜来听的,现在尝到了,可是知道其中滋味了!只不过……”
    她抬眸直视贝司秦眉心:“凌玲现在正四处喊冤,说替人背了锅。”
    闻言,贝司秦眸光微微闪过一丝变化,但表面毫无异样:“狗急跳墙,在所难免。”
    何田田:“万一,咬人的狗不是她呢?”
    贝司秦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老师的意思是?”
    啪!
    不等何田田开口,一份文件丢到了贝司秦脚畔。
    陨石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咬人的狗不叫,所以不叫的狗,最危险!”
    贝司秦比谁都明白陨石这话的含义,不急不恼,放下茶盏,把地上的文件摸了起来。
    打开文件的一瞬间,眸心一跳。
    他知道这事儿瞒不住,何田田一定会查到他身上,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里面起底了他盗取何田田收稿,与人交易的始末。
    黑纸白字,配了监控录像截图,一清二楚,容不得他任何狡辩。
    “为什么这么做?”
    何田田声音一沉,“寒心”两个字在瞳孔里晃。
    贝司秦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默默地垂下了脑袋,而且越来越低。
    何田田盯着他,蹲一个答案。
    贝司秦缘何这样对她?
    想不通啊!
    尤其是那日他看自己的眼神……摆明了她像是一十恶不赦的刽子手似的,何田田都觉得自己手里特沉,压得慌,像是握了铡刀。
    “看来……您是都知道了。”
    贝司秦始终没有抬头,垂眸盘在眼前的脚尖,喃喃地笑笑:“你可是翟老的爱徒,顶级豪门里的阔太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有什么是能瞒得过您呢……”
    何田田:“……”
    贝司秦语气虽然轻缓,可她听了却觉得尤为刺耳。
    贝司秦徐徐给自己填满茶水,这才缓缓抬起头来:“对不起啊何老师,让您失望了。”
    这该死的眼神……
    明明错的人是他,怎么反倒是搞得她是那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似的?
    何田田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主儿,一时间竟然有些无语。
    “早知道老师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对我的过往感兴趣,那我应该早点儿这样做了~”
    贝司秦前一秒还一脸愧疚和歉意,下一秒却露出了一个狡黠灿烂的笑容来。
    明明是好看的,眸光闪闪,宛若星河。
    可何田田还是能从晃动的光点中捕捉到了腹黑和阴损!
    跟她看过的那些漫画中的性格极端的疯批人设一个鬼样子!
    贝司秦弯着唇角,也不管何田田乐不乐意听,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从小就是五好优等生,更是许多妈妈口中常提到了的“别人家的孩子”。
    小时候家境优渥,父亲是做皮革生意,也曾转了个盆满钵满。
    可惜后来沾染上了赌博,外加公司经营不善,日子很快就陷入了绝境。
    贝爸贪婪怯弱,又吃不得苦,见势不妙,卷着仅剩的一点钱跟相好的跑路了。
    贝妈精神接连遭受重创,直接就病倒了。
    俗话说,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以前贝家风光的时候,来来往往的亲朋好友几乎能踏烂门槛。
    现如今他们孤儿寡母重债压身,陷入绝境,却也无人问津,连家中生计都成了问题。
    一家人要糊口,还要给贝妈看病,这重担就落在了贝司秦姐姐身上。
    放弃了升大学的机会,凭借舞蹈专长演出赚钱。
    她性子温柔,本是养在温室里的一朵娇兰,现在却只能硬着头皮接受风雨。
    贝姐为了养家糊口,吃过不少委屈。
    心智越来越别扭,话越来越少。
    本就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女孩子,心里渴望寻一个依靠,可早早的就成了母亲和弟弟的依靠。
    她心理压抑苦闷,日渐封闭自己。
    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知心的男孩,原本以为终于等来了一个可以靠一靠,歇一歇的肩膀。
    谁知道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贝姐遇到的是一段位“八级”的海王,被骗得一干二净不说,还把名声和前程一块儿搭进去了。
    从此受了刺激,钻了就牛角尖,一蹶不振,再也回不去了。
    为了照顾姐姐和母亲,贝司秦大学半工半读,身兼数职,收入倒也可观。
    但补贴完了家用,所剩无几。
    母亲跟姐姐的病情并没有好转的迹象,花钱的地方一天多过一天。
    贝斯秦入不敷出,只能动起了歪脑筋。
    偷啊~
    抢啊~
    骗啊~
    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坑蒙拐骗那些事儿,他都干过。
    最近手头紧,就盯上了何田田的手感。
    用他恬不知耻的措辞是,事出有因。情非得已。
    “老师,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样一张脸不应该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贝司秦笑吟吟地:“要不然,你也不会这么惊讶对不对?”
