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沈郁声音,镇北侯扯了扯嘴角:“臣只是惊喜过了头。”
    他不是没听过自己这个儿子在宫里有多受宠的消息,但听来的总归没有亲眼见到的冲击力大,尽力稳住心态,镇北侯将人引到大厅。
    有商君凛在,镇北侯也不好问沈郁对侯府是什么想法,三人在大厅聊了一会,沈郁无聊得很,拉了拉商君凛袖子,低声问:“陛下要不要去看看我从小住到大的地方?”
    三人离得不远,镇北侯自然也听到了,正想呵斥,对上商君凛冰冷的目光,硬生生将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镇北侯猛然意识到,皇上还是那个皇上,那份独一无二的迁就只是对某个特定的人罢了。
    “贵君说的是,臣这就带两位过去。”
    “不必。”商君凛起身。
    沈郁跟着起身,和商君凛一起走了出去,镇北侯下意识想跟上去,被留在最后的孟公公拦下。
    “侯爷留步。”
    孟公公脸上笑眯眯的,态度却很坚决。
    孟公公是皇帝跟前的红人,镇北侯知道这也是皇上的意思,不敢忤逆。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镇北侯心中涌起浓浓的悔恨,若当初他能对沈郁上点心,镇北侯府的未来还用担忧吗?
    许是知道沈郁要回来,沈郁原来住的小院和他离开时并无差别。
    沈郁带人慢吞吞走了一圈,指着结冰的小池塘:“夏天的时候,池子里会开满荷花,非常漂亮,结的莲蓬也很好吃。”
    “宫里也有种荷花的池子,你若是喜欢,夏天到了,朕带你去摘。”
    “陛下,你怎么这么好呀?”
    两人又说了会话,沈郁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困了就去睡会。”接住差点摔倒的青年,商君凛皱眉。
    “陛下要一起吗?”沈郁半眯着眼睛,仰头问。
    “……嗯。”
    两人休息了半个时辰,沈郁精神了,想起还有件事没做。
    “听说庶弟摔断了腿,陛下,你说我是不是该去看看他?”沈郁拖着下巴,面上略显忧虑。
    若是被不知实情的人见了,怕是会以为他真的是在担心庶弟的身体。
    商君凛坐在桌前,正拿着沈郁从前看的话本看,宽大袖摆在桌面上铺展开,听到沈郁的话,偏头看过来。
    他的眼瞳很黑,仿若看不到底的深渊,此刻,这双眼睛在阳光下染上暖色,给人一种深情宠溺的错觉。
    “贵君不就是来‘看望’庶弟的吗?希望看到后不会失望。”
    “陛下怎能如此想我?”沈郁踱到男人身边,微微俯身,俯首到男人耳边,吐气如兰,“陛下,我会伤心的。”
    商君凛拉着沈郁手腕,将人扯进怀里,低头:“若你那弟弟伤得没有你想象中重,朕看你才会失望吧。”
    “陛下真懂我,”沈郁眨眨眼睛,“那陛下要一起来吗?”
    “既然贵君邀请,朕自然却之不恭。”
    镇北侯府动作这么大,沈郁回府的消息根本瞒不住,短短几盏茶功夫,从前院到后院,所有人都知道了沈郁已经回府了。
    镇北侯没有正妻,妾室是不够格去前厅迎客的,若是从前的如夫人,勉强有这个资格,自从沈郁那件事后,她在侯府的地位一落千丈,过得还不如其他妾室。
    听到沈郁回府的消息时,她正在偏院看望沈清然。
    沈清然摔断腿后,被镇北侯勒令静养,说是静养,实则是变相软禁,住的院子也换了规格。
    沈清然想不通,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明明沈郁已经不在侯府了,还能对侯府造成这么大影响。
    “娘,他真的回府了吗?”沈清然抓住如姨娘的手,神色晦暗。
    “是,不过听说是坐一辆普通马车回来的,想来外界那些传闻也不尽属实。”每听到一次沈郁在宫里如何如何受宠的消息,如姨娘心里的悔恨就多一分。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把进宫的机会推到沈郁身上。
    “我就知道,他不会命这么好,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你之前说,你结识了一位贵人,然儿,”如姨娘用力抓住儿子的手,“我们现在能把握的机会不多,你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你告诉娘,那位贵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听到如姨娘的话,沈清然脸色变了变,他现在暂时只能猜出那个人是皇族,那人从来没有告诉过他真实身份,至于两人的关系……
    想到最近怎么也联系不上的人,沈清然脸色更难看了。
    注意到沈清然难看的脸色,如姨娘有了不好的预感,迟疑着开口:“然儿……”
    “娘,你放心,”沈清然咬紧牙关,“我一定不会让沈郁好过的!”
