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说完,窗外的天色都暗了,幽砚不禁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沉思过后,她无意识地揉捏了一下小羊驼的耳朵,而后缩回了手,冷笑道:无稽之谈。
    亦秋一时气堵,好半天才说出一句:你不信我!
    幽砚:离谱至极。
    亦秋的四只小蹄子不自觉硬了她想踢鸟,但她不敢。
    短暂气愤后,她咬了咬牙,争执道:你不是说,只要我说,你就信吗?
    我没说过。幽砚说着,站起身来。
    她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推开房门,孤身踏入了屋外那个银白的雪夜。
    小羊驼也站起身来,吸了吸鼻子,迎着寒风追了出去。
    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家」里的一切,都已变得破旧不堪,似是很久很久没有人来住过了。
    原来自被抛弃以后,幽砚再不曾拥有过一个家。
    幽砚!你去哪里啊!
    小羊驼追在少女的身后,可夜这么凉,雪这么大,她的每一步都深陷在雪地之中,跑得分外吃力。
    幽砚的步子很快,害得她怎么追都追不上,只得喘着大气,一路追一路喊,半步都不敢停下。
    幽砚,你等等我我跑不动了,真的跑不动了
    要命了,她是个病人啊,她脑袋上还被戳了个小洞洞,她为什么要在雪夜里追一只鸟啊!
    小羊驼心里这般不悦地想着,脚下的步子却片刻未歇。
    她怕她一停下脚步,便会跟丢了幽砚,只要想到这个,茫茫大雪便阻不住她的脚步。
    而且她也坚信,幽砚也并不是真想甩了她,否则以幽砚平日里的速度,她是跑断了腿都不可能跟得上的。
    就在这时,幽砚终于停下了脚步。
    她回过身来,皱着眉头走回了小羊驼的面前:你还跟着我?
    我不跟着你,我跟着谁啊?亦秋一边说、一边喘,语气娇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嘤起来了。
    不要喘
    小羊驼努力憋了一口气,却没能憋上几秒,又忍不住大口大口喘了起来,委屈道,又,又不是又不是我想喘,我我真的,很,很累嘛她说着,止不住哽咽了起来。
    什么人啊这是,比鸟女人还坏!
    这只鸟,从小坏到大,真就是从小坏到大!
    她真的太委屈了,她和这只鸟讲了一下午的故事,讲得口干舌燥肚子空空,最后不断跑了一段冤枉路,还连喘气都错了!
    那破烂好感度上千以后,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忍不了,忍不了就不忍了!
    你又,又不等我我跑不动,天冷,我又啊嚏又生病了,你
    小羊驼话到此处,越想越委屈,干脆直接趴在了雪地上,大声嚷嚷道:你不让我跟,我就不跟了!你走吧,别管我,你记不得我了,也不相信我我,我也不想理你了!
    幽砚眼底不由得闪过一丝诧异。
    她沉默片刻,下意识想要上前安抚,却不料刚蹲下身子,便被眼前的羊驼吐了一脸口水。
    走开!不要管我!那一瞬,小羊驼龇牙咧嘴,表情凶得一批。
    刚才,是谁追了她一路来着?
    第124章
    梦境中的美梦坍塌了,原本干净简洁的那个小家,变成了深山之中荒废许久的破宅。
    可幽砚到底还是将小羊驼带回了这里。
    离开了那一场梦,她便没有家,夏日伴着流萤,冬日卧于冰雪,日晒雨淋,餐风饮露,便是她这数百年来的每一个日夜。
    她早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可那只小羊驼不行。
    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那么娇气的小妖精,吃饭得喂,走路要背,稍微凶凶,马上落泪。
    此时此刻,娇气的小羊驼正趴在幽砚刚收拾干净的床上,她也不曾想到,仅半日光景,她的生活质量便发生了超大幅度的下降。
    这个屋子是刚收拾出来的,一开始又脏又破,四处都是蜘蛛网,非但如此房顶破了,门窗都是坏的,碰一下便会发出极其刺耳的吱声。
    现下倒是收拾出来了,但也不算干净,无非是小羊驼含泪嚷嚷着不愿在有蜘蛛网的地方睡,幽砚才将那些蛛网尽数扫去,顺带把床一同收拾了出来。
    此处少说也有几百年没住人了,屋子里的家具大多坏了,床也好不到哪里去,趴在上面不动还好,稍微动一下就咯咯直响,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彻底垮掉。
    屋子没有被子能将她裹着,白日里她还在烤的那个小火炉也不见了,面对这样的寒夜,她只能缩着身子,一边发抖,一边打喷嚏。
    外头大雪未歇,夜风呼呼地吹,寒意自破漏的房顶与门窗偷溜了进来,绕着她来回打转。
    这样的环境,根本睡不着
    早知道,亦秋开始后悔走进那道门了,哪怕梦醒是必须面对的至少,她还可以选择等自己病好了再去面对。
    她这般想着,忽被无比刺耳的推门声吓了一跳。
    抬眼一看,原是幽砚拾了些柴回来。
    幽砚很快在屋中生起了火,回头看小羊驼已经冷得将自己缩成了一个大白团子,一时皱了皱眉,沉思片刻后,以灵力暂时堵上了这间破屋漏风的地方。
    屋子里的温度一点一点暖了起来,小羊驼的呼吸也平缓了许多。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感觉很冷。不止冷,还很饿。
    她望着火边独坐的幽砚,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那许久没受过委屈的小肚子,一时间不自觉地咕咕叫了起来。
    尽管外头的风再大,这样的声音也逃不过幽砚的耳朵。
    幽砚沉默许久,忽而站起身来,又一次离开了这间阴森森的破屋。
    这是在嫌我吵吗?这是直接把我丢下了吗?可我也管不住我的肚子啊。
    亦秋这般想着,吸了吸鼻子,从床上跳了下来,趴在了火边。
    果然啊,还是火边暖和,床上没有被褥,又冷又硬,算得上什么床啊?
