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嫌弃,为何你不像以前那样握住我?”
    “我……”
    “玉郎,拉我一把好吗?这地下好凉。”
    苍白的手犹如藤蔓一样顺着男人的裤腿向上爬,男人下意识绷紧了身体,就在那双手即将触及他的手时,他的手用力打了过去,紧跟着双脚向后撤,一个转身,开始没命的跑。
    “玉郎你果然还是嫌弃我。”
    幽怨的声音如影随形,男人恐惧的紧闭双眸,不敢睁开。
    “春儿,不关我的事,是嬷嬷要去找你的。我说过你不会害我的,可嬷嬷她不相信。春儿,冤有头,债有主,你若是心生怨恨,就去找嬷嬷。”
    “玉郎,你在怕什么?”幽怨的声音自男人的耳光溜过:“你若是真的相信我不会害你,此时你又跑什么呢?”
    男人睁开眼,绝望的发现春儿就站在他的前面,而他一直都是在原地奔跑的。
    “春儿。”
    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头低着,刚好看见春儿半浮在空中的那双脚。
    “春儿,算我求你,看在我们过去的情份上,放过我好不好。”
    “玉郎,你这说的哪里的话。”
    男人感觉那双脚离自己又近了些,几乎已经抵在了他的前额上。阴凉的气息也随之注入到他的身体里,冷得他牙齿直打颤。
    “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你也明白,身在那样的人家,很多时候我也是身不由己的。嬷嬷她虽说只是我的乳母,可我亲生母亲去的早,我自小便是她带大的,待她也如亲生母亲一般。她说的话,我不敢不听,她做的事情,我也阻止不了。
    春儿,我知道我很没用,我不仅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还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躲的远远的。可……可你已经死了,事情也都已经发生了,就算我后悔,我自责也都没有什么用了。
    春儿,我带了东西来看你。今天晚上,我原本是打算带着东西去看你的。你死了,我很难受,我真的很难受,可我又能如何呢?”
    “玉郎,你喜欢我吗?”
    “我自然是喜欢的。”
    “有多喜欢?”
    “有……”男人喉咙间哽了一下:“你是不同的,自从遇见你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看过旁的女子一眼,连府中那两个妾氏的房间我都没有进过。春儿,我原本是想要娶你的。”
    “既如此……”春儿的声线柔和了下来。
    男人在心里松了口气,眼睛稍稍睁开了一条缝隙。正当他打算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喉咙间突然一紧,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那种被扼住的窒息的感觉让他心慌。
    “既如此的话,你就跟我一起下地狱好了。玉郎,阴曹地府,你我再做一对夫妻如何?”
    “咳!咳咳!”
    男人拼命咳着,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红,眼瞧着他就要被春儿给掐死了,春儿突然叫了一声,跟着被弹开了。
    男人再次跌到地上,他一边捂着自己的喉咙拼命喘息,一边抬头看向春儿。只见春儿一脸怒意的盯着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女子。黑夜中,只听得到女子娇俏的声音。
    “好了好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也不过是个做不得自己主的可怜虫。”
    “这是我的事。”春儿声音变得极冷:“我要带他去地府,我要让他永远跟我在一起。”
    “你以为地府是你家,想带什么人回去都行的吗?”
    刑如意一句话说的春儿差点脸红。
    她是鬼,脸自然不会红,但仍感觉难看的错了错脸。
    “阳间有阳间的规矩,地府也有地府的规矩,他阳寿未尽,纵然你将他给掐死了,到了地府,还得劳烦鬼差再把他送回来。你自然是不嫌麻烦的,可地府鬼差有限,也不是人人都那么清闲的。”邢如意说着,戳了戳自个儿身上的鬼牌:“你放心,该带他去的时候,他也是跑不了的。”
    “我现在就要他死。”春儿的面目变得狰狞起来。
    邢如意略冷了脸:“我知你心里委屈,心中怨愤难平,所以才纵容你来见他。方才你出手时,我也并未阻拦,为的便是让你教训他一番。让他明白,一个女子的感情,不是那么轻巧就能得到的。既得到了,便要珍惜。”
    “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春儿伸出手,十根指甲飞长:“是你告诉我,害我的是他,如今却又拦着我不让我带他走。你凭什么?就凭你腰间的那块牌子!”
    “这块牌子?”刑如意又用指头戳了一下:“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身份名牌罢了。若是遇到胆小的鬼怪或者鬼差,兴许还有些用处,若是遇到你这样的,就没什么用了。哦,你刚刚问我凭什么对不对?”
    刑如意往狐狸身上靠了靠:“凭他!”
