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名山继续道:“赵昀虽能以意御剑,却犹有迟滞之感,那是他领悟剑道还未深透,只是凭本能感觉形成的一种模糊剑意,而非是主动培养滋长的剑意。相反,韩袖水以剑御人,从境界上说虽低于以意御剑,但正因一切皆有剑招为主,她只需让剑招臻于极致,按照剑招套路便有无穷威力。蜀山剑术流传千年,早已千锤百炼,损益调变,去破绽成浑圆。以赵昀初生弱小的剑意对上韩袖水成熟的剑招威力,孰胜孰败,还需要我多说吗?”
    秋名山修为在大乘境界,眼光老到,短短几句便切中肯綮,将场上眼花缭乱的剑术对决剖析的一清二楚。虽然他自己并不使剑,但一道通而万道通,不必继续细看,仅靠赵昀与韩袖水的数招交手,便已预测出了胜负。
    “可是??????”骆绮红张口欲驳,一时却是有心无力,轻轻揉着小乖宝的耳朵,竟是直接让一句话断成两截。秋名山点评的头头是道,她内心中也觉深有道理,只不知为何,心服而口不服,总是不欲这个俊俏少年就此落败。
    “何况,赵昀明显重伤未愈,早是强弩之末,只靠一股志气勉力支撑。再拖延下去,不必韩袖水攻击,他自己就要先倒下去了。本来面对韩袖水灵动剑式,最聪明的方法便是腾挪闪避,以动制动,迫令韩袖水中途变招,无法将春花秋露剑精髓尽数施展。可你发现没有,赵昀却很少移动跳跃来避开攻势,反而坐以待毙,只在紧要关头才借宝剑化解杀气,傻傻的让韩袖水剑招的威力宣泄的淋漓尽致。这当然不是他傻,只能说他体能已经不起进一步消耗,他不得不保持体力,来勉力维持均势局面不破。但被动之势已成,打下去必败无疑呀。”
    听着秋名山不带丝毫感情的公正判决,骆绮红的心猛然一抽,紧紧盯着生死厮杀中的那名孤傲少年。
    那个少年似乎不知道自己失败的命运将要来临,依旧顽强的挺直身躯,一剑剑不停的挥挡。他的剑就是一首歌,一挥一动都是倾诉心中执念。
    骆绮红突然迎到了赵昀的眼神,娇躯陡然一震。
    这是什么样的眼神啊!
    那眼神之中看不到沮丧,看不到彷徨,也看不到怨天尤人,只有桀骜不驯的横眉冷对。
    “他这样的年纪,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有这样的眼神?无畏,执着,还有必胜的信念,呵,我幻想中的大英雄竟会是这个俊俏模样。”
    骆绮红默然半晌,忽然道:“我却认为赵昀能赢下韩袖水,秋爷爷,你敢不敢和我赌一次?”
    秋名山略感奇怪的瞧了骆绮红,暗道:“小红儿今日忒也奇怪,似乎对那赵昀别有一番注意啊。她一向眼高于顶,即便如拥剑公子、玉麒麟这般翩翩君子都不曾得她一丝垂青,这般上心倒真是少见。恩,赵昀剑术资质超卓,又兼一表人才,本来倒不失为一个好人选。可他却牵连到了那预言,已是众矢之的,一切都是空谈了。”
    “怎么,不敢赌吗?”骆绮红见秋名山默不作声,不禁催促道,还作势要将闹海灵貂丢到他怀中。
    “咳咳,红儿不要胡闹呢。你这小乖宝不但没一点乖,反而是大大的坏坯,我一把老骨头可受不住它折腾了。”秋名山吓的赶忙回过神来,连忙道:“我当然赌了。不过既然是赌局,总要有点彩头。”
    骆绮红眼珠一转,心中已有计较,道:“挺好的。这样罢,我若输了,就答应三个月内保证不让小乖宝来稍扰你。”
    “滋溜。”小乖宝灵通人意,闻言不由竖直小身板,小爪子轻轻挠了挠骆绮红的掌心,以示不满。
    “这彩头也太轻了,不赌了不赌了。”秋名山摇了摇头,完全看不上这个赌注。
    “那行吧,就不赌呗。小乖宝,你说对不?”骆绮红云淡风轻的轻抚灵貂细软皮毛,目光却一直不离赵昀左右。
    秋名山见小乖宝一脸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登时回忆起种种噩梦,不由暗叹一声:“小红儿算是吃透我了,我这欲擒故纵之计竟被她轻描淡写的消弭无形。哎,我还想让她保证一年来着,真是想多了。”
    他凑到骆绮红跟前,觍着脸赔笑道:“小红儿,我和你开玩笑呢,我赌啊,我当然不会扫你的兴致了。”心道:“反正赵昀必败无疑,我这赌局有胜无败,我不赌我是傻子啊。”
    “那行,若是秋爷爷赌输了的话,”骆绮红故意顿了顿,眼中闪烁慧黠光芒:“那就必须说服我爷爷,让他十年内都不逼迫我嫁人,也不得提婚嫁这件事。整天唠叨,烦都烦死人了。”
    秋名山一愣,没想到红儿竟然提出这个要求,迟疑道:“这恐怕不行吧。骆老头可就你一个孙女,你的婚事不但关系你个人幸福,更攸关猛兽堂未来发展。你到现在还不肯安定下来,他能不着急吗?不要说十年,我看是一年都没有可能。”
    骆绮红撇了撇嘴:“你可是他的结拜大哥,他能不听你的?再加上我在一边哭闹,他不答应才怪哩。再说了,我只说叫爷爷不要催我成婚,若是遇到合适的人,我自己就嫁了,对不对?”
