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珍重!”
    “珍重!告辞了!”
    道不尽殷殷别离,容不得片刻耽搁,赵昀一行人骑着日行千里的骏马,与定林叶家浩荡队伍分道扬镳,绝尘而去。
    叶芷的欲言又止,叶枫的若有所思,赵昀都看在了眼里。但他没有时间停留,他归心似箭,只知要回到伤心旧地逸阳郡去,将五通狗贼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只有仇恨才能刺激他行将麻木的神经,才能缓解他深入骨髓的痛苦。
    在赵昀昏迷的三日中,众人已离开北海荒原,进入仙林内陆。从叶家提供的地图看,夏国逸阳郡乃是十大门派中墨门的势力范围,离赵昀身处还有八万里之遥。而赵昀等人都不会瞬移飞行之术,即便有神骏相助,要赶回逸阳郡尚需不少时间。
    一路上赵昀沉默寡言,只顾纵马疾行,不但与胡晴姐妹交流甚少,与多宝也是绝少说话。
    晴瞧在眼里,更是暗暗发愁,知道赵昀还是走不出阴影,一时却也找不到法子替他排解、
    夜色四合,遥远天边却闻惊雷滚动,即将有暴雨倾盆而来。众人恰来到一无名小镇,赵昀便做主让大家先找个客栈休息,躲过暴雨再说,无须急在一时。
    胡岚翻身从马上跳下,待店小二将骏马牵至院中喂食后,附嘴至胡晴耳旁,轻笑道:“姐姐,哥哥是体贴我们雨中行路艰辛,才会选择住店休息。说明他心中已有了我们的位置。”
    胡晴苦笑一声:“小岚啊,你自己瞧,他真是为了体贴我们而住店吗?”
    胡岚愕然回顾,却见赵昀走到柜台之前,大声叫喊:“掌柜的,有什么好酒,都给我上来。”顿时醒悟过来,原来哥哥是要借酒消愁。
    多宝已被“桃花美酒”开发出酒鬼的潜力,光是闻到酒香就让他食指大动。小二才送上酒来,他就已一把夺过酒壶,直接用大碗盛酒,咕隆一下就是碗底见空。
    赵昀亦是用大碗装酒,仰头便干:“来,师兄,我们喝!”一气饮下三碗醇酒,毫不停歇,嘴中却是全不知酒味。
    才一会,一壶酒已经全装入两人肚中,当真如牛嚼牡丹,暴殄珍物。
    赵昀呼喊道:“小二,给我直接送十坛酒来,这小小酒壶有什么喝头?”
    胡晴曾在妖界孤云城中开了一家酒楼,对于饮酒之道颇有了解,知道赵昀愁绪萦心,如此烂饮,非但不能消愁,更会大伤身体。纵不欲扫了赵昀兴致,权衡之下,还是上前劝说:“借酒消愁愁更愁,郎君还是少饮一些为是。”
    赵昀斜眼觑了胡晴一眼,争辩道:“不要乱说,我有什么愁?又何必借酒消愁?”手上不停,又是一大碗烈酒灌入咽喉,泼洒点点滴滴,濡湿领上衣饰。
    “就是,酒是最好喝的东西,干嘛要少饮,就是要喝个痛快。”多宝多日未尝酒味,难得师弟不加干涉,更是放开心怀牛饮起来。
    胡岚知道硬劝赵昀不得,眼珠一转,上前道:“哥哥,既然你要喝酒,那我们就陪你喝个尽兴。”转头吩咐小二道:“给我们弄两个酒杯来。”
    胡晴瞪了一眼胡岚:“小岚,你这是胡闹。不帮着劝阻郎君,反而还瞎掺和进去。”
    胡岚略显委屈,端起桃红酒杯,轻轻灌入喉咙:“姐姐你不是和我说过,郎君决定的事,根本阻止不了,那我们又何必扫他兴致呢?我反而觉得,大醉一次,发泄出心中愤懑,才是真的对哥哥好。”
    胡晴心内叹息一声:“我只怕酒入愁肠,只徒添几滴相思泪。愁肠已断,郎君又怎么醉的了?”话说如此,却是依偎赵昀坐下,举起酒杯,也是一口饮尽,红晕上脸,更增妩媚。
    赵昀放声大笑,旁若无人:“我今日才知酒是这样的好东西。难怪李青莲一生离不开酒。人生飘忽百年内,且须酣畅万古情。哈哈。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胡晴劝道:“美酒喝了数坛,郎君什么愁都该消尽了,也不必耿耿于怀了、”
    “我没愁,我没愁!我是开心!”赵昀忽然放声大哭起来。他出生之时都没有啼哭,此刻却是哭的撕心裂肺,美酒喝下,心血呕出,失陷于万古伤心中。
    赵昀这般又哭又笑,状若疯癫,自是惹动邻座客人不快,纷纷侧目皱眉。一个大汉鼓噪道:“耍什么疯,扰了大爷酒兴,快给老子滚!”