    “呀,没想到清然弟弟病了也在惦记着我呢,真让人感动。”
    戏谑声音传来,沈清然母子两抬头望去,只见沈郁和一玄衣男子亲密站在一起,下人瑟缩着站在两人后面,不知来了多久。
    “弟弟这般口无遮拦,可要当心另一条腿呀。”沈郁声音带笑,语气里的恶意却毫不掩饰。
    “沈郁!”沈清然气得眼前发黑,看着姿态亲密的两人,突然笑了,“你出宫私会情郎,陛下知道吗?”
    “私会情郎?”沈郁歪歪脑袋,“你是指他吗?”
    因为沈郁一句话被众人用奇异目光注视的商君凛:“……”
    第19章
    商君凛来镇北侯府的消息是保密的,镇北侯知道皇帝不愿声张,因此并没有和府里交代陛下亲临侯府的事。
    沈清然母子也只得到了沈郁回府且排场不大的消息,根本不可能往皇帝会亲自陪同沈郁回府上想。
    镇北侯府,知道皇帝长相的除了镇北侯外,寥寥无几,如姨娘不够格进宫,没有亲眼见到过皇帝长什么样。
    商君凛第一次来侯府,侯府的下人都不认识他,听到沈清然质问的话,不由自主将目光移向他。
    沈清然那句话只是被气狠了脱口而出,说完便觉不妥,可他更没想到的是,在被他说破后,沈郁的动作越发肆无忌惮了。
    不顾众人异样的目光,沈郁将自己挂到商君凛身上,商君凛下意识伸手护住他。
    “沈郁,你怎可如此不知廉耻?”如姨娘摆出长辈架子,“你如今进了宫,便是陛下的人了,怎么能借口回侯府与他人私会?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侯府想想,若陛下怪罪下来,你要拉整个侯府垫背吗?”
    看似是对小辈的教诲,实则每一句都包含着浓浓的恶意。
    如姨娘敢这么说,是因为他和沈清然一样,都知道沈郁在进宫前有一个私交甚密的“朋友”,最初沈郁那般抵抗进宫,也是因为这个人。
    按沈郁进宫前的疯狂表现看,他们毫不怀疑沈郁能做出私会情郎的事来,说不定从一开始他就打着这样的主意,否则怎么解释得通沈郁突然乖乖答应进宫的事。
    自以为找到了合理解释,如姨娘说话也硬气了。
    “沈郁,不是做姨娘的要说你,你……”
    “你也知道自己只是姨娘啊,”沈郁语气一转,“看来还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然我还以为如姨娘你什么时候成了镇北侯的正夫人呢。”
    沈郁故意加重了“姨娘”二字的读音,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如姨娘捂住起伏不定的胸膛,气红了眼。
    沈郁饶有兴致欣赏了一会如姨娘的脸色,偏头蹭了蹭商君凛:“就算我不是陛下亲封的贵君,也是镇北侯府正儿八经的嫡子,一个姨娘,怎可直呼我名讳,阿凛,你说是不是?”
