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底都被揭穿了,凌玲这下彻底歇菜了。
    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认刚刚装傻卖乖那一套就是在给自己挖坑!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彻底把自己埋里头了。
    凌玲这双手的确算不上干净,私下里的确也是做过不少见不得光的事儿。
    可这一次,她是真没有!
    但手里这张字条就是对她过往人品的佐证。
    这下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可凭空给人背锅,她不甘心!
    而且,这口锅的分量太重,也不是她这小体格子能背得起的。
    她不过一个小小实习生,既没有威信也没有话语权,上司说什么就是什么,别人也不会听她解释。
    若是平常小事也就罢了,可这一次她不但无辜蒙受冤枉,还被业界拉入黑名单,前程口碑双碎裂,正经公司肯定是不会再接纳她了。
    凌玲可不想像父母那样起早贪黑,烟熏火燎的卖一辈子油条。
    她要找一份光鲜亮丽的工作!
    这样,那些自命不凡的邻居问起来,爸妈就不会只是唯诺的奉承讪笑。
    她要活的有模有样,人人羡慕!
    这样,那些高人一等的亲戚朋友看了,就再也不会拿腔拿调的把他们一家人当踩脚凳使唤。
    她一定要成为一名耀眼的大人物!
    好让让曾经那些所有看不起她,不待见的她的人瞧瞧,他们当初的作为是多么肤浅,愚蠢!
    可所有抱负大志都被一锅端了,凌玲彻底绷不住了。
    曹文宇面前求也求了,跪也跪了,人家理都不理。
    她知道对方这是铁了心要她顶罪,硬碰硬肯定不会有好下场,只能把何田田当救命稻草。
    可现在不但吃了闭门羹,还被生生打脸,凌玲情绪彻底崩坏了。
    再也顾不得玩什么小心思,更顾不得拿捏什么,双手探过车窗扒在何田田身上,声泪俱下地求一个成全。
    何田田不予理会,她便不依不休,以命相搏。
    何田田可不吃她那一套,让陨石把车子熄了火,任由凌玲取闹,权当是看了一场免费电影。
    周遭的围观群众越来越多,指指点点的大爷大妈,举着手机拍视频求赞的年轻人,还有舔着棉花糖当马戏看的幼儿园小朋友。
    凌玲本来就是争强好面儿的主,刚开始还行,后来见自己把自己搞成了一个笑话不说,还被人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
    这是何苦来哉?
    肠子都悔青了!
    哭也哭了,闹也闹了,最后筋疲力尽不说还是骑虎难下,她彻底认栽。
    何田田见她往日的小心思和锐气也挫的差不多,就抬手开了车门。
    凌玲见她终于松口,如见墨云深处透进了一线金光,眼泪瞬间就出来了……
    十分钟后。
    附近公园。
    何田田若有所思地走在前面,凌玲手捧咖啡在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
    何田田停下脚步,凌玲就满脸堆笑地把咖啡送到跟前。
    何田田没接,淡淡地抬了抬眼皮:“这杯是买给你的。”
    “给……给我的?”凌玲受宠若惊。
    何田田:“演戏可是个体力活,你也折腾了个把小时了,要低血糖晕我这儿,到时候我怕自己说不清~”
    凌玲看看何田田又看看手里的热饮,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自从摊上这桩窝囊事,她就没吃过一顿正经饭。
    从早上到现在,米粒未进。
    如今也是深秋了,傍晚已经添了寒意,她又冷又饿,一口热饮下肚,全身瞬间都跟着热乎起来。
    这种温暖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能直接暖到人的心窝窝里。
    一杯热饮几口喝完,凌玲再看何田田的时候,更是百感交集。
    老师这人明明挺好的。
    人美热心肠,也从来没有刁难过他们这些新人。
    就是吧……这人太完美了总是会招人嫉妒。
    就好比,往往果树枝头上那些最大最漂亮,熟的最透的果子最容易招果蝇惦记一样!
    可自己偏偏又是一撮墙头草,就喜欢听信谗言,仇富嫉强……
    这次吃足了苦头,方才能擦亮眼睛看清楚原来自己心里最不待见的人,竟然给了她最意想不到的温暖感。
    唉……
    “老师……”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
    何田田知道凌玲想要说什么,直接打断了:“我知道不是你。”
    “啊?”凌玲听到这样的回答,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师……您的意思是……您相信我?”
