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观赵昀方面,虽赖四象真气消弭体内生息诀,并化为己用,但外来真气颇多,想要尽数化解必须一段时日。
    同时他的经脉受损严重,全凭坚强意志支撑。四象真气虽有修复经脉的神奇疗复功效,却是循序渐进,治本而不治标,急切间远不如一些丹药见效。
    刚刚那一招“吴宫花草埋幽径”已将新化成的四象真气消耗一空,所剩无几。是以与韩袖水的这场决斗对赵昀而言,乃是极为不利。
    他却浑若无事,镇定依旧,手中威斗冷冷一指韩袖水:“动手吧。”
    “就让你知道蜀山剑法的神髓。”
    韩袖水手擎昆吾,剑生彩光,生息诀运转极致,身形如燕,攻向赵昀脖颈。她知道赵昀有护体宝物,身体各处都坚固不破,所以便盯上了赵昀的喉咙。
    只见韩袖水纵身挥剑,便有七彩异光炫目,平空中消失了韩袖水踪影。
    这是她剑光眩目之技,与云深雾隐剑阵颇有相通之处。但云深雾隐是以静制动,让人完全瞧不出端倪,这招却是极动中瞬息的寂静,纵是极力隐匿却难藏耀世锋芒。
    赵昀感天机,应自然,从韩袖水出招的瞬间便已发现了韩袖水的目的,手上威斗不动,以逸待劳,等待那石破天惊一击。
    “百花艳发!”虚空之中,韩袖水人剑合一,宛如一道瀑布,冲荡强大水流,蛰伏的强劲威力在瞬间爆发出来,化成浪花千朵,朵朵是瑰丽杀机。
    赵昀沉眉冷对,右手轻扬,在韩袖水绝招扑杀的刹那横剑格挡,宽阔剑身已完完全全挡住了一朵浪花。不必施展四象真气,威斗神剑看破浪花关键,斜锋而切,便如切豆腐一般,将那一朵致命的浪花肢解剖开。
    “叮。”真气凝结的浪花霎时丧失了生命,在空中哀婉唱起了悲歌,无奈的消逝无踪。
    赵昀抬手再进,威斗神剑“蹭蹭蹭”连续递出,抢在万千浪花汇聚之前,横挑竖隔,左封右挡,便如孤将在万军之中随意纵横。
    他这几剑因为不带真气,出招的速度并不十分快,关键在于时机掌握精准无缺,急一分则过早,慢一分则太迟,在妙到毫颠间,从容应对,各个击破,转眼将韩袖水这招杀式消解无影。
    韩袖水见赵昀使剑之际,气韵沉雄,不慌不乱,颇有大将之风,不觉心头一凛:“小恶贼剑术竟如此了得!相传青莲剑法乃是世上最神秘的剑法,排名更在蜀山剑术之上。我若能以剑术打败他,便是为蜀山扬名了。”
    她一面思索,一面剑光不停,招招是“春花秋露剑”精妙招数,不让赵昀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春花秋露剑是蜀山剑术的根本,所谓春花便是指剑招繁艳,如百花盛开,夺人眼目,而所谓秋露是指剑意无碍,如朝露遇日,稍纵即逝。
    韩袖水虽然勤奋不如李碧云,天资不如张聆月,临敌不如叶飞花,在蜀山四秀中修为最末,但毕竟沉浸剑术数十年,此刻又震撼于赵昀的实力,不再放松小觑。那一颗剑心完全定静下来之后,不但将往日功力尽数发挥出来,更在施展中触发天机,灵幻妙用,主动添加剑法变化,让繁复剑招威力更增。
    赵昀紧守门户,并不着急抢攻,以守代攻,全是防御剑式。他知此刻韩袖水锐气正盛,而自己伤重未愈,体内的真气只够使用一次极招,故不能以力相拼,只有暂时保住周身不失,静待韩袖水破绽露出。
    众人见韩袖水招招逼命,七彩剑光绵绵无际,牢笼苍穹,赵昀却是有如一叶扁舟,任凭海啸浪卷,失踪紧守灵台,安然无恙,都是瞧得目不转睛,意眩神迷。
    韩袖水的几个弟子更想道:“师父忒也藏私,明明有这般强力剑法却不肯真心教与我们。哼,难怪我们水字门下在蜀山地位最轻,只有被驱使的命运。我们众弟子中若是出几个非凡高手,她不也水涨船高,不用看碧云师伯眼色行事?”
    长毛象上一个白胡子老头悄然跃至骆绮红身旁,附耳说道:“小红儿,这韩袖水拥有如此剑术,足见蜀山威名不是虚言。依老头子愚见,我们还是不宜与她们发生正面冲突为好。”
    骆绮红美目白了一眼白胡子老头,不满的娇呼道:“我说秋爷爷,你怎么越活越胆小了?蜀山派有什么了不起的,猛兽堂还怕她们不成?再说了,爷爷早就说了,要不计一切的请回赵昀,我们怎能白白看着他从眼前溜走?怎么,你打不过这老大妈?”
