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生活,她的爱人,她的一切都曾经被这个女人参与过、毁坏过。
    楚勋的死,她难逃其咎,可是这不代表她就要用一辈子来偿还楚勋的女儿。
    羽灵望着监控上的画面,只能截取到大门的部分,视野很是狭隘。
    可是看到大门上的雕花,她眉心忽地一蹙:“等等,放大一点。”
    何源依言把画面放大。
    “这不是楚清歌的家!”羽灵冷冷断言。
    “那……这是?”
    羽灵合上电脑,目光前所未有的冰冷:“金家。”
    何源愕然抬头望着她:“金家?”
    “不知道是金家哪一处宅子。”她放下茶杯,忍不住胸口那股喷薄欲出的怒意,寒声道:“但是这雕花门我认得,整个海城,专供金家。”
    “当红小花旦入主豪门,这么大的新闻,狗仔居然没爆。”何源喃喃:“看来这里面有猫腻啊……”
    羽灵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先去警局要小蓝的尸体,金家的事,我还得和轩商量。”
    就算是为了他,她也不能这么单枪匹马不管不顾地冲到金家去找茬。
    何源心口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仿佛时间又倒回了五年前。
    那时候的老祖宗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却因为多了一个金轩而变得束手束脚,毁了所有。
    如今……同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一次了吧?
    云黛和凌霄二人赶到楚氏旧楼时,正是下午两点太阳最烈的时候。
    云黛松了松围巾,顺手扯下来递向一旁,旁边无人接应。
    云黛怔了下,侧目,发现凌霄就站在她旁边,眸光深深地望着她。
    她一下子像是触了电,收回手,把围巾缠在胳膊上,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习惯了。”
    这几年凌霄始终在她身边,如影随形,一点一滴,渗透到她人生的每一个细节之中。
    这种感觉让她忽然想起物理学里的一个实验——
    两本薄薄的书,一页一页地相互交叠在一起,最终会产生连两辆车都拉不断的摩擦力。
    他们就像那两本书,书里写着痴情人的故事。
    想拉开时,唯一的办法就是翻开书,再一页一页地将书页合拢,回归到自己生活本来的轨道上。
    免不了的,就要把书里记载的故事再看一遍,再痛一回。
    就像现在,一个小细节都会让她恍惚去想,没了凌霄以后,每个冬天,她的围巾扯下来要递给谁呢?
    凌霄镜片下的黑眸藏着深沉的暗涌,看到云黛失神的模样,突然就伸手,拽住了她的围巾。
    云黛一愣,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失笑着摇摇头:“没关系,反正以后也不会是你来做,让我早点适应也好。”
    也不知是哪个字戳中了凌霄心头盘旋的躁意,他猛地一扯围巾,带得她整个人都跌向了他怀里。
    “云黛。”他的目光攫着她的脸,低沉性感的嗓音里带着让她陌生的阴鸷:“是你要和别人相亲结婚,别做出一副被我抛弃生无可恋的样子,嗯?”
    云黛听了他的话愣神片刻,心里刺痛得厉害,却淡然拂开他攥着她手腕的手:“嗯,知道了,你也别太在意,毕竟家里少个茶壶我都能惋惜好一阵,何况一个活生生的人。过了这一阵就好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凌霄的眼底猛地掀起一阵足以吞噬一切的幽暗。
    原来在她心里,他就和那些家具没区别?
    云黛没有继续和他纠缠,而是径自走向门外的保安处。
    凌霄只看到她弧度美好的侧脸在他视线所及的最远处,浅笑着对保安说了几句什么,保安稍有迟疑,到底还是放行了。
    然后她从保安处出来,边走边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恢复了楚氏大楼的供电系统。
    大厅的灯缓缓亮起来。
    看得出来这里被尘封很久,无人打扫,前台的柜子上都落了薄薄一层灰。
    她按下电梯,见凌霄沉着脸走过来,若无其事地撩了撩头发:“你家老祖宗让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有没有董事长办公室的钥匙?”他也不绕弯子。
    “没有。”云黛漫不经心地瞥着电梯外的景色:“不过这地方早已经封的封、废的废,你要是想进董事长办公室,自己把门卸了就行。”
    凌霄低低一笑:“你倒是洒脱,不怕被你师哥追责?”
    据他所知,这是楚家破产以后,金轩以自己的私人财产收购的地方,怎么也轮不到云黛来造次。
    云黛皮笑肉不笑:“反正是帮你家老祖宗做事,她说一我师哥不敢说二,就算她一把火把这楼燎了,我师哥又能怎么她?”
