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伯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可惜的是,时代久居深山的人,想要融入外面的繁华当中,最缺乏的立足根本就是真金白银,所以他们盯上了天师宫里面的财物,镇守天师宫的两派,因此反目成仇也就在所难免……”
    “所以,以常家为代表的一派,就是一心向往外面生活的那一派!”徐易扬皱着眉头问道。
    “相反……”章二伯摇头:“是我们……”
    章二伯说,既然是原本的一支反目成仇一分为二,贪慕红尘的一派一心想要得到足够的财物,以方便立足外面的繁华世界,继续留守的人势必竭尽所能的阻止,两方面的人各显其能也就在所难免。
    但这样的事情终究无法摆到台面上来说——想要走出去的,哪个好意思说自己是受不了大千世界的诱惑,而留守的人哪一个又敢把事情闹大?
    更可怕的是到了现在,双方面几乎都已经成了为走而走,为守而守,想要走的,钻天打洞想要找到天师宫,带走里面的财物,留守的,更是绞尽脑汁不让靠近,
    于是,鬼吹山便有了鬼吹山,有了红殭、有了伥鬼、有了形形色色的诡异勾当。
    其实,这些都是两伙人争斗之后遗留下来的祸患。
    当然了,除了两帮人争斗之后留下来的祸患之外,还有一部分本来就是天师宫的组成部分,只是到了现在,恐怕很少的人才能真正的分得清楚哪些是哪些。
    而无论是主张到外面去的一派还是继续留守的一派,经年累月的彼此消耗,也使得守宫部属整体衰落人丁衰败,也渐渐的失去了天师宫具体方位。
    说到最后,章二伯跟陈山根都是好一阵沉默。
    可以说,章二伯说的这些,多半其实是跟大环境发展的影响有着相当深厚的关系,而徐易扬能猜到的,也不过五五分数。
    以常家为代表的留守派,看起来反倒比陈家和章二伯等过得好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反倒也激发了陈家或着章二伯等一派的羡慕和嫉妒,于是,诸如陈老汉诈尸之类的事情,也其实就是以此掩盖想要进入天师宫盗取财物。
    说道这里,章二伯忍不住再一次叹息:“根娃子,我累了,今天有人站出来把这件事挑破,他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后面的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陈山根一张脸由红转黑,过了好一阵才瞪着徐易扬等人:“你们也是想要进入天师宫,不如……我们联手……”
    章二伯诧异至极的盯着陈山根,甚至张了张嘴,但终究还是没能多说什么。
    笑弥勒一向都是笑眯眯的脸上依旧微笑着,但却流露出一丝惋惜,正想要说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叶青青指着天上低低的说道:“是不是那个……”
    徐易扬顺着叶青青的手指的方向看去,之间村东头方向的天上两个黑点,慢悠悠的朝着这边靠了过来。
    此时,天色黄昏,或者因为太阳返照,所有两个黑点十分醒目。
    章二伯拿着烟锅子盯着那两粒黑点,愣愣的说不出话来,反倒是陈山根却十分警惕的瞄着常家的方向。
    很快,那两粒黑点能让人看得清楚起来——那的确是两只飞鸟,但却肯定不是白鹤!
    如果徐易扬看得不错的话,那两只飞鸟应该是两只乌鸦。
    偏偏就在这一刻,陈山根也低低的叫了一声;“他们来了……”
    徐易扬低头,发现常家那边果然出来好几个人,很快就分辨出来领头的人竟然正是自己见过的常坤。
    天上的两只乌鸦盘旋,的确似在寻找落足之地,而常坤他们几个人也过来得极快,甚至很快就到了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而且徐易扬看到还有人拿着望远镜在观看着。
    两只乌鸦在天上盘旋了好几圈,像是终于找到落足之地,随即一振翅膀,缓缓落了下来。
    乌鸦的落脚之处无巧不巧,居然是两伙人中间地带的一颗小枣树上,但怪异得很的是,两只乌鸦刚刚落到那颗枣树上,便像是受到了惊骇一般,几乎还没站稳当,立刻又是一振翅膀,然后腾空飞起,而且很快从徐易扬等人头顶上飞了过去,短短的几分钟之后,便消失在村西头的山沟里面。
    两帮人都好像是愣了好一阵,但随即陈山根便如同不要命一般扑向那棵枣树。
    枣树距离不远,陈山根那样不要命似的,其实很快就已经靠近,但让人想不到的是,常坤那边的人,也是瞬间冲着枣树扑了过来。
    几乎只在一眨眼之间,两边的人便在枣树下面碰了头。
    常家的人多,见到陈山根一个个的都是摆着架子如临大敌,陈山根虽然仅仅只有一个,但却也毫不畏惧,直接跟常坤等人对峙起来。
    回过神来的章二伯把烟锅袋子往腰杆上一插,随即跟了过去。
    后面,便是徐易扬、笑弥勒以及叶青青和钟艳儿。
    几十米的距离,徐易扬等人也几乎只是眨眼之间便到。
    只是徐易扬等人原本以为陈山根会跟常坤等人会有一场拳打足踢或者口水横飞之类的,但等几个人赶到,这才发现两伙人虽然全都是大眼瞪小眼,一副舍命不让的样子,但其实根本都没有动手的意思。
    见到徐易扬,常坤微微楞了一下,随即淡淡的问道:“你帮他看的?”