    要是能有点吃的就更好了。
    无奈那个真正的鸟女孩,好像一点也不关爱小动物。
    想到此处,亦秋不由得陷入了一阵沉思,要是这小幽砚不愿意养她,她要怎么在这梦境里活下去,并将其唤醒带出去呢?
    她想,她应该还是可以活下去的,毕竟一只正常的羊驼,总不可能没有人喂养就会被饿死。
    那么一只正常羊驼,一般会怎么生活呢?
    首先,它们会吃草
    呃,算了不正常的羊驼,没人喂养一定会饿死的。
    还是先睡觉吧,反正也没东西吃,不如去做个梦,没准梦里还能吃到点什么。
    小羊驼这般想着,难受地闭上了双眼。
    她太累了,整个身子又冷又饿又痛,鼻子也完全堵上了,只能靠嘴巴呼吸。
    她于火边迷迷糊糊地睡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微微睁了睁眼,便发现身旁多了一个消瘦的身影。
    她疲惫地眯着双眼,朝着那个身影下意识瞄了一眼,一袭红衣,长发披肩,跳动的火光,勾勒着那分外好看的下颌线,只是一个侧脸,也让人感觉无比安心。
    幽砚小羊驼轻声喃喃着。
    幽砚侧过头来,低眉看了小羊驼一眼,却见小羊驼已又一次闭上了双眼。
    她欲言又止了片刻,到底还是没有打扰那小家伙的睡眠,只低头继续烤着手里的那一条烤鱼。
    不一会儿,烤鱼的香味便溢满了破旧的屋子,只是那只鼻子堵了的小羊驼并无法闻到。
    她时不时打个喷嚏、吸个鼻子,扭动一下缩成一团的身子,显然睡得不怎么舒服。
    太难受了
    亦秋这般想着,意识也随之清醒了一些。
    她扬起脖子,睁开了一只右眼,恰好看见了幽砚手中的烤鱼。
    嗯!那一瞬,小羊驼不自觉发出了一只羊驼才会发出的哼声,小脑袋下意识探了上前,想要闻闻香味儿,却被堵住的鼻子制裁了。
    醒了?幽砚淡淡问道。
    嗯!亦秋点了点头,目光却离不开那条鱼了。
    她暂时不想去思考幽砚何时回来的,也不想去追问明天的自己是否还能跟在幽砚的屁股后面,她只知道现在她饿极了,而她的面前有一条烤鱼,她特别想吃!
