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的郑县城墙上,每隔几步就站着一名身穿纯黑色西凉军衣甲、但手臂上却缠绕着大红丝绢的兵士。
    每个兵士手中,都持着四方形、足有大半人高的大盾和锋锐的短矛。他们个个神色肃穆,目光直视着城外列起方阵的昔日同泽。
    刘辩攻破郑县之后,所有西凉军降卒无论是住宿还是饮食,全都是享受与洛阳军同等的待遇。
    和洛阳军官兵接触了几日,西凉军降卒从洛阳军官兵那里听到了许多他们以往想也不曾敢想过的事情。
    根据战功论封赏,官兵家属每月可支取劳军补助,丈量土地分配田产,在战斗中受伤后可得到妥善安置并且尚未婚配者可由洛阳王亲自指婚。
    以往跟随西凉军作战,底层兵士即便再勇猛,也没有多少晋升的机会。每月不过是领取一些少得可怜的军饷,饭食也极少有肉,与洛阳军的待遇相比,简直是相差万里。至于受了重伤之后,恐怕只是被遗弃到军营之外等死,谁还会给安置后路?更不用说什么还会分到女人、建立小家。
    不仅待遇提高了许多,西凉军降卒还从洛阳军官兵那里听到了许多关于刘辩的传闻轶事。
    虽说早已听说过洛阳王的名头,可有许多故事,当初西凉军的将领们,刻意抹黑刘辩,进行了许多删改,传进西凉军官兵的耳朵,刘辩的形象已是令人不堪与之为伍。而洛阳军官兵中流传的故事,却是神话了刘辩。同样的一个人,在不同版本的故事中,形象简直是天差地别。而西凉军降卒,经历了郑县一败,又亲眼见过刘辩,对洛阳军中流传的故事,自是深信不疑,早已把他们过去听过的传说给抛到了脑后。
    刘辩斩杀了城内所有的西凉军将领,没了将领作为主心骨的西凉军降卒自是更容易随意被洛阳军塑造,仅仅只过了几天,他们便对刘辩是死心塌地,只望早些跟随这位洛阳王返回洛阳,重新更换衣甲装备,成为真正的洛阳军将士。
    城外的六万西凉军,正是早先牛辅派出去追击所谓洛阳军主力的大军。
    作为诱饵的小股洛阳军,得到郑县已被攻破的消息,即刻按照事先约定,调转方向,朝着郑县开来。
    追击他们的西凉军,由于郑县被刘辩攻破,并未得到牛辅已然被杀的消息,见洛阳军调转方向,往郑县进发,心内不由大喜,赶忙跟上,只望能在郑县城外,与城内守军里外夹击,歼灭这股洛阳军。
    率领这支西凉军的,乃是早先刘辩攻破白波军时,得知白波军主力被击破,率领本部兵马投效牛辅的白波渠帅李乐与原董卓麾下中郎将段煨。
    追击洛阳军,到了郑县城下,当段煨和李乐发现城头上插满了洛阳军的战旗时,顿时大吃了一惊,赶忙下令于城外扎营,以待来日攻城。
    二人只当城内守军乃是刘辩麾下的三万洛阳军,在他们想来,刘辩以三万兵马攻破郑县,人马定是有着很大损耗,如今六万西凉军围城,并非完全没有胜算。
    心内有着以人多克人少,强攻下郑县的盘算,二人并未下令大军后撤,而是安营扎寨寻找战机。
    若是他们晓得城内守军,不仅只有刘辩带来的三万洛阳军,还有五万已经宣誓投效刘辩的西凉军降卒,恐怕他们立时会立刻率军离开,绝不会在城外多逗留片刻。
    立于城头上,望着城下列起方阵、摆出攻城态势的西凉军。刘辩向站在身后的庞统问道:“城外六万西凉军,若是攻城,胜败自是无有悬念,只是无端的多了许多伤亡,军师可有计策,兵不血刃,便退了这支大军?”
    “李乐乃是白波渠帅,与韩暹、杨奉等人交情甚好,只是韩、杨二位将军均不在此处……”微微蹙着眉头,徐庶一手捏着下巴,眼睛却瞟向了立于刘辩另一侧的管青。
    管亥与太史慈此刻正在城内主持官兵训练,刘辩来到城墙上,只带了徐庶、管青和几名随身卫士。
    站在刘辩身旁的管青并没发现庞统的眼睛正瞟着她,等到庞统止住话头,管青双手抱拳,向刘辩躬身一礼说道:“启禀殿下,青州黄巾与白波军一脉同生,末将以往随青州黄巾军作战,与那李乐倒也是彼此听闻过名头……”
    “不可!”管青的话尚未说完,刘辩就打断了她的话头,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对她说道:“情况尚不明朗,虽说以往你曾与李乐同为黄巾,可李乐为人如何,你却是不太清楚。本王绝不会让你前去以身涉险!”
    “殿下……”被刘辩断然拒绝,管青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她的话刚出口,便被刘辩抬手止住,只得抱着拳头,微微张着檀口,神色中带有些许失落的望着刘辩。
    “管青将军出城,倒是不二人选!”刘辩拒绝了管青,一旁的庞统却捏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只是将军不可去敌军阵营中招降,而是要领军出城,与敌军对峙!”
