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宋佩瑜全然无辜,其他人或多或少都立身不正,甚至有人能称得上是罪孽深重,纵容家人无恶不作。
    处理过这些人后,朝堂上又空出七八个位置。
    本就有十五六个空位的情况下,又在一夕之间又多了七八个空位。
    朝堂一下子就空了将近三分之一。
    永和帝大马金刀的坐在御案后面,虎目依次扫过每个空位,仿佛能透过空荡荡的位置看到具体的人。
    “他们人呢?”永和帝冷声道。
    孟公公掏出袖袋中的册子递给永和帝,沉声道,“工部尚书、大理寺右少卿……行太仆寺左少卿,皆因身体不适告假。另六部九寺中,还有许多尚未有资格上朝的官员告假,告假之人的名字和他们告假的理由都记载在册子上。”
    “好”永和帝的双手忽然拍在一起,发出响亮的声音,“都是朕的好臣子。”
    下方的朝臣心头发紧,连忙道,“陛下息怒。”
    “息怒?”永和帝的视线在某些自己不敢立刻罢朝,却让族人罢朝的人脸上划过,冷笑道,“朕又不是没人可用,为何要气?”
    没等朝臣们醒悟永和帝的话是什么意思,永和帝已经沉声开口,“去翼州、兖州、青州宣旨。告诉他们,朕的朝堂上缺人。”
    听了永和帝中气十足的声音,正好有家人没来上朝的人当即色变,立刻道,“陛下万万不……”
    “陛下!”梁王从座位上起身,浑厚的声音将其他声音都压了下去,“梁郡亦有贤能之人。只是他们来自偏远的地方,难免生得蠢笨些,陛下有什么命令,他们就做什么事,恐怕不善于变通。”
    永和帝抚掌大笑,“朕缺得就是这样的贤能之仕。”
    朝臣中还有人想劝阻,却都碍于正与永和帝相谈正欢的梁王,轻易不敢开口。
    谁不知道诸多归顺的亲王中,东宫最亲安王,永和帝最喜梁王。
    梁王所言又正好合永和帝的心思,若是此时开口,既碍了永和帝的眼,又有挡梁郡人晋升之路的嫌疑。
    大朝会结束不久,孟公公就带着小太监们浩浩荡荡的出宫宣旨。
    今日没出现在大朝会上的大人们全都有份,永和帝准他们在家中安心养病,不必再去大朝会,也不必再去衙门。
    正在家中享受空闲时间,畅想永和帝妥协的朝臣们听到旨意后,立刻脸色大变,就算看见了圣旨,也连声大叫不可能。
    还有在脸上扑洒了许多白面,装气若游丝的朝臣,还以为孟公公是故意这么说,目的是想他们先对永和帝妥协。
    就算孟公公让小太监将展开的圣旨怼到他们脸上,他们也死死闭着眼睛,吹着脸上虚浮的白面道,“劳烦,孟公公告诉陛下,臣实在病得爬不起床,才会告病在家,绝没有因此威……不可能!”
    小太监得到孟公公的命令,扒住朝臣的眼皮,逼着朝臣看圣旨上的字。
    孟公公在看上去已经病入膏肓的朝臣扑上来的瞬间,猛得拽住展开圣旨怼在朝臣脸边的小太监。
    随着小太监大步后退,朝臣直接扑到孟公公脚下。
    孟公公扬起冷笑,松开抓着小太监腰带的手,拿过小太监手中的圣旨,毫不客气的砸在正想从地上爬起来的朝臣头上。
    然后好心将永和帝在大朝会上宣布,要召集翼州、兖州、青州贤者的事告诉这些人,仔细记下这些人追悔莫及的表情,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孟公公回宫后,不仅与永和帝仔细形容这些朝臣窘态,还特意去东宫,与重奕和宋佩瑜说出宫后遇到的‘趣事’,被赏了套五彩琉璃的茶盏。
    这天过后,宋佩瑜突然收到许多拜帖。
    仔细追究,都与收到永和帝圣旨,正在家中养病的那些朝臣有关。
    宋佩瑜随手翻看过这些拜帖后,就让金宝找人将拜帖原封不动的退回去。
    他哪有时间理会这些人?
    前日罢朝的人可不止收到圣旨,被勒令在家养病的人。
    还有连上朝资格都没有,无缘无故以‘生病’为借口留在家中,没去衙门的六品以下小官。
    宋佩瑜正忙着在从勤思学堂毕业的人中,挑选出合适的人选,接任这些小官的位置。
    再次大朝会,朝臣们都绝口不提任何有关太子大婚的事。
    经过种种曲折后,他们终于彻底接受初一昭告天下的两道圣旨,甚至还有人自然而然以‘元君殿下’提前称呼宋佩瑜。
    宋佩瑜愣了下,点头与对方回礼后,脚步忽然变得匆忙起来。
    重奕没急着与宋佩瑜去前面,他瞥了眼年轻朝臣身上的官袍。
    正六品的吏部小官,能出现在大朝会的最低标准。
    “去詹事府任少詹事,或者去东宫找安公公领赏。”重奕将腰间的吊坠扔给面前的人,大步追上宋佩瑜。
    吏部小官下意识的接住落点在他手边的吊坠,却没马上反应过来,太子殿下与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直到惊觉身上满是各种犹如实质的目光,吏部小官才猛得原地蹦了好几下,赶在看到永和帝靴子的瞬间,将屁股砸在椅子上。
    吏部小官紧紧握着手中的吊坠。
    少詹事!
