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有朝臣在咸阳大街小巷的敲锣打鼓声中,去宫门求见,想要当面劝说永和帝,撤回这道离谱的圣旨。
    往日里对朝臣们多有体恤,但凡朝臣求见都会同意的永和帝,却将所有人都拒之宫外。
    有朝臣听闻孟公公转达‘陛下让您好好过年’的话后,当即跪在宫门外,扬言‘陛下不见臣,臣就一直跪在这里。’
    陆续跪在宫门外的朝臣,都被气势汹汹冲出宫门的十二卫亲自送回家,以‘御前失仪,惊扰帝王’的罪名,被勒令在家中闭门思过,却没有具体思过多久的期限。
    被勒令在家思过的人,以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后,宫门前才恢复清净。
    相比于朝堂官员,百姓们惊闻敲锣打鼓后宣读的圣旨内容,却只是与家人悄悄探讨几句,就完全将这件事放在脑后。
    早在重奕及冠后,多年未曾娶妻时,百姓们就对重奕是天上神君的说法深信不疑。
    既然是天上的神君,成家时的讲究自然与世俗不同。
    说不定是因为元君殿下的命格正好适合太子殿下,能将太子殿下留在人间。
    没几天的功夫,百姓们私下的猜测就悄悄流传开。
    甚至有人专门编写,有关太子殿下和元君殿下前世今生的话本子,在小范围内流传。
    这些话本子,很快便被送达重奕和宋佩瑜手上。
    只是翻看了几页,宋佩瑜就知道这些话本子是出自哪里。
    虽然故事的内容只是寻常俗套,其中的心意却很难不让宋佩瑜触动。
    这些话本子都是从东宫勤思学堂毕业的学生,在用自己的方式报答重奕和宋佩瑜。
    按照旧例,今年得以休沐的日子还是十天。
    新年首日大朝会,宋佩瑜与重奕卡着最后的时间进入大殿,目不斜视的走向前方仅剩的两个座位。
    年前的时候,这个两个座位之间还有些距离,如今却紧紧的挨在一起。
    有人试图叫住宋佩瑜,从看上去最好说话的宋佩瑜下手,劝宋佩瑜拒绝赐婚的圣旨。
    可惜这些人往往刚张嘴,只来得及说出一个或者两个字,就对上重奕幽沉的目光。
    然后满脑子都是即将被野兽连皮带骨吞噬的恐惧,完全忘记自己原本想说什么,呐呐的看着重奕和宋佩瑜从他们身边经过,久久无法回神。
    重奕和宋佩瑜刚落座,永和帝就从后头大步走出来,就连发丝头都透着爱子即将成家的喜悦。
    永和帝如此明确的态度和重奕不遗余力的回护,让不少朝臣都打起退堂鼓,若有所思的看向都位于大殿中后方的空位。
    本该坐在这些空位处的人,都因为在休沐期间擅闯宫门,惊扰了圣驾,正在闭门思过。
    有察觉到不对劲,选择悬崖勒马的人。
    也有完全沉不住气,刚给永和帝拜过年,就迫不及待当‘出头鸟’的人。
    ‘出头鸟’以男子和男子成婚,有违阴阳调和的大道开始说起,引经据典的痛斥这种行为有多离经叛道。
    最后以‘太子迎娶男妃,岂不是让民间有样学样,若是民间男子都与男子成婚,让适龄待嫁的女子怎么办?’的质问作为结尾。
    做出头鸟的人也不是傻子。
    他愿意做这个出头鸟,除了自认在政务上没什么长进,想要借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博取虚名之外,也是发自内心的认为自己的行为是拨乱反正,无论对赵国和太子,甚至对宋氏,都是百利无一害。因此,这人越是背诵他早就拟好的稿子,情绪越是激动,最后的尾音甚至能称得上凄绝嘶鸣。
    永和帝一如既往的好脾气,笑着对站在大殿正中央的人道,“爱卿提醒的极是,朕正打算将‘男子与男子成婚后,双方皆不可纳妾,亦不可过继。’写入律法,爱卿可还有其他建议?”
    正兴奋的脸色通红,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大口喘气的‘出头鸟’,望着永和帝和善的面容和饱含期待的双眼,瞬间变得呆滞的眼仁逐渐向中间靠拢,身体猛得朝着地面砸了下去。
    好在他还没完全失去意识,勉强通过不停颤抖的手臂支撑住地面,才避免了脸朝地的惨状。
    朝臣们万万没想到,永和帝对赐婚的态度竟然如此决绝。
    他们想要提醒永和帝,这等律法发布,岂不是让太子殿下绝后。
    等太子殿下百年后,皇位怎么办?
    却见到已经站起身面对朝臣,抚剑狞笑的肃王。
    朝臣们顿时将嘴边的担忧和提醒都咽了回去。
    太子无后,皇位自然会传到肃王那支,他们还真不敢在这个时候,说那些不识相的话,得罪肃王。
    大殿内的氛围凝滞了半晌,才有第二个人站出来。
    这次站出来的人,不再揪着赐婚圣旨的内容不放。
    他先委婉的埋怨永和帝,给太子赐婚,还是前所未有的男妃,竟然没与朝臣们商议就贸然下旨,还立刻将圣旨内容通报给百姓。
    如今就算是想要后悔,都要顾虑是否会在百姓那里留下‘朝令夕改’的影响,可谓是骑虎难下。
    永和帝目光平和的望着大殿中央的人,没有急着反驳对方。
    他下旨的时候,就是抱着必须执行旨意的决心,怎么会出现‘朝令夕改’的情况?