    以前以为金轩堂堂七尺男儿,顶天立地临渊峙岳的大丈夫,怎么也不至于是个惧内的。
    现在却发现他着着实实就是个妻奴。
    思及至此,云黛又不明白了:“你家老祖宗守着个近水楼台的月亮自己不用,为什么让我来办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她直接找金轩不就完了么,还把她扯进来。
    凌霄面不改色:“她忙。”
    云黛想了想:“确实,最近多事之秋,光一个蓝瑜也够难为她了。”
    凌霄静静听着她的话,没搭茬。
    再忙又如何,该办的事,羽灵一样不差地都会办好。
    她也没吩咐过一定要在这两天从楚氏旧楼里找出什么线索。
    只是,刚才的他,实在凹不出其他的理由,能让云黛放下手里收拾的箱子了。
    可是他看到她满脸期待地收拾箱子准备和另一个男人走,就觉得心里有无数蚂蚁在啃噬。
    到底是因为这张脸,还是别的什么,他无从得知。
    电梯到达顶层,云黛率先走了出来。
    董事长办公室不出意外地被人锁着。
    凌霄只看了一眼,便道:“回去吧。”
    凌霄皱眉:“你有毛病啊?来都来了,不想办法进去?”
    纯是在浪费她时间好玩吗?
    凌霄抱着手臂,道:“弄坏了麻烦。”
    云黛皮笑肉不笑:“麻烦也麻烦不到你头上,让开。”
    说着,她一手把男人推到一旁,从兜里掏出自己平时用的小黑卡子,轻车熟路地往锁眼里捅。
    凌霄眯着眸子,嘲弄:“看不出来云家的千金大小姐也会做这种溜门撬锁鸡鸣狗盗之事。”
    云黛头也不抬,似习惯了他的调侃,拢了下头发,露出精巧尖细的下巴,目光还认真地盯着锁眼。
    “小时候调皮被锁在家里,没有这点本事怎么出门?”
    话音一落,身旁的凌霄眸光陡然一僵。
    面部俊朗的线条紧紧绷着,似压抑着什么。
    云黛只听到他低了好几度的嗓音传来:“你家里很喜欢把孩子锁起来管教?”
    “也不是吧,谁没有个熊孩子的年纪。”她继续捅着手里的锁眼:“这玩意还挺有设计感,我都捅不开的锁,少见。”
    这话仿佛一瞬间把凌霄的灵魂扯到了另一个空间里,那时,也是个样貌清秀的少年,志得意满地告诉他:“这世界上就没有我捅不开的锁,包括你心里那把,不信我们打个赌。”
    零星的疑虑被排山倒海的痛楚掩盖,他再也不敢仔细思索下去,只是站在原地,怔然。
    云黛实在拿它没办法了,颓然扔掉了卡子:“你等等,我去楼下仓库里找找锤子。”
    忽听他道:“你哥哥也很擅长开锁,你们很像。”
    云黛脚步一顿,略带凉薄的笑音响起,她背对着他,没有回头:“承蒙你记得。”
    凌霄闭了下眼:“我和你一起去,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
    云黛心里蓦地一动,回过身来,眼神十分复杂:“你对我小时候的事情感兴趣?”
    凌霄没答言,就这么迈开步伐跟在她身边。
    云黛沉默了片刻,道:“我小时候的事情,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大概就是每天都想出去玩,不过家里两个老顽固不让,总是压着我学习,学习。所以我还上幼儿园的年级就已经做出了小学四年级的奥数题。”
    凌霄淡淡“嗯”了声,算作回应。
    她按下下行的电梯,笑得狡黠:“不过没人知道,我是怎么做出来的。”
    凌霄被她眼里的笑意晃了下神,再反应过来时,已然不听使唤地问出了声:“怎么做的?”
    云黛不意他会接腔,诧异地觑着他,却被他眼底的脉脉霜色震慑。
    一贯的清冷中,有种不难察觉的温和,那是从来不会出现在他脸上的情绪。
    云黛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撇过脸:“试出来的。”
    “试出来的?”
    “嗯。”说到这里,她情绪逐渐低落:“没办法呀,做不出题不准吃饭,我饿嘛,所以只能把数字带进题目里试,从1到100,边哭边试,试了几十个,最后就试出答案了。”
    心脏莫名揪紧,凌霄眉头微蹙:“你家里对你这么严格?”
    一个小女孩,还在上幼儿园的小女孩。
    被关在房间里,边抹眼泪边做着那些完全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题目。
    云黛出神地瞧着窗外,轻笑道:“谁让家里只有我一个独——”
    话音戛然而止,她猛地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抬头对上凌霄深渊般的视线。
    “独什么?”凌霄死死盯着她。
    她的话在他脑海里翻腾起一片巨浪。
    明知不可能是他想的那样,他却还是不忍放过任何一个和那人有关的荒谬可能。
    云黛的神经一寸一寸被扯紧,狭小的电梯逼得她近乎窒息。
    凌霄的眼中锋芒愈发冷漠凌厉,像是洞若观火的凶兽,望着眼皮底下无处逃脱的猎物。
    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被憋死的时候,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
    云黛几乎是落荒而逃,匆匆打开仓库的门,想也不想就把他关在了门外。

章节目录

冥夫太凶猛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曲书屋只为原作者温煦依依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温煦依依并收藏冥夫太凶猛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