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里的认真,让秦珩一时间失了笑闹的心思。她抬起手,像他过去做过无数次的那样,轻轻抚摸了一下他,轻声道:“我希望我们能一直都很欢喜。”
    “你爹不同意的话,也没关系。咱们可以先礼后兵。先劝他同意,他若不同意,就不管他。圣旨一下,不同意也得同意。”秦珣眼中的喜意遮掩不住。在他看来,只要瑶瑶同意,其他的都不算难事。他故意调笑:“他就算心里不愿意,等生了几个娃娃,他也就愿意了。”
    秦珩本要说出一句“不用担心,他听我的”,然而猛然听到他说的“生娃娃”,她脸颊发烫,羞不能抑:“谁,谁要生娃娃?”
    “成了亲,自然就生娃娃了。”秦珣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不跟你说了,我看书去。”秦珩轻轻推开他,快步往别处而去。行了数十步后,她才悄悄按了按跳得过快的胸口。
    她深吸一口气。她觉得跟皇兄一直在一起挺好的,也能接受同他牵手、拥抱,甚至是偶尔的亲吻。可是听说“生娃娃”,她心里莫名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她手心一阵潮热,摸着自己发烫的脸颊,竟不知道脸和手,哪一个更烫些。
    生娃娃,可是要做夫妻之事的。
    她与皇兄同宿章华宫这数月,朝夕相处,有些举动确实不像兄妹,但是也不是夫妻。真正的夫妻,是会……
    想到十三岁那年,她和皇兄一起被人教导人事,看了欢喜佛。她忍不住轻轻“呀”了一声,捂住了脸颊。
    她对自己说,别想了。瑶瑶,你不能再想啦。
    晚间,秦珩不想用膳,吩咐小蝶,让小厨房的人给她做冰雪冷元子。——她脸颊发烫,她想需要吃些冰的,降降火气。
    然而小厨房的人却将此事禀报给秦珣知晓。毕竟是三月天,吃冰太早了些。事关这位姑娘,小厨房的人不敢大意。
    秦珣一怔,继而失笑。他暂时放下手中的事情,前去找她。
    秦珩此时已经平静了许多,但脸颊的红晕仍未褪去。她坐在椅子上,抱了本书,状似认真看着,实则思绪纷飞,连秦珣走近都不知晓。
    秦珣一看见她的身影,就柔和了神色,他站在她身后,小声问:“看什么?”
    “啊?”秦珩一惊,低呼一声,待看见是他,她笑了一笑,小声咕哝,“你吓了我一跳。”
    秦珣笑笑,随手拉了一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怎么想吃冰雪冷元子了?”
    秦珩默不作声,心想小厨房的人可真不牢靠。
    “等过几个月,再吃。”
    “嗯。”秦珩点头,粲然一笑,“我听皇兄的。”
    秦珣看她乖巧,也不由地勾了勾嘴角。现在是傍晚时候,这里已经掌灯了。她面容明艳,灯光下更显得人美如玉。他心中一荡,悄声道:“你说,等咱们大婚以后,是住章华宫好,还是景昌宫好?”
    他现下已经忍不住畅想大婚之后的生活了。
    秦珩瞧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宫中自有规矩,他登基后以孝敬先帝不想打扰为名,将景昌宫当做了寝宫。大婚以后,还能这样么?至少在她的记忆里,皇后是要住在凤仪宫的。
    “按说,是你嫁给我,咱们应该长住景昌宫才是,可是章华宫却是你住惯了的地方……”秦珣轻轻摇头,似是有些为难。
    “可以这样么?”秦珩小声问,“我们一直一起?”
    一直宿在一起,和民间寻常夫妇,好像并无区别。
    “为什么不可以?”秦珣挑眉,“难道我连决定把龙床放在哪里的权力都没有?”