    “呃……”说到这里,他长长舒了口气,偏脸看向何田田,幽幽道:“太久没有跟人这么推心置腹的而聊过天了,真舒服。原来我的心扉不是打不开,只是没有早点遇到老师而已呢~”
    何田田:“……”
    这个贝司秦,提及自己做的那些糟烂事儿,不仅没有一点点忏悔的意思,竟然还摆出一副病娇又嚣张的架势……
    这要放在漫画或者小说里,她没准对这样的人物还有点兴趣,但放在现实摆在眼前,她恨不得抄起家伙在他有坑的脑袋上,再开一扇门!
    何田田不动声色:“要谈心,早说嘛。合并这么大费周折?又是偷手稿,又是栽赃凌玲,何必呢?”
    “我觉得这样比较有意思,老师不觉得吗?”贝司秦微笑:“老师那么忙,平日里都看不见我。如果不这样做,老师你会亲自上门来吗?”
    何田田:“……”
    贝司秦:“再说了,老师应该也挺讨厌凌玲的吧?我替你清理了垃圾,你不是应该开心吗?”
    何田田也不生气,学着他的样子,唇角一弯挂上了一个浅浅地微笑:“你姐姐住哪家医院?”
    话题转的有点快,贝司秦一时间摸不着头脑,明显愣了一下。
    何田田:“那家医院医生是不是搞错了,该进去治疗的人是你吧?你是人格分裂吗,倒是挺会给加戏!我讨厌凌玲这事儿,我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被她一怼,贝司秦非但不生气,笑声反而更大些。
    他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何田田:“老师总算来了点儿斗志了?这才像样嘛~”
    一旁的陨石瞧着贝司秦欠欠的模样,捏紧了拳头。
    何田田知道他是那种被发条控制的人,一旦触发开关,直接原地爆炸。
    她来这里是为了把事情搞清楚,可不是仅仅为了解恨。
    再者说了,就贝司秦的体格……陨石一拳不得把他打出个甜甜圈?
    何田田暗中捏了下陨石的手腕,示意他冷静。
    “想跟我斗?”何田田眯起眼眸:“我一女流之辈,跟我斗有什么意思?”
    贝司秦:“老师何必妄自菲薄,论斗狠,你可是这个!”
    说着,他冲何田田竖起了大拇指,比了个赞。
    何田田眯起眼眸,她就不明白了,这话从何说起?
    她来这里之前也起底过贝司秦的资料。
    别说她跟这号人没有积怨,就算是上推到他们的父辈,祖辈的关系网,也都没有什么交集。
    明明往日无缘,近日无仇的,可为什么贝司秦话里话外都奔着寻仇来的?
    看对方是有备而来,何田田也不去追问,淡淡道:“承蒙你瞧得起,那就不好让你失望了。手稿的事儿,我会追查到底!你既然知道我狠戾,就应该明白自己最后的下场……”
    “老师口中的下场是把我送进去吃牢饭吗?”
    不等何田田把话说完,贝司秦先开了口。
    他仍旧是笑吟吟地盯着何田田:“这可是老师惯用的手段,我早有耳闻。”
    何田田现在严重怀疑眼前的贝司秦跟她生活在两个时空,要不,他就是个精神病,完全搞不懂他在讲什么。
    她回了个微笑:“看你的样子,一脸期待?”