    白衣老头秋名山苦笑道:“她这点道行,我还没放在心上。只是,别的门派也就罢了,可蜀山与众不同。你还不知道吧,蜀山主事大弟子李碧云与凌云观天元宗宗主宋江乃是夫妻关系,换句话说蜀山与当今仙林第一大派凌云观乃是结盟关系,两家同气连枝,一旦共同行动,猛兽堂可对付不来。”
    “我的天,那你怎么不早说哩?看来红儿又闯祸了哦。哦,对,秋爷爷不拦住我,也要记大过一份。”骆绮红嘴里夸张的表示惊异之情,眼中可没有一点惧意。
    她聚精会神的瞧着场中赵昀与韩袖水的剑术对决,眼中竟有了痴意。
    秋名山登时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里却有一万个窦娥哭天抢地:“我的小姑奶奶,我没拦着你吗?我拦得住你吗?我跟你说能让十万大山连翻震动,天地元素暴动的人,绝对来头不小,叫你忍一时之气,等骆老头赴会回来再说,可你半句也没听进去啊。就这么火急火燎的驱动犸象卫队,不由分说的与蜀山接了梁子。”
    骆绮红似是良心发现,终于回头抚慰了下一脸委屈的秋名山,嘻嘻一笑道:“好啦,秋爷爷,别愁眉苦脸了。反正有你在,天儿塌不下来。对了,秋爷爷,你瞧他们两个人比赛剑术,哪一个能取胜?”
    “这个赵昀资质不错呐,年纪轻轻就领悟到了以意御剑的境界,当真是可造之材啊。”谈到剑术,秋名山一改委屈宝宝的滑稽面容,显得无比专业。
    “以意御剑?”骆绮红不解问道。
    此时韩袖水正舞出一招“春蚕到死丝方尽”,身体如陀螺狂转,生息诀真气源源不绝,如一层蚕茧般将她身体覆满一身绿光,旋即激荡狂风千钧,尘土无际,林木狂嚎。
    只一眨眼的功夫,韩袖水人如离弦劲羽,快逾迅雷掩耳,潜心剑招之中,饱含必杀之志,再度奔袭赵昀头顶。
    秋名山脱口而出道:“以剑御人!我竟小看韩袖水了。”
    骆绮红不暇细问,一颗心儿不知为何跳了一跳,已见飓风狂飙中,赵昀用宝剑护住额头,面不改色,冷喝一声:“破!”
    那把黑黝黝不起眼的宝剑竟无惧那碾碎一切的绿光,一往无前,直插入绿光蚕茧中。
    “撕拉!”
    生息诀真气形成的蚕茧,居然和真的蚕茧无异,被这一剑剪开牢不可破的壁垒,一层层的抽掉茧丝剥光蚕茧,应声而破。
    “怎么会,他竟一剑击到我唯一的破绽之处。重重真气包围,他怎么能不偏不倚的正中关键?”瞳孔闪烁难以置信的吃惊,韩袖水身形急速后退,避开了赵昀继续递伸的剑锋。
    浩大无匹的剑气极威还未发出就被收回天地,如潮湿的鞭炮在半空闷响一声,显得异常可笑。
    “呼。”骆绮红见赵昀仍是屹立不倒,不觉长出了口气,热火的伟岸亦是波澜起伏。她忽的一愣,脸上也有微醺之意,暗道:“怎么我会如此紧张?这种感觉真是奇怪。莫非,我竟对这个赵昀有了感觉?”
    其实她的紧张倒并非完全出于男女之情,而更多的是作为一个人的最自然反映。
    所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同情弱小,大抵是人的天性。仙林中人虽都是在刀口尖上过日子,见惯了生死,但倚强凌弱却被一般人不耻。甚至于很多邪道巨擘也推崇势均力敌的厮杀,不屑暴凌弱小、滥杀无辜的行为。
    赵昀先前像一头待宰羔羊,被蜀山众女浑身宝剑伺候的情景让骆绮红第一印象就有了同情之心。何况赵昀又长得这么俊俏,长得帅的人总是特别能引起女人的同情心的。
    秋名山丝毫没注意到骆绮红的小儿女心态,一边指着赵昀的剑招走向,一边解释道:“所谓以意御剑,说白了就是不依靠真气运转剑招,而是以精诚剑意与宝剑沟通,单凭剑意就能拥有无穷威力。你瞧,赵昀手上缓缓而动,看似绵软无力,却因剑意流淌,让剑招尽随心意,虽缓慢而有节奏自然,虽轻软而有神力暗生,才得以在韩袖水的攻击中坚持下来。”
    “如此说来,赵昀是大有机会赢韩袖水了?”骆绮红的语声中含有一丝期待,一丝欢喜,一丝理不清的悸动。
    秋名山摇了摇头:“并不是。我敢断言,不出五十招,赵昀必败。到时我们是强夺赵昀,与蜀山彻底结下仇怨还是化干戈为玉帛,与蜀山重新修好,让她们自由离去?红儿,你该考虑清楚了。”
    骆绮红却是娇躯一颤,无暇思考与蜀山交涉问题,反问道:“怎么会?你刚刚不是说赵昀能以意御剑,很了不起吗?那他又怎么会败?”
    这个清秀而坚毅的少年,剑刃加身下不肯投降永不放弃的男人,怎么能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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