    “他?”春儿瞄了狐狸一眼:“他又是谁?难不成也是地府的鬼差,来抓我的。”
    “地府倒是想请他过去当差,可惜我不愿意。”刑如意摸摸鼻尖:“他是我家夫君,很厉害的那种。”
    “你这是故意在欺负我吗?”春儿说着,就朝刑如意扑了过去:“你明知我被男人所害,竟还当着我的面说你家夫君的长短,我倒是要看看,你这夫君有多厉害。”
    春儿的话还没有说完,人就被困在了原处。
    刑如意摇摇头,啧啧两声之后才说道:“方才已经告诉你了,我家夫君挺厉害的,你偏不信,现在信了吧?”
    “你——”春儿在原地挣扎着,表情越发的狰狞。
    “不瞒你说,我家夫君是会法术的,而且还是顶厉害的那种。至于我身上的这块鬼牌,也是仰赖我家夫君才混到的。所以,我刚刚真的是在提醒你,而不是炫耀什么。你方才问我为什么拦着你,却不等我回答就对我逞凶。春儿,遇事儿是不能这么着急的。”
    “你究竟想说什么?”
    春儿恼怒的盯着刑如意,眼角余光却时不时的瞟向狐狸。方才交手时,她已经知道,自己不是狐狸的对手,可是人都有疏忽的时候,她在寻摸着如何下手,才能为自己谋得一丝胜算。
    狐狸半眯着眼,丝毫没有将春儿放在眼里。也是,他一只修炼千年的老狐狸,如何能看得上春儿这只初出茅庐的小鬼。若非如意执意要掺和,他早将春儿给灭了。
    春儿的打算,刑如意估摸着也猜出了几分。此时的她。早已经不是当初初到盛唐的那个小丫头,经历的事情多了,心里的盘算也就多了。春儿眼中的谋算,她只需瞧上一眼,也能猜出个八九来。况且,她表现的又是如此明显。
    有狐狸在一旁杵着,她自是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只将自己心里原有的打算说出来也就是了。至于春儿能不能听进去,又能听进去多少,已经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反正说完了,她就会借助鬼牌打开阴司的大门,然后唤了鬼差将春儿带往她应该去的地方。
    “我方才拦着你,着实你是为你好。正所谓人鬼殊途,你是鬼,他是人。你既爱他不得,也杀他不得。纵然他有千万个该死的理由,也自有阳间的律法管着,你若动手,便是给自己多增加了一份罪责。此生,你倒是痛快了,可来生,势必要偿还,这一取一失之间,吃亏的还是你自己。至于他,方才吸了你不少的阴气,就算能活到七老八十,也不会痛快什么。
    我知你心里委屈,明明用尽全力去爱一个人,也付出了一切想要袒护他,结果却是被辜负。可惩罚,不一定就要让对方去死,让他活着,兴许才是他最大的痛楚。”
    刑如意说着,伸出手,将一物递给春儿。
    “你若真想带走一样东西,就把这个带去吧。”
    “这是……”
    “你的东西,或者说是你们的东西。”刑如意走过去,将香囊挂在春儿身上:“这本是阳间的东西,是我央求着我家夫君给使了法术,让你变成阴魂也能带着。”
    “我不要!”春儿倔强的说着,眼睛朝男人望了一眼,越发的红了。
    “为什么不要?这段感情虽到了最后是错的,可刚开始的时候还是美好的。”刑如意捏了捏那枚香囊,转身走到男人跟前:“当着春儿的面,你老实告诉我,那可是你的主意?”
    “什么?”男人结结巴巴的问。
    “送到牢里的饭菜,可是你的主意?”
    刑如意又问了一句,男人的头随即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不是我,我压根儿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春儿的时间不多了,你将你知道的全当着她的面说出来,至于她是否原谅你,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至少,在她离开的时候,不会觉得自个儿是稀里糊涂的。”
    “嬷嬷她去找春儿我是知道的。”
    “还有呢?”
    “还有……”男人支支吾吾的:“还有,我大概知道嬷嬷她想要做什么。”
    “嬷嬷她想要做什么?”
    “她……她想要春儿死,想要春儿在上公堂之前就死。”
    “因为那枚香囊?”
    男人低头看了看自个儿的腰间,半咬着嘴唇,点了点头:“是!春儿的香囊里藏着我的东西,我的香囊里藏着春儿的东西。这莲鱼香囊原是我二人的定情之物,只因春儿的出身……嬷嬷她知道香囊的事情,也知道县令董大人不是一般的昏官,倘若让他发现了春儿身上的香囊,势必会循着香囊找到我。
    万一,事情败露了,我一定会被牵扯进去。
    人,虽不是我害的,也与我没什么关系,可一旦事情败露,我将来想要再求前程,只怕也不容易了。嬷嬷虽只是我的乳娘,待我却如亲生的一般,为了我的前程,她定然不会让这香囊留在春儿身上,可我发誓,我真不知道嬷嬷会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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