    她像是寻到了知音人一般,越发激动了:“您真的相信我吗?不是在安慰我?”
    何田田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凌玲又要哭了。
    可她随即又收了抽泣声,疑惑道:“可……可您为什么会选择相信我?”
    虽然的确是苦苦哀求了半晌,也是花了力气,但自己并没有拿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来说服何田田。
    她信与不信……好像也只能搏一搏感情牌。
    可她信了!
    而且老师还是在甩出一张不堪的黑料交易单后,选择了相信她……凌玲这回多少有点搞不懂了。
    何田田并没有解释,只是淡淡道:“你如果觉得我这个选择不合适,我也可以选不信。”
    “不是,不是!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绝对不是。是因为所与人都不信我,可您……”
    说到伤心处,凌玲瞬间又变得眼泪汪汪:“我是太感动了……呜呜呜……”
    “先别着急哭。”何田田:“我信你,跟你有没有偷手稿这件事不挨着。”
    凌玲双眸瞪的大大的,没明白。
    何田田:“这么说吧,我信你,但我帮不了你。”
    凌玲迎上她的眼睛,片刻之后就懂了她的意思。
    主导这件事的人是曹文宇。
    就算是何田田信她,曹文宇给她定了性,旁人也不会信她。
    她的名声和口碑一样没得救。
    所以,何田田才会说那句:我信你,但我帮不了你。
    可凌玲要的可不仅仅是单纯“相信”二字,她要的是逆转乾坤!
    “老师,你信我,就能帮我!”她这会儿走投无门,情急之下抱上了何田田的手臂。
    何田田:“我没这个义务帮你。”
    凌玲:“老师,我是您的学生!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咱们能成为师徒是莫大的缘分。我尊您敬您,现在我被人冤枉,我走投无路,只有你能帮我。”
    “你就帮帮我吧老师,我真的是无辜的,我跟您一样都是受害者。你就权当是可怜可怜我好不好?我求您了老师……”
    何田田抬手生生把她手掌拂开,笑道:“可怜?”
    “可常言也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你尊重我,把我当你老师看待,就不会私下来翻我收稿。偷拍收稿这件事,没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吧?”
    凌玲闻言,瞬间语塞,头都抬不起来。
    何田田:“都是成年人,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强迫这种事做起来,就怪没意思的了。”
    她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呃……超市烘培区半价到时间了,不好意思,失陪了。”
    说完,转身就走。
    “老师!”
    凌玲咬牙跺脚:“我就不信你不想揪出真正的幕后黑手!”
    “你难道不好奇是谁在背后暗中捣鬼吗?”
    “你就不好奇,他这样的做的目的是什么吗?”
    “你就一点都不好奇,你做了什么这么惹人讨厌,让人恨不得这么害你?”
    闻言,何田田缓缓的站定了脚步。
    她回头,笑了:“屠宰场里的牛啊,羊啊,猪啊,它们都做了什么这么招人讨厌,让人恨不得宰了它们端上餐桌?”
    你刚刚也亲口认了自己也是受害者。
    怎么会也站“受害者有罪论”?
    凌玲回过神来,瞬间尴尬到到失语。
    可她知道,这个时候勇于认错毫无意义,不如争分夺秒给自己争取一毫胜算。
    “老师,我知道您瞧不上我这种人,但我好歹敞亮。有什么就跟你说什么。”
    凌玲盯着何田田:“你要知道,当初同时看过您手稿的人,可不是只有我一个!”
    闻言,何田田微微蹙眉:“你被冤枉,我很同情。但你想拉踩队友,我不想听。”
    凌玲急了:“老师我没有拉踩,我是阐述事实……”
    何田田:“你有证据吗?你没有。有的话,也不会在这儿跟我浪费时间和眼泪不是?”
    这话倒是真真戳在心窝里上了。
    凌玲还想辩解,何田田摆手:“怕了你了!要让我替你说句公道话也不是不成,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凌玲见忽然于绝处缝的生机,点头如捣蒜。
    别说一个问题,就算是一百个一万个问题,只要她知道就绝不会揣着兜着。
    “发布会那天的奶茶,我知道是琴姐交代你订的。在你接手奶茶后,拿倒我房间之前,都遇到过什么人?”