    她瞧了眼赵昀与韩袖水的对决,又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盯着秋名山的老脸看了许久,直把他看的有点发木,才如恍然大悟般轻呼道:“哦,我知道了!不是没可能,是你根本就没信心赢吧。真是的,我早说了不要赌了,你又要说赌赌赌。”
    “这个??????”秋名山一时沉吟不决,暗想:“小红儿说的如此笃定,莫不是那赵昀还有转败为胜的机会?”他虽然十万分相信自己的判断,此刻仍忍不住凝神观望,检测自己是否真有遗漏的关键。
    但见韩袖水身形灵动依然,剑剑夺魄慑神,极招源源不绝运出,不但未有疲态,反而更赖生息诀修复背后伤口,愈见精神。而赵昀已是气喘如牛,汗如雨下,艰难应付间更见捉襟见肘。洒脱剑意沦为救场的名旦,疲于奔波,虽然唱功绝世却无暇酝酿感情,急切中剩下呆板枯板,只赢得阵阵倒彩。
    “蜀山生息诀号称生生不息,更利于久战,韩袖水无真气衰竭之忧,每一招都用了十层功力,明显占据了上风。而赵昀已接近油尽灯枯,只凭一口气吊着,绝无取胜之理。若赵昀这样子还能打败韩袖水,老头子这双眼可以挖出来了。也罢,便跟小红儿赌这一局。”
    主意打定,秋名山说道:“十年是不行了,五年才差不多。你都二十了,再拖十年就真成了剩女啦。”
    骆绮红却是呆呆的望着场中局面,恍如未闻。
    秋名山无奈,只好赔罪道:“得,我又说错了,是你看不上那些人,不是你剩下来,而是你遗弃他们。我道歉,行了吧?”
    “哼,那些垃圾谁耐烦捡了?”骆绮红总算照顾秋名山一把年纪,终于勉强答应道:“五年就五年吧,秋爷爷,你最重承诺,可不准耍赖。”
    “耍赖?红儿竟对这个赵昀如此自信?他还能翻天不成?”秋名山一愣,心内却是一叹:“女孩子还是不要太优秀的好。不然她自己烦恼不说,连我们这两个老骨头也累的够呛,牵线搭桥,翻山倒海,也还是拉不到一个合适孙女婿。哎,仙林虽大,才俊虽多,又有谁能配得上我家红儿呢?”
    骆绮红目光幽幽,不离赵昀左右,秋水双瞳明亮璀璨,说不清是同情,是期待,还是仰慕。
    剑光飞舞中,赵昀咬牙坚守,礁石般屹立不倒。他就像一位深陷敌围的铁血军人,在粮尽援绝看不到希望的时刻,仍不肯弃剑投降。就算没有任何意义,也要战到最后一刻。
    对其他人来说没有意义,却正是我的意义所在。
    男儿持剑,便当一往直前,不离不弃。青莲的傲骨与赵昀的偏执在一刹那融合无间,模糊了时间,改易了空间,却留这一点孤傲光辉不灭。
    “正目断关河路绝。我最怜君中宵舞,道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赵昀,赵昀,昀者,光明也。就看你这一战,能否真的夜尽天明,剑破天裂。五年的耳边清净都押在你身上,我可是无条件支持你呢,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赵昀的脸色的确惨白憔悴,嘴角也有鲜血流出。韩袖水的杀招虽不断被他长剑破解,但春花秋露剑剑气四逸,每使一招就对他身体多施一层威压,亦让他的出剑越加吃力。
    威斗神剑毕竟有四百八十八斤重,没有真气流转,赵昀即便是天赋神力,这般不停挥剑运劲,也觉难过异常,体能急剧的耗竭着。
    赵昀知道自己能支撑的时间已经不多,一面挡住韩袖水连绵杀势,一面极力思索破局良策:“没能好好调息,体内真气恢复太过缓慢,到现在仍只够一招之用。若不能一招击杀韩袖水,那我便真的任韩袖水宰割了。但此刻我剑意紊乱,若贸然进攻,她仗着身法灵便之利,必能轻松逃脱这一击。我到底该如何是好?”
    “我绝对不能败!师兄还受伤被押在蜀山手中,晴儿岚儿更需要我的保护,我不能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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