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疼!”秦戮连忙回道,语气中满是认真,听着不似作假。
    “真的?”顾砚书略带犹疑地看了秦戮一眼。
    “真的!”秦戮微微点头,满眼认真的看着顾砚书,“就是有些时候有些痒,但是嬷嬷不让我挠,说是会留疤。”
    听秦戮这般说,顾砚书终于相信了他的话。
    但手中的动作,却依旧忍不住轻柔了许多:
    “那还是别挠了,留疤了不好看。”
    “没挠。”
    一开始秦戮的确是有些忍不住的,但在听到嬷嬷们说会留疤之后,便再也没有去挠过身上的这些疱疹了。
    别说是挠,就是碰,秦戮都很少去碰。
    就怕碰多了最后留疤,不好看。
    伺候秦戮的那两个嬷嬷都是曾经患上过天花的人,没有人比她们更加清楚身上起了疱疹之后有多难熬。
    当初照顾她们的人也曾经千叮咛万嘱咐,让让她们别挠,留疤了不好看。
    对于女人来说,外貌无疑是比男人更加重要。
    可就是这样,她们当时也没能忍住,上手挠破了不少疱疹。
    后来看着身上留下的麻点,虽然心中悔恨,却也知道,若是时光倒流,她们多半也是忍不住的。
    现在见秦戮当真忍了下来,心中意外的同时,也只能将原因归结于厉王殿下常年征战,忍耐能力非常人所能比,能够忍住,倒也是正常。
    哪里知道,是厉王殿下府上有个喜欢好颜色的厉王妃,这是知道了若是身上留了疤,少不得会遭来王妃的嫌弃,才生生忍了下来。
    “若是实在忍不住,便找些其他的东西转移注意力。”
    这边顾砚书边给秦戮擦拭身体,便低声念叨着:
    “我一会儿去问问于立人,可有什么伤药,可以缓解一二,不过你现在的情况,可能也不好乱用药,还是早些好起来比较好。”
    “嗯。”
    听着自家王妃久违的念叨,秦戮心中只剩下了满足,自然是自家王妃说什么,他便应什么。
    抬眼又看到了自家王妃满眼心疼地为自己擦拭的模样,心中也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看软软的模样,的确是没有嫌弃自己。
    也就是顾砚书没有读心术,不知道秦戮现在在想什么,若是知道,少不得会直接将手中的帕子给丢到自家小鹿的脸上,让他自生自灭去。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病毒到底有些败人精神,往常秦戮每日里清醒的时间加起来也没多少。
    今日还是见到了顾砚书,内心被惊醒所占满,强打起了精神与顾砚书说了好一会儿话。
    现在感受着顾砚书轻柔的动作,秦戮也逐渐感觉到了一丝困顿,不一会儿,便变得有些昏昏沉沉了起来。
    注意力一直放在秦戮身上的顾砚书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感受到了他的变化,手中的动作又变得轻缓了不少。
    等到顾砚书替秦戮擦完身子,换好上衣后,秦戮已经睡了过去。
    看着眼前的睡颜,顾砚书略微有些出神。
    以往在王府,顾砚书睡着的时候,秦戮多半还是清醒的状态,而等到顾砚书起身的时候,秦戮却早就已经上完早朝回府了。
    而秦戮也向来没有午睡的习惯。
    后来发现顾砚书喜欢午睡,倒也偶尔会陪上一陪。
    只是大多数时候,都是顾砚书睡完一觉起床了,秦戮却是在闭目养神,根本没有睡着。
    起的比自己早,睡的还比自己晚,甚至午后也不小憩,顾砚书都不知道秦戮是哪里来的那么多精神头。
    但也因为如此,成亲这么久了,顾砚书极少有机会,看到秦戮睡着后的模样。
    现在秦戮睡得如此沉静的睡颜,在顾砚书的记忆中,甚至还是第一次。
    在后世,有一种说法,便是人在睡着的时候,才是最接近他本来面目的时刻。
    但顾砚书现在却觉得,这个说法,似乎并不那么准确。
    因为在他面前睡着的秦戮,抛去因为生病而瘦的有些脱相的面容,倒真的有些像一只无辜的小麋鹿。
    往常那一双让人看一眼,便觉得两股战战的双眼,此时被眼睑所覆盖,连带着原本锐利的五官,似乎也变得柔和了不少。
    眼下的睫毛纤细而浓密,像是两把小刷子,让人忍不住想要拨弄一番。
    顺着高挺的鼻梁往下,便能看到往常向下压的嘴唇,此时却有些微微上扬,也不知道是因为心情好,还是梦到了什么让人愉悦的事儿……
    定定地看了秦戮好一会儿,看着秦戮规律起伏的胸膛,顾砚书从接到溢州那一封八百里加急之后,一直便悬在半空中的那颗心,此刻终于落到了实处:
    天知道他有多怕的他在到了溢州之后,会看到疫情肆虐,满城死寂的模样。
    天知道他有多怕,在他到达溢州之后,会听到小鹿不久于人世的消息。
    他经历了两辈子,才堪堪找到这么一个合心意之人,顾砚书甚至不知道,若是秦戮没能挺过这一遭,他日后应当怎么办。
    想到自己上辈子致死也没能有一人陪伴的场景,顾砚书的心中也有了一丝害怕与不甘:
    体会过了与人心意相通的幸福,体会过了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的默契,又怎么会甘心于回到独自一人的孤寂?