    秦珩听到“龙床”二字,面上一热,随口道:“有有有,你是皇帝,你说了算。”
    她白玉般的脸颊显现出朝霞之色,昳丽无双。秦珣心口一烫,倾身吻向她的脸颊。
    秦珩轻轻“唔”了一声,再要躲避,已然来不及。她偏了头,他火热的唇刚好亲上她的莹润的耳垂。
    这意外教秦珣心中一荡,身体紧绷。梦中的记忆如潮水般袭来,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如同梦里那样,含住了她白皙的耳垂。
    耳垂上湿热的触感,教她身体发烫。她伸手去抵:“哥哥,你……”
    秦珣握住她的手,过得片刻,才松开她的耳垂,身子微微向后。他眸色幽深,脸上也有一丝不正常的红。他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我先回去。”
    他行得极快,头也不回。
    而秦珩则用半合的书,掩住了自己的脸颊。
    方才他亲她耳朵的时候,她心里竟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情愫和隐隐的期待感。
    真是,太羞耻了。
    次日武安侯进宫,正式提出想接了女儿瑶瑶回家里去。
    秦珣挑眉:“这个不急。朕倒是有件事,想求得师父的同意。”
    “什么?”武安侯哑声问道。他心里已经隐约有了预感。
    “朕想娶瑶瑶为妻。”秦珣一字一字道,“希望师父能够同意。”
    他是皇帝,这种事情原本无需同武安侯商量,但武安侯既是他师父,又是瑶瑶的父亲。他想拿出诚意来。
    武安侯已经想到会这样。果然听皇帝表达提亲之意,他并不意外。想起女儿昨天说的话,他心里一酸,他还记得自己的来意,哑声道:“请恕臣不能同意。”
    “为什么?”
    “皇上也知道,老臣膝下只有瑶瑶这一个女儿。臣希望她以后的日子,可以过得顺遂一些。皇上以后会有三宫六院,瑶瑶老实胆小,不适合皇宫。”武安侯声音嘶哑,“臣是个父亲,不一样女儿将来太苦。”
    “师父放心,不会的。”秦珣摇头,“师父,朕今日给你一个承诺。朕这一生,除却瑶瑶,不会再有其他人。”
    武安侯心神一震。
    秦珣笑了笑,继续道:“师父不信?师父能一生等一个人,为什么觉得朕做不到?”
    武安侯神色微微一变:“朝廷里的大臣……”
    “朝廷里的大臣不足为惧,朕是皇帝,这些事情,还能做得了主。”秦珣沉声道。
    “希望皇上能记着今日的话。”武安侯半晌方道。
    “朕是天子,金口玉言,说过的话,不但记得,也能做得。”
    话已至此,武安侯没再坚持反对,而是低声道:“那瑶瑶?臣能接她回去了吗?”
    “当然,只要瑶瑶同意。”秦珣笑笑,“皇帝大婚,皇后是要从皇宫正门进宫的。”
    武安侯一噎,所以说,他接了女儿回去,过不了多久,还要再送进宫?