    何田田抬眸,迎上凌玲的时候,眼神里多了森寒。
    ……
    次日。
    何田田出现在老城区的一处老旧筒子楼大院前,目不转睛盯着三楼的位置。
    这是贝司秦家的住处。
    说真的,她有点点惊讶。
    贝司秦看起来阳光开朗,气质干净,谈吐颇有教养。
    而且平时无论是吃的穿的还是用的,也都颇具质感。
    何田田一直以为他是高门大户里才会娇养出来的孩子,没想到居住环境这么……
    而且,在江城,这种筒子楼也已经不多见了。
    贝司秦就住在这里?
    会不会是搞错了?
    何田田低头去看手机,想着确认一眼信息,身后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回头,不偏不倚,刚好撞上了迎面而来的贝司秦。
    对方看到何田田,并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惊讶,这才是让何田田脊背发凉的地方。
    他知道她会来?
    也是,一个连她平日里一个细微动作都观察到位的一个人,心思肯定是缜密的。
    与其说他是猜到了,倒不如说,他在心里已经算好了每一步。
    何田田越想越觉得眼前的贝司秦像是一深不见底的黑洞,有点发毛。
    但好在陨石就在她身边,何田田倒也不怕。
    “何老师……”
    贝司秦先开了口,露出了与以往无异的好看笑容:“您怎么来了?”
    虽然早已对对方的来意心知肚明,但他还是把样子做足了。
    何田田也不戳破,回了个微笑:“来看看你。”
    贝司秦:“您特意来看我?”
    何田田:“听他们说,你家里出了点状况,是姐姐的事情吗?”
    贝司秦眼眸里的浮光微微晃动了一下,也不去遮掩否认,默默地点了点头:“也没什么,都习惯了。”
    他眉眼低垂,眸光淡淡。
    干净出尘的气质里忽然多了一丝忧郁,瞧着还怪戳人的。
    何田田打量着他,贝司秦一身蓝白色相间的运动服,带了一只白色棒球帽,很是干净。
    手里提了一大号购物袋,里面装了些从超市采购的吃食。
    何田田:“出门采购了?”
    以前都是贝司秦凑上前来嘘寒问暖,没话找话。
    现在轮到何田田了,她着实有点不习惯。
    贝司秦还是跟以前一样,默默的注视着她,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一样。
    以前的时候,何田田以为这种带了些许暧昧的目光是新人对前辈的仰慕和喜欢。
    可谁曾想……这原来仅仅是一个猎人对猎物的俯瞰和玩味。
    疏忽大意了!
    闻言,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购物袋,笑着点头。
    何田田:“我好像记得你说过,自己一个人住。买这这么多?”
    贝司秦:“待客用。很多朋友跟您一样挂念我,会过来坐坐,买点食材好做招待,住的地方已经够寒酸了,吃食上再招到不周,那就太失礼了。”
    何田田:“真正的朋友,不会在意这些。”
    “也是。”贝司秦微笑:“老师如果不嫌弃,上楼坐坐?”
    何田田跟陨石对视了一眼,三人便一前一后上了楼。
    贝司秦拿了钥匙开门,房门推开,何田田不由得眼前跟着一亮。
    她回头看了看楼下杂物成堆,破烂不堪大院,再看看房间内简约却不失禅意的装潢设计,脑海里不由得蹦出一个词:
    别有洞天!
    什么是生活的态度?
    这应该就是生活的态度。
    贝司秦应该是奉行极简主义的那么一个人,家中不说空无一物吧,但实物的确寥寥无几。
    客厅里没有沙发,一张大大的剑麻地毯,上面有序堆叠着四个蒲团。
    茶几都没有,地毯上有一个木质的小茶盘,放了些小茶具。
    客厅角落里有一个蓑翁垂钓的小香炉,造型圆润却有意境,蓑瓮手中的鱼杆是燃着一支细长的线香,正飘着袅袅几许薄烟。
    香薰的也雅致清心,味道若有似无,却透人心脾。
    “茶好了。”
    贝司秦给两人添了茶水。
    何田田接过了茶水,顺势放到手边。
    陨石坐在何田田身边,门神似微丝不动。一双眼睛盯在贝司秦的身上,宛如两把凿子,要在人身上凿出两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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