    还是太子殿下亲自提拔他!
    在吏部小官周围,刚好看到吏部小官拿到太子信物全过程的人,除了暗骂‘马屁精’,只能垂下眼皮遮挡其中的羡慕嫉妒。
    早知道……
    他一定守在大殿门口,看到宋佩瑜就立刻冲过去,大喊‘元君殿下’。
    不,他应该冲过去就跪下!
    跪太子元君,不丢人!
    永和帝十分满意朝臣们的平静,具体表现为,他终于不再一动不动的坐在皇位上,目光冰凉的盯着正在‘吵架’的朝臣,仿佛下一刻就会提着剑劝架。
    今日的永和帝,心情肉眼可见的舒展。
    他甚至有心情与朝臣们细说,最近才开始养的小动物。
    从虎、狼之类的猛兽,到梅花鹿、白鹿这类灵巧寓意好的动物,再到貂、狐这类可爱的小兽,甚至连天上飞的大雁和海东青都有。
    随着永和帝的介绍越来越详细,朝臣们的脸色也越来越木然。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永和帝是因为朝堂之争烦闷,突然发现养小动物的好,已经沉迷其中。
    恰逢今日心情好,才会与他们详细介绍这些动物。
    直到看见光明正大坐在一起的重奕和宋佩瑜,还有另一边面露满意的云阳伯,朝臣们才明悟。
    早就听闻前段时间,太子殿下总是喜欢去城外。
    那些动物恐怕都是太子殿下猎来,准备在下聘的时候,做头一抬聘礼。
    别人家的头一抬聘礼,都是提前好几年就寻吉物养着。
    最多就是怕中途出现意外,将吉物养死,导致下聘的时候慌手慌脚,在分别的地点养两对吉物。
    等到正式下聘前,男方的父亲才会亲自给吉物喂食,然后让儿子拿着吉物去下聘。
    太子殿下在外三年,没提前准备吉物也能理解。
    毕竟吉物要亲自去寻,才能体现诚意。
    只有凭借自己,猎不到吉物的人,才会让护卫或者长辈代劳。
    在太子殿下身上,显然没有猎不到吉物的可能。
    但这不是太子殿下去寻找吉物的时候,一口气抓回来……的理由。
    刚才陛下说他最近养了七对还是八对动物来着?
    朝臣们正想着,要怎么才能不动声色的拍个马屁。
    嘴角的笑容越来越真诚的云阳伯忽然开口,“臣最近也养了对小猫,也许能与陛下交流些心得。”
    永和帝抚掌大笑,连声道,“猫儿好,正好朕没养猫!”
    朝臣们立刻闭上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怕拍马屁的时候,一不小心拍到马蹄子上。
    不是只有下聘的一方才需要准备吉物,难道元君的嫁妆里也要有吉物?
    朝臣们面面相觑,隐秘的交换眼色,却始终没有结果。
    他们也听过民间有男子和男子成婚的事,却从来都没亲眼见识过。
    就算亲眼见识过也没用,太子大婚,怎么可能与民间相同?
    宋佩瑜默默低头,尽可能让自己藏在重奕后面。
    为什么会突然提起那些动物。
    陛下提也就算了,毕竟重奕那么厉害,陛下想要炫耀也是人之常情。
    大哥居然也跟着凑热闹。
    宋佩瑜捂着脸,在心中祈祷,千万别有人问那两只猫崽的来历。
    那是他承诺一辈子的小鱼干后,从后巷刚生产的母猫处,绑架回来的小猫崽。宋佩瑜是知道宋瑾瑜因为被永和帝追着炫耀,心情不太好,才特意寻了对猫崽儿。
    当初将小猫崽抱给宋瑾瑜,大言不惭的说小猫崽是他的猎物时,宋佩瑜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那时的宋佩瑜完全没想过,他竟然会在不久之后,面对在朝堂所有同僚面前,暴露他独特狩猎方式的危机。
    从大殿外进门的人,及时化解了宋佩瑜的危机。
    来人跪在大殿中央,一板一眼的开口,“陛下,陈国和楚国来信。”
    永和帝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
    他闷声让来人起身,却决口不提要看陈国和楚国的来信。
    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孟公公及时拿起摞折子,递到永和帝面前,“陛下,这是专门挑出来的折子。”
    永和帝脸上的表情稍缓,又看向下首的臣子们,“这几日收到几份让朕拿不定主意的折子,想请众卿为朕拿个主意。”
    孟公公从第一封折子开始念。
    “罪臣……”
    宋佩瑜刚放松下来的心情再次陷入尴尬,这次却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写这份折子的人。
    他刚巧记得这个人,前几日弹劾他的人中,属这个人的用词最为凶恶,说是刀刀见血也不为过。
    偏生这个人弹劾宋佩瑜,从来都不会造谣,都是抓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无限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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