    多宝哪能让师弟吃亏,手一甩,一个酒坛就如流星般坠落,正中那人酒桌,瞬间爆裂开来,锋利的断片四处激飞。
    那人毫无躲避的自觉,等回过神来,脸上身上已插满了碎片,鲜红的血不住涌出,这才知道害怕,嗷嗷大叫,屁滚尿流而去。
    其他闲人这才意识到遇到了传说中的神通之士,纷纷离店起身躲避。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道理,市井细民一向是很明白的。
    多宝虽然贪杯,酒量实是不行,又喝了几碗酒,醉意上涌,就此酩酊而睡。顿时有威胜惊雷的呼噜声突袭而至,直让整个客栈屋顶都震上三震。
    几个小二不敢怠慢,将多宝恭恭敬敬的扶至上房休息。
    赵昀却是豪情不改,他犹觉以碗喝酒不够过瘾,单手擎起满满一坛酒,咕咚咕咚就往口中倒去。
    胡晴姐妹亦是举杯相应,玉颜为餐,曼声为歌,揾去赵昀独酌之苦。
    客栈外雨暴风狂,客栈内鼾声如雷,红烛泪尽,酒坛一空,当真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再拿酒来!”赵昀霸气呼喝,却得到酒窖内已无存酒的消息。
    酒窖里当然还有酒,但胡晴已暗中塞了银钱,掌柜当然懂得如何回答。就算没有银子,他也不忍心这样一个年轻人放浪形骸,醉酒伤身。
    赵昀听到这回答,只是一愣,却不纠缠,拍手笑道:“酒有喝完的时候,感情自然也有断绝的一天。这个道理,我早该懂得。”举步回房,看去竟是清醒异常,不见醉态。
    胡晴看着赵昀背影离去,忽有所感,思索道:“郎君对他的师父凌夜来,恐怕不仅仅是师徒之情吧。他话中分明有嫉恨不甘之意,只是他自己不愿承认而已。”
    胡晴回到房中躺下,漏过三更,翻来覆去,依旧睡不着觉。她见赵昀喝了这许多久酒,虽然看来浑若无事,终是放心不下。
    为怕惊醒胡岚,她蹑手蹑脚的穿衣起身,径走到赵昀房门外,只轻轻一推,房门应声而开。
    一道紫色雷电闪过,照见床榻上赵昀苍白面容扭曲狰狞,似又在回味苦涩记忆。
    胡晴心疼不已,替赵昀盖上被褥,却惊闻赵昀歇斯底里呼喊:“师父啊,为什么宋浪云害我辱我,你还怪责我杀了他?我束手待毙,被宋浪云杀死,你才称心如意吗?”
    胡晴又是心酸,又是心疼,暗道:“郎君啊,为什么你心里的话都不肯告诉我呢?我虽然解轻不了你的痛苦,但你说出来,总好过一点。无论如何,我都会与你一同面对。”
    她玉手轻轻在赵昀脸上抚摸,希图安慰他受惊的情绪,突觉腕上一痛,竟已被赵昀狠狠攥住,还未惊呼出声,却被赵昀一带一引,翻身推倒。
    赵昀倏的睁开了眼睛,寒声道:“胡晴,你来干什么,是来可怜我吗?”
    黑暗之中,那双眼睛明亮诡异,似欲毁灭天地一切。
    胡晴没来由的一阵委屈,解释道:“不是的,我只是来看看你。”
    “看我?好,就让你看个够!”
    赵昀手上用力,只听一阵丝缕破裂之声,胡晴身上衣服已是全数纷飞,连小衣也不留寸缕。
    感受到强烈的男子气息在靠近,胡晴觉得自己已成为一头无助的羔羊,无辜的等待被宰的命运。
    泪水无声流下,胡晴只说了一句“我”,早被赵昀粗暴打断,顿时心跳加速,唇逸莺语,再说不出完整的语句。
    赵昀状如疯狂,毫不怜香惜玉,无视胡晴蜷缩长眉,只知狂暴掠取。若是明烛高照,亦将惊叹胡晴完美无瑕身躯上那惨不忍睹的淤青与红块。
    痛苦与快乐的感觉同时并袭,胡晴却既不痛苦,也不快乐。
    她只有心疼。
    她紧紧的抱住赵昀,安慰他,包容他,让他可以肆无忌惮毫不遮掩的发作出来。
    “郎君啊,你可再不要如此难过了。晴儿实在不忍再看你痛苦的模样了。”
    赵昀却听不见胡晴的温柔呼唤,一次又一次,全凭此刻欢乐忘记心中苦痛。
    胡晴虽是天狐之体,天生懂得内媚之术,但赵昀这般不依不饶,亦感难以承受。正彷徨无计,七彩玲珑心忽然生出感应,用尽残存力气喊道:“小岚,你还躲着做什么,还不来救我?”
    胡岚笑嘻嘻的推门而进:“我的好姐姐,我这不是让你全身心的享受二人世界吗?”二话不说,俯身摸了一把,得意而戏谑的表情借由孪生姐妹的心有灵犀传到胡晴心底,让胡晴羞的无地自容,心湖涟漪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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