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没见到武安侯的“女儿”,可她也能猜出来,这个姑娘八成就是先时待在章华宫里头的那个。年轻的皇帝给她找了个父亲,抬高她的身份,好让她能入主中宫,可谓是用心良苦。
    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就有人想不明白呢?
    不过皇帝想立谁为后,都跟她关系不大。她只需约束好宫人不多事就行了。
    礼部办事很快,钦天监也不慢,很快合八字,请婚期,禀报给皇帝。
    秦珣看着他们给选定的日子:九月十三。他下意识皱眉:“怎么是九月?”
    这也太迟了吧?
    “回皇上,还有几个日子。五月二十八,八月二十六。这是钦天监几个老博士算出来的大吉之日,祖宗保佑能龙凤呈祥,帝后和谐,子孙绵延。五月二十八的话,时间紧一些,八月二十六离太皇太后的千秋节太近了,怕冲撞。九月十三……”
    “五月二十八。”秦珣打断了他的话,“五月二十八吧,早一点。”
    他想早些将她娶回来,再也不分开。
    “这……是。”皇帝都拍板定了,他们能怎么样?
    将手头的政务处理完,秦珣换了寻常衣衫,带几个侍卫,悄悄出宫,直奔武安侯府。
    瑶瑶不在宫中,他在章华宫待着,也没什么意思。
    秦珩被接回武安侯府,初时不大习惯,不过她适应地极快。只是武安侯拼尽了全力对她好,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他给她安排府里最好的房间,房内装饰样样不俗。她但凡对什么表现出一点点的兴趣,他就会立时送到她跟前。
    秦珩只得跟他道:“你不用这样对我。”
    她刚说了这话,武安侯就一脸紧张:“那,那要怎样对你?”他哑声道:“我以前没当过父亲……”
    秦珩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我说过的,像以前那样就成。你做我师父时,不是也挺好的么?”
    “那怎么行?徒弟和女儿怎么能一样?”武安侯立时反对。
    秦珩有些无奈:“算了,既然你想这样,那就这样吧。”
    她不知道寻常人家的父女是如何相处的,既然这样能让他开心一些,那就随他去吧。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下人禀报,有客人至。
    秦珩眼睛一亮:“是哥哥来了。”
    这几日,他来的次数可不少。
    秦珩冲武安侯笑了一笑:“哥哥来啦,我去见他。”
    先时两人同在章华宫,朝夕相处,她也不觉得什么。如今她在武安侯府,不一定能日日相见,她倒开始想他了。
    武安侯看女儿的神色,心头有些发酸,他轻哼了一声:“你去吧。”
    他的宝贝女儿,这才刚相认没多久,就又被人给拐走了。
    秦珩粲然一笑,迅速往厅堂而去。
    果然,武安侯府厅堂里的客人,正是一身常服的秦珣。他负手而立,背对着厅堂正门。
    秦珩唇畔漾起笑意,她悄悄放轻了脚步,慢慢向他走去。
    与他之间尚有尺余的距离,她笑了一笑,伸手去捉他的肩膀。
    秦珣早猜到是她,也不躲避,右手探到自己肩上,轻而易举捉了她的手,稍一用力,就将她拉进了自己怀里。他挑了挑眉:“干什么?”
    秦珩咯咯而笑:“不算不算,重来重来!”
    她手撑着他的胸膛,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秦珣见她双颊晕红,水眸晶灿,脸上一派天真烂漫之态,也不由地心情大好。他轻笑点头:“行,那就重来。”
    他说着果真重新双手负后,同先时一般无二。
    秦珩咳嗽了一声,凝眉敛目,后退几步,再次轻手轻脚走了过来。
    这一回,当她的手放到他肩头时,他一动不动,想看看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听到他的瑶瑶粗声粗气问道:“你是谁?你来我们家做什么?”
    秦珣微怔,继而意识到她是在玩闹。在他的记忆中,她跟他玩闹的时候屈指可数。他笑了一笑,顺势道:“我么?我来跟这家的小姐私会。”
    “这可不行,我们家小姐可是许了人的。”秦珩继续粗着嗓子道。
    “那怎么办呢?我也想娶她。”
    秦珩忍着笑意:“别想了,她不会嫁你的。她已经许人了。”
    她收回放在他肩头的手,悄悄转到了他面前,笑意盈盈看着他。
    秦珣故意道:“许人了?才许人而已?许人了也只能嫁我,大不了抢过来就是了。”
    秦珩笑着摇头,不再故意哑着嗓子,她轻声道:“抢?你去哪里抢啊?”
    “你在哪里,自然就去哪里。”秦珣低头,目光专注。明明是笑闹之语,他却说的格外认真。
    秦珩脸颊忽然就有些发烫,她摆了摆手:“不玩了,不玩了。”她环视四周:“咱们不在这里说话,换个地方。”
    他又不算正经客人,在厅堂算怎么一回事呢?
    秦珣自然无有不从之理,他点头:“好。”
    他们前几回都是在侯府的花园,这一次也不例外。秦珩依然将皇兄带到花园。
    三月末,鸟语花香,后花园生机勃勃,春意盎然。
    两人站在花丛前。秦珩偏了头看着皇兄,眉眼弯弯:“哥哥今日来,所为何事?”
    “为你而来。”秦珣应声道。见瑶瑶白皙的耳垂隐约显现出红色,他微微勾了勾唇角,轻声道,“大婚在五月二十八,你觉得怎样?”
    “好啊。”秦珩点头,但很快,她醒悟过来他说的到底是什么,微觉羞窘,“会不会太早了一些?”
    “不早了。”秦珣摇头,“我还嫌太迟了呢。”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下巴轻轻搁在她头顶:“我更想明日就大婚。”他俊眉微扬:“怎么?难道你不想早些嫁给我?”