    阿凛。
    商君凛第一次听沈郁这般亲密叫他,心尖颤了颤,眼帘垂下,长长睫羽遮住眼眸,声音低沉温柔:“是,她理当对你尊重。”
    两人旁若无人亲昵的一幕狠狠刺激到沈清然,他抓着被子坐起来:“你就是来看我笑话的吗?!仗着陛下宠爱胡作非为,我倒是要看看,等陛下知道了你做的事,怪罪下来,你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这倒是不劳你操心了,若我真的因此惹怒陛下,陛下盛怒之下,侯府有一个算一个,估计都得陪我受难了,与其担心我,不妨担心担心你自己。”
    “沈郁!你就是故意的吧!”
    “对啊,你看,要么你们帮我隐瞒,不让陛下知道,要么大家一起获罪,也省的一个人孤孤单单。”沈郁把玩男人的手指,漫不经心道。
    “你就不管管他吗?”沈清然被沈郁的态度惊到了,扭头看向和沈郁动作亲密的男人,“你明知他的陛下的人,为什么还要不顾前程和他搅和在一起?!”
    商君凛短促笑了一声,摸着沈郁鸦羽一般的长发:“他还肯与我在一起,我已经很满足了。”
    “你就不怕因为他全族获罪吗?”沈清然不可置信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这个气度不凡的男人居然是个恋爱脑。
    “只要能让他欢心,我怎样都无所谓。”商君凛注视着身前的青年,眸光柔和,仿佛眼里心里都只有青年一人。
    “……”沈清然被震惊到说不出话来,震惊之余忍不住开始嫉妒,他喜欢的人自他病了一次都没来看过他,就连口信都少之又少,为什么沈郁轻而易举就能得到两个优秀男人的爱?!
    明明他才是穿越的,他才应该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你是不是很羡慕我,哦,不对,是嫉妒我?”沈郁一步步靠近,声音轻缓却带着凉意,“你是不是很不平,觉得我抢了你进宫的机会?是不是在想,如果当初进宫的是你,现在我拥有的一切都将是你的?”
    “我没有……”沈清然忍不住往后缩,他极少有和沈郁当面对峙的时候,唯二两次沈郁都把他吓得不轻。
    “不,你就是这么想的,”沈郁捏住他下巴,迫使他视线对上自己,“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嫉妒我嫡子的身份,嫉妒我遇到的男人,嫉妒我……”
    “你住嘴!”沈清然狼狈偏过头,一把推开沈郁。
    沈郁的话就像是有一把斧子凿开坚硬的伪装,露出狼狈内里,他心底那些肮脏、不堪的想法被暴晒在阳光下,一览无遗。
    沈郁顺势收回手,往后退。
    “沈清然!怎么能对贵君如此无礼?快道歉!”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的镇北侯还未进屋就见到这一幕,厉声呵斥。
    “道歉就不必了,”沈郁走到商君凛身边,从他手里接过帕子擦了擦手,“他躺在那里能对我做什么?”
    沈清然敢怒不敢言,他不明白,明明做下错事的是沈郁,一向对自己宠爱有加的父亲为什么要偏向沈郁。
    难道真的如沈郁所说,整个镇北侯府都要为沈郁打掩护吗?
    镇北侯尴尬地看了商君凛一眼,商君凛隐瞒身份陪沈郁回府,没他允许,镇北侯也不敢明说他的身份,只好开口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说我私会情郎,败坏家风……”沈郁掰着手指开始数。
    镇北侯听得眼前发黑,陛下还在这里,沈清然说这样的话岂不是自寻死路,若陛下因此事怪罪到侯府……不,他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镇北侯不知道他来之前具体发生了什么事,看屋子里的情形不像是发生了不可挽回的矛盾,应当还有挽救的机会。
    强忍着怒气开口:“贵君,清然他年纪还小,又被我惯坏了,口无遮拦……”
    “是该好好教教了。”商君凛抚着沈郁长发,沉声开口。
    没想到商君凛会突然开口,镇北侯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看他一眼,然,商君凛根本没给他一个眼神。
    拿不准商君凛是什么态度,镇北侯只得诺诺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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