    他哑声道:“这事,以后再说吧。臣记得,皇上刚登基时,可是说过要为先皇守孝的。”
    秦珣笑容微敛:“这就不劳师父操心了。”
    武安侯来接自己回家,秦珩见他神情殷切,心中颇觉酸涩。
    怕女儿不同意,武安侯忙道:“皇上也同意了的。”
    “嗯。”秦珩点了点头,“我教人收拾东西。”
    “不用收拾。”武安侯忙道,“家里什么都有,都准备好了,就等你回去呢。”
    秦珩没有忽视他眼中的紧张。她轻轻点头:“好。”
    同皇兄告别时,秦珩心底竟生出了一些不舍来。
    秦珣更不舍得她离开,但是他心知为了将来两人能更好的在一起,她暂时回家是必须的。
    他在她耳畔,轻声道:“真想把你锁在身边。”
    “什么?”他声音太低,秦珩没听清楚。
    秦珣笑了笑,目光幽深:“没什么。武安侯府离皇宫不远。”他顿了一顿,又道:“师父已经同意了咱们的婚事。”
    “嗯。”秦珩点头一笑。她就知道,皇兄不会就这么轻易地让她出宫。果然是为了让她以后永留宫中。
    先帝原有四个儿子,如今只剩下当今圣上一个。皇室人员稀少,新帝至今后宫里头连一个妃嫔都没有,更别说有子嗣了。
    朝中不少大臣都上书请求皇帝广纳妃嫔。大家都知道皇上孝顺,一心为先帝守孝。可是孝顺不是这么来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了祖宗基业,为了皇嗣,皇上身边也该添个人啊。
    但是皇帝态度坚决,这一类的折子全都留中不发。
    新帝十九岁了,登基半年。先帝在他这个年纪,可都有一儿一女了。新帝身边竟一个女人都没有。
    皇帝不急,他们急啊。不求他像先帝那样妃嫔众多,好歹得有吧。哪怕一个也行啊!江山万里,需要继承人。皇帝一个人生不出孩子的。
    请求皇帝身边添人的大臣越来越多,新帝似乎不胜其烦,“勉为其难”同意立后。
    他在朝堂上,神色淡淡:“朕听闻武安侯有个女儿,蕙心兰质,能当后宫之主,就立她为皇后吧。”
    皇帝终于点头同意,众大臣喜出望外。等等,谁的女儿?武安侯孟越,他也有女儿?
    第97章 婚期
    朝廷内外, 谁不知道武安侯半生孤苦, 无儿无女?他连娶妻都不曾, 让他从哪里变出一个女儿来?
    没想到,武安侯还真有了一个女儿。
    据说武安侯年轻时候,曾娶过一房妻室, 两人恩爱有加。可惜后来武安侯去战场,与妻子失散,音讯不通。他也以为自己妻儿俱亡, 不想十多年后, 女儿拿了当年的信物上京寻父, 这才父女相认。
    皇帝不知怎么竟知道了此事, 武安侯刚认下女儿,他就想立其为后。
    这武安侯的女儿,是美是丑,是善是恶, 谁都不知道。就这么,立为皇后?也太草率了吧?
    按说皇帝想娶谁, 是他个人家事,然而皇家无家事。他的妻子, 可是要母仪天下的。
    于是,就有大臣小心建议皇帝换个人选。
    年轻的皇帝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薄唇轻启:“朕的皇后只会是她,也只能是她。”他目光沉沉:“此事不必再议,大婚事宜, 由礼部负责。”
    她好不容易答应了嫁他,竟然想让他换人?
    皇帝态度坚决,朝臣们也没有好法子。要怪也只怪先帝去的突然,没在新帝登基前,给他选门亲事。现在好了,谁想到新帝登基以后,在立后一事上,这么任性呢?
    不过也有人心态好,他爱立谁就立谁吧,反正武安侯那个样子,做外戚也不像是会贪权的。皇帝肯立后,总比始终不愿意接纳女人要强的多吧?再说,侯府千金,至少身份上还算不错的。虽说没在侯府长大,长于乡野,可能不大懂规矩,但是好好教教,大概也……可以吧?
    皇后看似极为重要,认真想想,好像也没那么重要?后宫又不干涉朝政。
    再说江山万里,是需要继承人的。
    礼部的官员接旨以后,摩拳擦掌,信心满满。负责皇帝大婚事宜,这可是第一次。本朝的皇帝多是在登基前已经有了原配妻子。皇帝娶皇后,可是新鲜得紧。
    皇帝要立后一事,后宫诸人也已尽皆知晓。很奇怪,不是皇帝藏在章华宫的那个姑娘,而是武安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儿。
    太皇太后寇氏听到寿全宫有人提及此事,她轻轻抬眸,瞥了那人一眼,眼皮很快又垂了下去。慢悠悠道:“连皇帝的事情也要议论,看来真是哀家平日太纵容你们了。”
    她声音不大,但是极为威严。她这话一出口,众人噤声,磕头请罪。寿全宫中再无人敢议论此事。
    太皇太后挥手:“你们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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