    这话让秦珩怎么回答?她将头埋进他怀里,不肯说话。
    她能说她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么?
    一想到要同他成为夫妇,她莫名觉得紧张。
    秦珣低头,看她满面晕红,睫羽轻颤,顿起怜爱之意,他低了头,轻吻她的面颊。
    秦珩感到脸颊发烫,下意识往他怀里躲得更深了,她心跳一阵加速,心里隐约浮上一个念头:早些成亲也好,省得他经常往这边跑。
    两人待在一起,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暮色降临,秦珣只得先行离去。
    秦珩心里有些朦朦胧胧的不舍之意。她忽然想起一桩旧事,当时在晋王府,她答应了给皇兄做荷包。可是后来做到一半,她就忽然发现了他对她的心思,又知道了两人不是兄妹。当时变故多,她在中秋夜险些丧命,又惊又怕,干脆选择了从他身边逃开。
    她离开之际,那荷包只做了一半,就留在晋王府。
    后来她回了章华宫,虽然也又提起荷包,但她并未真正动手将荷包做好。一则她不善针黹女红,二则她自己懒怠此事,就渐渐搁置了下来。
    如今她有了清闲时光,何不再做一个荷包试试?不管是她看的话本子,还是整理母亲遗物,都发现过荷包等物。她很清楚,不少人用荷包定情。
    要不,她也做一个吧?
    秦珩这般想着,就教人去准备。不过,她很快发现,她并不像她想的那样,有很多的清闲时光。
    皇帝大婚的日子定下来之后,礼部就开始琢磨关于皇后礼仪问题。大婚当日,礼节很多,皇后必须得熟悉大婚的礼仪。
    于是,就有一个司礼女官奉命到了武安侯府,教未来的皇后孟小姐大婚礼仪和宫中礼仪。
    这位司礼女官姓杜,人称杜姑姑,四十来岁,算是宫里的老人。这次奉命指点未来皇后,她自觉责任重大。——毕竟听闻孟小姐自小长在乡野,于规矩上多半是不大懂的。——她肯定要好好花一番功夫,认真调教,不说多么端庄贤淑,仪态大方,至少要看得过去,在大婚当日不出差错。
    秦珩知道大婚当日程序繁多。——这没办法,听说民间嫁娶,规矩也很多。反正只有一日,撑过去就是了。——至于大婚礼仪,她是需要提前熟悉一下。
    这日,杜姑姑到了武安侯府。她态度谦恭,说话客气,简单说明来意后,她放下茶杯:“那就请孟小姐出来吧。”
    秦珩知道她要来,就在厅外,闻言缓步走了过来,她冲杜姑姑笑了一笑,站在一边。
    杜姑姑见来者拿大,心里微微有些不喜。虽说是未来皇后,可现在不还不是呢吗?她轻抬眸,去看这位孟小姐。
    这一看不要紧,惊得她一下子站了起来:“你,你……”
    眼前这位孟小姐,年约十六七岁,肌肤胜雪,眉目如画,浅浅一笑,气质高华。
    不,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孟小姐的容貌,像极了先时的齐王殿下。
    杜姑姑的目光在秦珩脸上停留了片刻,颤声道:“孟,孟小姐?”
    秦珩轻轻一笑,点了点头:“杜姑姑。”
    她看杜姑姑的反应,就知道对方是想到了齐王。说起来,杜姑姑勉强算得上是她的熟人。她少时在宫里,大约是见过杜姑姑的。今日是,吓着杜姑姑了?
    少女声音甜润动听,同齐王殿下的嘶哑全然不同。杜姑姑镇定下来,又细细打量着孟小姐,心说,不一样,到底是不一样。孟小姐高一些,白一些,更明艳一些。比起像齐王,倒不如说像齐王的母妃珍妃娘娘。
    杜姑姑轻轻叹了口气。宫里不少人都在暗暗议论,皇帝怎么会突然要立武安侯的女儿为后。她初时不知道,今日这么一见,也就知道了。
    是因为齐王啊。
    宫里旧人谁不知道今上未登基时,同齐王关系最好。当初齐王在河东一带出事,尚是晋王的当今皇帝从边关回来,那真是伤心欲绝……
    杜姑姑轻叹一声,心想,皇上真是重情重义,同齐王手足情深。他死了,带兵为他报仇。如今要立后,也要选个同他有七八分相似的。
    她这么想着,再看向孟小姐时,神色就有些复杂了。对孟小姐,她有些羡慕,又有些同情。
    真是,长了这么一张脸,不知道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
    “杜姑姑,怎么了?”秦珩看她神情变了几变,忍不住出言。
    她心说,杜姑姑都算是宫里的老人了,见到她之后,竟也藏不住心事。
    杜姑姑回过神,歉然一笑:“孟小姐气度高华,老奴一时看呆,失礼之处,还望小姐海涵。”
    秦珩只是一笑:“杜姑姑言重了。”
    杜姑姑整理了心情,轻声道:“孟小姐,可以开始了么?”
    秦珩点头:“可以。”
    杜姑姑为了今日的指点,特意准备了册子,她一点一点讲给孟小姐听:“帝后大婚,是本朝盛事。小姐举手投足,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家的脸面。所以,万万不可有一丁点差错……”
    秦珩点头:“杜姑姑说的是。”
    杜姑姑又看了她一眼,沉声问:“不知小姐可否识字?”——孟小姐并非真正的侯府千金。当然,真正的侯府,也有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的。
    “嗯?”秦珩讶然,轻笑,“认得几个。”
    “那就好。”杜姑姑稍微松了一口气,把她提前写好的册子交给秦珩,“这是老奴写的,俱是大婚当日小姐应当注意的,小姐若识字,可以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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