    她馋得狂咽口水。
    幽砚将鱼递到了她的面前,她连忙张嘴去咬,却又瞬间咬了个空。
    呜呜小羊驼发出了委屈的哼声。
    烫,有刺。幽砚说着,皱了皱眉,用手将其撕开,一边吹着凉,一边认真地将刺从里面挑了出来,这才喂到了亦秋的嘴里。
    亦秋吃着吃着,不自觉湿了眼眶。
    恍惚间,她竟觉得自己回到了梦境之外,而身旁坐的,不是那个五百岁的鸟女孩,而是那个梦外的鸟女人。
    毕竟入梦之前,幽砚也曾答应过,会烤鱼给她吃,为了那一句话,她真是馋了挺久,馋到后来都不馋了,却意外在这样一个夜晚得到了满足。
    在这之前,她还以为自己被抛下了,还以为这间屋子连同这个火堆,都只是这无情的小鸟在这梦境里留给她的最后一丝温柔。
    万幸,这小鸟没有真的丢下她,尽管她没有恢复鸟女人的记忆,可她还留有小红花与那半个小幽砚的记忆,所以嘴上说得再怎么冷漠,到底还是不忍心丢下她的。
    吃完烤鱼后,幽砚为小羊驼擦了擦嘴,便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填饱了肚子,亦秋的精神状况一下好了许多,她稍稍活动了一下无比酸疼的四肢,不自觉发出一种伸懒腰时最容易发出来的哼声迷之娇气。
    幽砚不禁闭上双眼,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
    小羊驼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她只知道自己累坏了,往后的三四天都会浑身酸痛。
    她觉得这笔账必须算在幽砚身上。
    亦秋这般想着,一个没忍住,抬头瞪了幽砚一眼。
    不瞪不知道,一瞪吓一跳,当她去瞪幽砚时,幽砚也正凝视着她。
    她真是很害怕这种毫无缘由的对视,也害怕幽砚这种波澜不惊的眼神,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她都觉得自己像个不着寸缕的傻子,只需一眼便能被幽砚彻底看穿,根本藏不住一点秘密。
    你你看我做什么?但小羊驼是不可能在今天认输的。
    毕竟她今天很生气,生气到气势汹汹地吐了幽砚一脸,并且没有当场认怂,这是阶段性的胜利,是小羊驼翻身农奴把歌唱的绝佳开端。
    但这绝佳开端,也有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比如不愿认怂的她,是一路骂骂咧咧地被幽砚扛回来的。
    不得不说,被背和被扛,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验。
    前者挺舒服的,至于后者嘛嗐,不提也罢。
    小羊驼这般想着,目光一下凶狠了很多。
    然而,羊驼的目光再怎么凶狠,也是不具有任何杀伤力的。
    幽砚不由得轻笑了一声,那种眼神、那种感觉,在小羊驼看来,简直就是《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狗血小说里时常能看见的三分薄凉、三分讥笑、四分漫不经心。
    亦秋深吸了一口气。
    没怎么,就是觉得幽砚话到此处,停顿了片刻,而后弯了弯眉眼,淡淡说道,你很吵。
    亦秋再一次深吸了一口气。
    她哪里吵了?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好吗!幽砚这鸟女人小时候怎么这样啊?
    难道在《枯枝瘦》的世界观里,昆仑山的特产是笋吗?
    算了,算了。
    不生气,不生气,气坏身子没人替。
    行,我安静,我不发出声音!亦秋说着,赌气将头扭到了一旁。
    可下一秒,小鼻子一发痒,便又止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连带着身子一同颤了一下。
    那恼人的轻笑又出现了。
    小羊驼扭头怒道:再笑我要吐你了!
    欺负谁呢?她不敢吐魔界之尊,还不敢吐一个梦境里的山野丫头吗?
    幽砚听了也不生气,只是伸手揉了揉亦秋的脑袋,还不小心碰疼了她在那颗脑袋上抠出来的,现在还有些发烫的新鲜「脑洞」。
    亦秋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身子也随之猛地颤抖了一下。
    幽砚下意识缩了缩手指,短暂迟疑后,又将食指指腹轻轻放在了伤口之上,以灵力缓解着那份疼痛。
    这一次,亦秋安静了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幽砚开口问了一句话。
    你这小口水羊,真是从梦外来的么?
    第125章
    我骗你做什么?亦秋下意识回应着,话音刚落,便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莫名其妙又多了一个新外号。
    口水羊?这什么外号啊!
    她是羊驼没错,正常的羊驼都爱吐口水也没错,可她是只讲文明的羊驼,一年到头吐过的口水,还没有一只正常羊驼一天吐得多。
    她怎么就成幽砚嘴里的口水羊了呢?
    亦秋这般想着,不由得拧了拧眉心,气呼呼地瞪了幽砚一眼,认真问道:还有,什么叫口水羊啊?我就吐过你一次吧?
    幽砚微微挑了下眉,手指拨弄了一下「口水羊」尖尖的小耳朵,漫不经心道:两次
    扯!亦秋咬了咬牙,为自己争辩道,就一次,今天第一次!
    说完,她还在心底认真回忆了一下,再次确定了自己绝对没有在梦境里吐过小幽砚口水。
    小幽砚对她这么好,她怎么可能吐小幽砚呢?
    你确定?幽砚捏了捏指尖的小耳朵。
    确定!小羊驼不悦地晃了晃脑袋,眼里满是倔强。
    打赌?幽砚饶有兴致地问道。
    赌什么!小羊驼半点不慌。
    幽砚单手托着下巴,认真思虑了片刻,道:罢了,没什么好赌的,我若输了,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你若输了,你又能给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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