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灵似乎明白了什么,目光微微一晃,看向那边眉目沉静的凌霄。
    凌霄还是板着一张没有情绪的脸,说出来的话略略带了些嘲讽,不知是在讽刺谁:“她和未婚夫出国旅游,带我做什么。”
    未婚夫?羽灵握着水杯的手一顿,水差点洒出来:“她什么时候有的未婚夫,我怎么没听金轩说过?”
    凌霄推了推眼镜,提起这个话题明显情绪有些浮躁,连声音都没有平时那么淡然:“前几天。”
    “你废了?”何源冷笑,鄙夷道:“怪不得这两天一直这么不对劲,原来是女人跟别人跑了。我还以为云黛都是你的囊中之物了,这都能拱手让人,凌霄你胸襟宽阔啊。”
    何源不清楚个中曲折,羽灵却是了解的,赶忙一个眼神止住了他的胡言乱语。
    又对凌霄斟酌道:“这两天也就是小蓝的葬礼稍微麻烦点,我和何源也应付得来,如果你想跟去的话——”
    凌霄微微拧了眉,沉声截断:“用不着!”
    羽灵安静下来,连何源都收起了玩笑的心思。
    二人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眼中发现了沉凝之色。
    凌霄何时是这般心浮气躁的人了?
    究竟是什么事,能挑动他万年冷漠平淡的情绪。
    那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墓地和葬礼都安排好了?”凌霄见二人不说话,率先开口。
    羽灵只好回答:“正在安排着,下午我准备去警局要小蓝的遗体。”
    “我陪你去。”凌霄道。
    羽灵信口拈了个谎话:“金轩说要陪我去,你还是先回家看看云黛那边有没有需要帮忙收拾的吧,毕竟这些年人都是你在照顾,她自己什么都做不来,难免吃亏些。”
    凌霄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一定要在他面前一口一个云黛。
    怎么,他看上去就这么反常吗?
    就算反常又怎样,谁规定他的反常就一定要和云黛那女人有关?
    凌霄一路飙着车回到云黛的独栋,远远就看到她那大红色的玛莎拉蒂格外亮眼的停在门外。
    他觉得自己心里原本就压抑的什么东西更是爆裂开来,打开车门就进了屋子。
    云黛正穿着平日里的居家服坐在卧室的地毯上整理箱子。
    她向来是个井井有条的人,内衣、中衣、外衣都分开放置得很有条理。
    还有一个小包包是她平时爱用的化妆品。
    凌霄不大明白,她素颜的样子就已经是美女中的佼佼者了,为什么还喜欢在脸上用那些瓶瓶罐罐的东西。
    老祖宗从来就不会抹那些。
    可她却总是笑着告诉他,女为悦己者容呀。
    他又问,谁是你的悦己者?
    她答,总会出现的。
    现在,她的悦己者算是出现了吗?
    云黛细瘦的胳膊拢在宽松的衣袖里,格外骨感,一头长发随意地散在一侧,随着她的动作,能看清她胸前的起伏。
    凌霄呼吸猛地一窒,眸光都沉了下去。
    云黛再回头时被他吓了一跳,手里的衣架“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皱着眉捡起来,迎上他幽深的目光:“谁让你进来的?你知不知道这是女孩子的闺房,男女授受不亲,你要避嫌——”
    他高大的身影像一座山挡在她眼前:“你现在跟我说避嫌,以前每天跟在我屁股后面跑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要避嫌?”
    云黛心里又被他猝不及防地刺了一针,脸色僵了僵,好半天才仰着头笑出来:“谁都有少不更事的年纪,你何必拽着我以前的不懂事来来回回的羞辱。”
    凌霄一口凉气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随着他呼吸中越来越多的浊气堆积,心口都闷得厉害。
    云黛却无视了他愈发寒凉的眼神,淡淡转身,把衣架挂回衣柜里:“蓝瑜的后事处理好了吗?需不需要帮忙?”
    凌霄俊透的眉峰一蹙:“不需要。”
    “喔。”她一笑:“那你来找我是什么事?”
    凌霄心底的结被人扯住,勒死了几分:“我找你就只能是因为有事需要帮忙?”
    他看着她低头收拾着箱子里的东西的侧影,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总觉得她即将离他而去。
    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不止是欧洲那么远。
    而是,他伸手再也够不到的什么地方,可他却不知道他是不是该留她。
    也同样不知道,惹他心烦的到底是眼前这个女人,还是她那张与那人一模一样的脸。
    “云黛,陈家那位少爷是什么人,你清楚吗?”他沉声道:“他高中的时候玩过多少女人,最大的一次还把自己搞进了局子,陈董事长当初为了平息事端才把他送到国外去,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这么迫不及待的和他双宿双栖?”