    “哦?”庞统这么一说,刘辩扭头看着他,很是纳闷的向他问道:“不知军师有何良策?”
    “城内西凉新军,共计五万有余!”手捏着下巴,庞统一边说话,一边缓缓的点着头,对刘辩说道:“若是管青将军率领五万西凉新军出城迎战,不知对面的西凉军,是何感想?”
    手扶城垛,刘辩身躯微微一怔,随后扭过头看着管青,向她问道:“不知管将军可有信心驾驭新军?”
    “新军个个威猛如虎,只是牛辅不晓得如何善用!”从刘辩的语气中,管青听出了几分松动,扭头向身后不远站着的几名西凉军降卒看了看,随后抱拳对刘辩说道:“末将有信心,率领新军,取得此胜!”
    “将军不可轻易发起进攻!”管青的话音才落,庞统就接口说道:“出城之后,将军只须命新军放声呐喊,说出我洛阳大军的诸多好处,动摇敌军军心,此事可成!”
    “末将定不辱使命!”刘辩虽是尚未松口要她领军出城,已然看出有些可能的管青,赶忙抱拳向刘辩表态道:“殿下尽管放心,末将此番出城,定会遵照军师计策行事!”
    “好吧!”凝视着城外列起方阵的西凉军,刘辩双手扶着城垛,沉默了许久,才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你去吧!”
    “诺!”得了刘辩允诺,管青顿时大喜,赶忙抱拳应了一声,转身朝城墙下走去。
    “下令所有弩手登上城头!”管青刚走,刘辩就对身后的几名卫士说道:“传令太史将军,令其率领骑兵于城内等候,一旦城外开站,骑兵立刻出城增援!”
    “诺!”一名卫士抱拳应了一声,飞快的向城下跑了去。
    没过多会,数千名身穿大红衣甲、手持弩箭的弩手便涌上了城墙。
    登上城墙,弩手飞快的占据了城垛,一只只扣上机簧的弩箭随即平平端起,瞄向了城外的西凉军大阵。
    城外的西凉军阵营,离城墙有数百步之遥,城墙上的洛阳军弩手,虽说已是将弩箭扣上机簧,却也是根本不可能射到敌人,他们所做的,不过是提前防范西凉军攻城而已。
    弩手登上城墙的同时,原本站在城墙上的西凉军降卒却纷纷跑下了城墙。
    站在城垛边,刘辩能清楚的听到城内传来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他转了个身,走到另一侧城垛后,低头俯视着城内正匆忙集合的西凉军降卒。
    无数身穿黑色西凉军衣甲,胳膊上缠绕着红色丝绸的西凉军降卒手持短矛、大盾,如同黑色洪流般涌向城内的空地。
    西凉军降卒之中,还有一支五千余人的骑兵。这支骑兵左手持着骑兵短矛,右手持着比洛阳军盾牌稍小一些的圆盾,立于战马前,列起了整齐的队形。
    五万西凉军降卒在城内空地上排列起方阵,令人有些费解的是,这支五万人的大军之中,竟然除了骑兵,就只有重步兵,连一个轻装弓箭手都没有。
    管青手按剑柄,笔直的挺立在空地上,在她身后,站着四名手提朴刀的洛阳军兵士。
    环顾着在面前列起方阵的西凉军降卒,待到最后一名兵士进入阵列,管青微微仰起头,高声向所有西凉军降卒喊道:“将士们,今日便是你等追随殿下的第一战,面对昔日同泽,你等可有顾虑?”
    “没有!”与洛阳军同吃同住,这几日西凉军降卒得到的待遇,是他们过去想也不曾敢幻想过的,对刘辩自是已经死心塌地,管青的话音刚落,所有西凉军降卒便高声应了一句。
    “此番随本将军出城,我军无须立刻向敌军发起攻击!”环顾着颇具战意的西凉军降卒,管青接着向他们喊道:“届时你等只须放声呐喊,由一人领头,说出你等投效殿下后,感想如何,劝服城外西凉军也投效殿下便是大功劳一件!”
    听着管青所说的话,所有西凉军降卒脸上都现出了一片茫然,不晓得既然不打仗,为何还要出城。
    在五万名西凉军降卒看来,要向城外的西凉军喊话,他们完全可以站在城墙上完成,根本不需要专程到城外去走上一遭。
    从西凉军降卒的脸上看出了一丝疑惑,管青却没有给他们做任何解释,只是朝身后招了下手。
    一名洛阳军兵士见了管青的手势,随即为她牵来了坐骑。伸手揪着坐骑的鬃毛,管青翻身跳上了战马,朝空地上列起方阵的西凉军降卒一招手,对他们喊道:“随本将军出城!”
    “吼!”所有西凉军降卒都举起了兵刃,齐齐呐喊了一声,数千名骑兵上了战马,跟在管青身后,走在阵列最前面,步兵则紧随着骑兵的队伍,浩浩荡荡朝着城门方向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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