    贝司秦:“你该不会觉得,那种地方会关得住我吧?”
    他的眼眸骤然一黯,瞳孔深处像是圈养着两条玄色的蛇。
    何田田迎上他的眼睛,忽然后背炸起了透骨的寒意:“你到底是谁?”
    “喝完茶,我就告诉你。”
    说着,贝司秦缓缓地把手里茶水递到了何田田面前。
    贝司秦的手很稳,茶水握在手里,只是起了微微的觳纹。
    何田田盯着眼前琥珀色茶水,脑海中忽然映出了发布会上的那杯奶茶。
    她没有去接,一时间气氛陷入焦灼。
    贝司秦失笑,收了茶水,一饮而尽。
    他把茶杯底朝天空了空:“老师,你该不会是觉得我会给您下毒吧?”
    这回,何田田多少有点脸疼。
    今儿到底是来干嘛的来了?
    又被摆了一道!
    贝司秦把茶盏往剑麻地毯上随意一丢,单手覆在膝上打量着何田田:“既然老师不喜欢喝茶,那就换一个好了。”
    “豪门媳妇最擅长的就是以色侍人……”他另一只手拍了拍身旁地毯:“我很好奇,老师你是怎么……”
    duang!
    贝司秦话没说完,一个黑影纵身扑了上去。
    陨石护主全宇宙第一。
    贝司秦肯定是得了什么大病,在这儿一心求死!
    何田田吓了一跳,生怕陨石一锤定音把贝司秦给揍嗝屁了,刚想让他把握力道,却见陨石扑了个空……
    duang的一下,一头扎在了地上,不动了!!!
    变故来的突然,何田田头皮一阵阵发炸,脸儿都青了!
    “陨石,陨石……”
    “陨石,你醒醒,陨石……”
    “老师,别费劲了。”
    何田田正焦急万分的时候,贝司秦的手掌落在了她的肩上,轻轻拍了拍:“他还得睡上好大一会儿~”
    他说话的强调跟手上的力道一样,不轻不重的,却“压”得人喘不上起来。
    何田田厌恶地甩开了他的手臂:“你对陨石做了什么?!”
    她下意识看向陨石手畔的那杯那杯茶水,明明是满着的,纹丝未动。
    她抬眸,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了角落里的熏香!
    贝司秦笑了起来:“老师你也喜欢这个香炉吗?你若是喜欢,我送你~”
    何田田进门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那处熏香,虽然只是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已经捕捉到了雅致感。
    现在从这个角度再去看那个香炉的造型,她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将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贝司秦在老姜,他们是鱼。
    “你对熏香动过手脚?”何田田咬牙,但很快就意识到不对。
    陨石那么大块头都倒下了,她这小体格子为什么好好端端的?
    贝司秦一眼就看穿了她的疑惑:“老师你不是常教导我们,无论是做设计还是做事都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吗?这香料我稍微加了点东西,只对他有效。至于你……”
    “好歹尊你一声老师,当然不能这么对你。”
    他饶有兴致地看盯着何田田,缓缓站起身来,抬脚踢开了碍事的陨石,朝何田田走了过来。
    “喂,你要干什么……”
    何田田话话没说完,人就被提了起来。
    duang!
    何田田重重地砸在了墙上,后脑勺吃力,钻心的疼袭来,眼泪都快飚飞出来了。
    不等她反应过来,下一秒贝司秦的手已经捏上了她的喉管。
    别看贝司秦顶着一张奶油小生的脸,应该是个练家子。
    何田田使出浑身解数挣扎,挣不脱。
    贝司秦欣赏着何田田狼狈相,眼底里升起了快意。
    何田田捕捉到了这一点,索性干脆放弃了挣扎:“贝司秦……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我劝你不要做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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