    徐易扬的确有些手段,常坤不得不服,但如果是徐易扬帮陈山根陈家要霸占这个地方,常坤却万万不会轻易罢休。
    徐易扬苦笑了一下,转头看了看笑弥勒,让常坤瞬间明白这地方是笑弥勒帮着看的,而且徐易扬也解释了一下:“的确只是先来看一下,就算是陈家有这福份,这当中不是还得一些周折?”
    顿了顿,徐易扬也是很诧异的看着常坤:“你们居然也懂这个,谁算出来的?”
    常坤楞了一下,但随很爽快的答道:“我三叔……”
    常坤叫的三叔就只有常三叔了,这让徐易扬更是诧异不已——常三叔也懂得风水地理这一块!难怪自己几次进出常家,常家的人只字不提帮常老太太看地下葬之事。
    诧异了一阵,徐易扬也慢慢的回过神来——常家乃是天师宫守卫的留守一派,别说普通的风水地理了,法术之类的至少也懂得几分。
    只徐易扬不懂的是,常家既然懂得这个,这块地他们好久之前不应该就牢牢拿捏在手里,怎么还会跟刚到这里的人一样。
    不过这个问题倒是笑弥勒帮着解释了一番——提前给生人看一块地,这事儿的确并不新鲜,但问题就在于很多时候其实就是在“将就”。
    讲究而不将就的,还得考虑诸如死者眼下最后一口气的时辰之类的重要因素。
    就算是笑弥勒也没敢肯定这块地就非陈老汉莫属,还得等到异象发生之后,让陈山根拿到下定凭据才能将陈老汉入葬,否则葬之反而会遭反噬。
    说到这个,常坤也是诧异的看着笑弥勒,心想笑弥勒居然连这个都能算得出来。
    陈山根却是红着脸说道:“反正还得拿到下定凭据才能算数,这地头到底该是你们常家的还是我们陈家的,那就看看谁能拿到下定凭据。”
    哪晓得常坤毫不犹豫的冷笑点头:“谁能拿到下定凭据就算是谁的这样也好,嘿嘿,到时候可别下定凭据拿不到反而再搭进去一个人!”
    拿到下定凭据才能入葬此地,对陈山根陈家来说是这样对常家也同样如此——没人会希望就为了赌这一口气强行入葬,以致为自己的子孙后代都留下祸患。
    所以简单地说,其实到底谁能这处阴宅吉穴,还是得由天而定。
    说妥之后,常坤带着他那边的人缓缓退了开去,陈山根也是后退了十多米,然后坐进杂草丛里等候异象。
    只是这异象什么时候会发生,又需要拿到什么样的下定凭据,别说笑弥勒了,就算是常是牛那边的人也应该没能准确的算出来。
    或者这就是“天机”,就算是笑弥勒他们也是极难窥探到全貌。
    徐易扬和叶青青、钟艳儿等人也跟着陈山根后退了十多米,然后一起隐藏进了草丛,等着异象发生。
    哪晓得徐易扬刚刚钻进草丛才片刻,一双眼皮子便有些忍不住开始打架——来这鬼吹山的几天当中,徐易扬几乎没能睡上一个通透的安稳觉,中午时节才刚刚在地下转悠了一趟,身上还带着一些伤呢,到了这会儿,当真恨不得直接躺上一个大觉。
    偏偏因为大家都是在等着异象发生,就连平日里话多的笑弥勒到了这时也是寡言少语,一副专注的样子。
    但这就越发造成了气氛的压抑和沉闷,实在让人忍不住昏昏欲睡。
    两伙人这一藏,好不容易熬到天黑,可是让人想不到的是,到了这时,竟陡然之间响起“昂”的一声长吟,一刹那之间,这声长吟被群山回应,四下里居然都是一片“昂昂”的声音缭绕。
    ——好来不来,没想到又开始吹山了。
    原本徐易扬见过地下湖里的三脚蟾之后,还在怀疑所谓的吹山是不是地下湖里的三脚蟾搞的鬼,但到了这时节,徐易扬才明白这个不是。
    估摸着鬼吹山也应该是章二伯所说的是属于天师宫的一部分,毕竟那只三脚蟾早就在地下湖心岛中,被徐易扬和钟艳儿引导风雷阵法的电流给烧死,所以鬼吹山应该是属于另一种情况。
    而这一声吹山,就如同号角一般,响起之后,便是无数的诡异之声连绵不绝的合应
    哐哐的锣响,叮叮的铃铛,咚咚的鼓声,甚至还唢呐、喇叭、叮叮当当的打钢钎、百十人抬着东西的号子声以及嗯嗯嗡嗡的念经之声……
    各种各样的声音,诡异、却飘渺,似乎离得很远很远,但却又明明清晰可闻,让人觉得似是而非,似有似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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