    云黛听着他的话,面上仍是云淡风轻的,没有起伏:“他以前是什么人我不关心,他有他的故事,我也不见得就能马上踏实下心来真心待他。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如果不给自己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永远都会被困在原地。”
    如果不给自己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永远都会被困在原地。
    短短几个字,凌霄镜片下一双风雨萧瑟的眼眸仿佛裂开了很深很深的缝隙。
    云黛半晌听不到他的回答,便继续弯下腰去收拾东西。
    蓦地,身后传来凌霄哑透了的嗓音:“云黛,你不能走。”
    她的心跟着一哆嗦,指甲也嵌入掌心,面上努力维系着镇定,回过头望着他:“为什么?”
    凌霄与她对视,很是郑重,一个字一个字道:“过几天就是蓝瑜的葬礼,你哥哥生前也是我们中的一员,和蓝瑜交情匪浅。就算是为了你哥,蓝瑜的葬礼你也不能缺席。”
    被人紧攥着的血管骤然松开,强大的血流回冲进心脏,倒让她半天醒不过闷来。
    原以为窒息是最难受的。
    却原来,这种空气中弥漫着毒气噬心蚀骨的感觉,更是痛苦。
    许久,云黛低低笑了:“凌霄,我不能走,就是因为我要替我哥参加蓝瑜的葬礼?这就是你留我的理由了?”
    凌霄握住了拳头,眸光透过镜片将她的笑靥圈在眼里:“是,这就是我留你的理由。”
    云黛闭上眼,难过如同潮水漫过她的心尖。
    绝望,愤怒,愤怒过后,又是深不见底的绝望。
    她最终扔下了手里没收拾完的东西,眉眼间析出袅袅的凉意,笑容也如斯:“好,也好,那我就等到蓝瑜的葬礼结束再走。”
    左不过也是离开,早一天晚一天,又如何。
    他就非要把她的心一次次拿出来践踏,那便践踏吧。
    也许杯子足够烫手了,她自然就晓得该松手了。
    而且,蓝瑜那人,除了急功近利、鼠目寸光,偶尔容易受到誘惑、摇摆不定以外,其实是个很友好很贴心的朋友。
    那时老祖宗一门心思扑在金轩身上,何源又嘴欠得总喜欢和人过不去,凌霄对“云融”更是爱答不理,唯一一个肯听“云融”说说话,肯鼓励他、对他好的,也就只剩那个心细如发、性情又温和的蓝瑜了。
    凌霄说的对,就算是为了“云融”,她也不能错过蓝瑜的葬礼。
    凌霄得到了她的保证,浑身紧绷的肌肉微微松懈下来,心跳也恢复了正常频率,垂着眼帘,淡淡望着她:“老祖宗下午去警局领蓝瑜的遗体,你和我去楚氏旧楼,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五年前的事,有蹊跷。”
    云黛失笑:“这不还是有事要我帮忙么?”
    凌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未答。
    云黛终于是疲于和他再争辩什么,随意道:“我换衣服,你出去等着吧。”
    “云黛,如果你实在不喜欢,也可以不做。”
    云黛背影一顿,笑意清浅漾开:“是吗?我以为你是有恃无恐,知道我永远不会拒绝你的要求,所以才这么一次次的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地往我心里插刀子呢。”
    她说完这话,没有给凌霄反应的时间,就一手将他推出门外,顺势关了房门。
    门关的刹那,云黛背对着房门,身子无力地滑下。
    素手掩面,再摊开时,指尖一片濡湿。
    凌霄走后,金家的客厅里只剩下羽灵和何源二人。
    沙发上还随意扔着一个黑色的电脑包,反观二人,正围在茶几上的电脑屏幕前,若有所思。
    “这是从狗仔手里买到的视频。”何源运指如飞,调出窗口:“楚清歌除了出入医院之外,根本没出过家门。”
    他顿了顿,唇角染上嘲弄:“看样子是一心准备着嫁入豪门,连工作都暂时放下来了。”
    “她是怕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上电视不好交代吧。”羽灵往沙发上一靠,手里捧着茶杯,啜了一口,茶香淡淡,可她的脸色却不怎么好。
    楚清歌没出过家门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件事和她的关系并不大。
    又或者,她是通过网络、无线电,或者其他的方式买凶害死蓝瑜的?
    “楚家已经倒了五年了,老祖宗。”何源皱眉分析:“如今的楚清歌哪是随随便便就能在城郊埋炸弹的人?如若真是她做的,那她势必得到了谁的帮助,此为其一。如若她背后还有人指使,她可能就是个棋子,此为其二。”
    无论怎么讲,以楚清歌这种智商这种见识,都不可能独自成事。
    所以说,把目光放在她身上,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羽灵看他欲言又止的眼神就明白他后面没说出来的话。
    纤细的五指越捏越紧,贴上了滚烫的瓷杯都毫无知觉:“但是楚清歌是小蓝留下的最后一条线索,何源,除了她之外我们谁都找不到,我不可能就这样放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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