    还好……
    还好老天垂怜,没有让他听到最坏的消息。
    自家小鹿现在的模样虽然有些狼狈,但对于顾砚书来说,却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确定秦戮已经陷入沉睡后,顾砚书起身,替秦戮盖好放在一旁的薄被后,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你怎么还没去休息?”
    顾砚书这边刚换好衣服出门,便看到了在院子外等候的止戈和兴仁等人,当即便微微皱了皱眉。
    兴仁现在的模样,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已经接近极限。
    顾砚书刚刚去见秦戮之前,便已经留下了吩咐,让兴仁带着王府中其他的侍卫先去休息。
    谁知道他在屋内待了近半个时辰,出来后兴仁还在?
    “属下……”
    见到顾砚书眉头微皱的模样,兴仁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想说他不放心,但却发现这话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
    即便他再不放心,也没有办法改变王爷现在的境况。
    就在兴仁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便听到了顾砚书的声音:
    “既然你还没去休息,那就先等会儿再回去,恰好我有些话想问你。”
    “是。”
    兴仁闻言,连忙打起了精神看着顾砚书,不知道自家王妃想要知道什么。
    顾砚书扬了扬下巴,带着兴仁走进了一旁院子中的会客厅,示意其坐下后,才开口询问:
    “王爷在阳临县逗留了几日?”
    “三日。”兴仁想也不想便给出了答案。
    阳临县一直是溢州洪灾的重灾区,从往年的资料也能看出,阳临县也是最容易决堤的地方之一。
    故而这次,厉王府等人的大半精力都放在了阳临县等地。
    几乎每个容易决堤的地区,秦戮都会多停留几日,多观察一会,阳临县自然也不例外。
    顾砚书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问:
    “王爷去了阳临县后,还去过别的地方吗?”
    兴仁微微摇了摇头,直接给给出了答案:
    “没有,阳临县已经是需要检查的最后一个地区了。”
    甚至从阳临县回来之前,王爷还在说,回去后再把工作收收尾,便能给朝中递信,收拾收拾准备回京了。
    谁知道却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儿?
    顾砚书微微点头,脸上多了一丝沉思:
    “来之前我看过地图,阳临县位于这次堤坝修筑偏中间的位置,为什么巡查的时候,却将它放在了最后?”
    按照寻常人的习惯,若是要检查什么物件,更喜欢按照顺序来,以免中途有遗漏或是空缺。
    从阳临县的地理位置来看,无论秦戮当初巡查的顺序是从西向东,还是从东向西,将其放在最后,逻辑上都不太说得通。
    现在知道阳临县是秦戮巡查的最后一个地点,顾砚书自然是要问一下原因的。
    很快,兴仁便给出了答案:
    “王爷本是从西向东巡查,阳临县也是已经巡查过了一次,不过在第一次巡查时发现了一些漏洞,提出后让其修补,这次已经是第二次巡查,说是巡查,不若是说是回去检查是否填补了当初的漏洞。”
    “……如此。”
    顾砚书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从溢州的八百里加急,说是王爷从阳临县回来当晚,便起了高热?”
    “是,”兴仁微微点头,给了肯定的答案,“其他随行的官员,几乎也都是在当时发的病。”
    当晚秦戮的反应只是发热,故而兴仁原本只当是普通风寒,并没有声张。
    直到后来听说从阳临县回来的其他官员都起了高热,才意识到事情与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顾砚书微微垂了垂眸,既然是从阳临县回来后便起了高热,中途也没有去过其他地方,看来这天花,的确是在阳临县沾染上的无疑了。
    但是……
    “天花此病发病后症状明显,王爷去阳临县之前,或是之后,你们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这也是顾砚书最为想不通的地方。
    若说世界上还有谁比他更加紧张秦戮的安全,无疑是兴仁等秦戮的手下。
    秦戮身份特殊,身后还有大皇子一脉虎视眈眈,出门在外,难免会小心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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