    称帝快有二十年,永和帝早就不是当初那个被朝臣们气得脑仁生疼,总会在不知不觉间被扯入言语圈套的皇帝。
    发现永和帝始终不肯搭话,朝堂中央的人,独角戏唱不下去,脸上浮现为难的情绪。
    好在有人及时站出来声援他,异口同声的埋怨永和帝贸然下旨。
    等了好半晌,都没等到这些人说出新东西的永和帝眼中闪过不耐,却仍旧没有发火。
    朝堂中央的人见永和帝没发火,越发的蹬鼻子上脸。
    从刚开始委婉的抱怨,变成明目张胆的指责。
    永和帝的嘴角逐渐绷紧,默默在心中数数,数到‘九’的时候,忽然有人站出来,反驳大殿中央仿佛打了鸡血,越来越兴奋的众人。
    “太子殿下成家是陛下的家事,与你们何干?”
    “况且陛下是君,你们是臣,难道你们想让陛下拟定旨意前,都先征求你们的意见?”
    正忘乎所以的讨伐永和帝的众人纷纷愣住,然后气急败坏的反驳。
    他们哪里敢担上‘试图控制君主’的名头。
    这些人是多眼瞎,竟然以为他们能凭着三言两语,控制永和帝?
    朝堂上一面倒的指责,顿时变成双方对喷。
    从一开始,这场嘴仗就没有任何公平可言。
    企图在气势上压过永和帝,让永和帝退步的朝臣们,反而在其他朝臣处,见识到什么是‘文臣杀人不用刀。’
    在那些朝臣嘴中,他们站在永和帝面前,就是大不敬。
    一桩桩被无限放大的罪名扣下来,让原本气势汹汹的指责永和帝的人越来越怂,全无还手的余地。
    眼见着快到正午,脸上早就恢复笑意的永和帝及时打了个圆场,出声叫停比菜市场还吵闹的大朝会。
    已经全心全意投入吵架的朝臣,满脸茫然的望着永和帝,早就忘记他们会在大朝会上吵起来的源头是什么。
    永和帝心胸宽广,本就不爱与朝臣计较,更不会与傻子计较,只趁着这些人还处于呆滞中,说了句‘既然众卿想法不同,便下次再议。’就转身回了后殿。
    三日后的大朝会,仍旧反对永和帝赐婚圣旨的朝臣们学聪明了。
    他们不再抓着下旨的永和帝不放,而是将矛头对准宋佩瑜,弹劾宋佩瑜惑主媚上,还费尽心思的找出许多陈年旧事,故意捏造不存在的细节,强行将子虚乌有的罪名加给宋佩瑜。
    其中最让人发笑的罪名,莫过于有人弹劾宋佩瑜在翼州时,曾贪吞前线赵军的军饷。
    弹劾宋佩瑜的朝臣们,毫不掩饰他们目的。
    就算无法阻止宋佩瑜与太子成婚,也不能以原配的身份,做个男妾也就罢了。
    突然遭受诸多恶意的宋佩瑜,半点都没觉得意外。
    从收到赐婚的圣旨开始,他就为这一天准备了许久。
    宋佩瑜拉住双眼中正酝酿风暴的重奕,独自起身面对恨不得以目光杀人的朝臣。
    他没有反驳这些人说他‘惑主媚上’。
    这种捕风捉影之事,除了难听,再也没有其他作用。
    纵观朝堂上的二品大员,谁没被以这种没有证据可言的罪名弹劾过?
    真的与这些人就‘惑主媚上’四个字纠缠,才如了这些人的愿。
    宋佩瑜要好生与这些人算算,他们凭空捏造证据,污蔑朝廷从一品大员的账。
    舍不得东宫的巨大利益,拼尽全力的想将宋佩瑜拉下来的人很多。
    宋佩瑜为官十余年所结交,愿意在此时,为他说句公道话的人也不少。
    朝臣们以各种罪名弹劾宋佩瑜的事,彻底过了正月才落下帷幕。
    宋佩瑜依旧与重奕携手出现在朝堂上。
    以子虚乌有的罪名污蔑宋佩瑜的人,却大多身陷囹圄。
    没被查出旧日罪名的人,只是贬职、思过。
    自己身上的罪名比宋佩瑜被诬陷的罪名还触目惊心的人,纷纷被按照律法处理,没收家产、罢官甚至流放,结局不尽相同。
    反对永和帝赐婚圣旨的朝臣们屡次失败,且失败的方式越来越难看。
    仍旧不愿意放弃的人,只能采用最后的办法。
    罢朝。
    他们仗着赵国刚拿下豫州、兖州和青州不久,本就缺少能做事的人手,想要以此逼永和帝妥协。
    他们已经不再坚决的抗拒重奕和宋佩瑜成婚,也接受了宋佩瑜会成为太子元君,位同太子妃。
    不许宋佩瑜摄政,是他们最后的底线。
    初一当天,听闻永和帝的赐婚圣旨内容后,就火急火燎的去宫门处求见永和帝,被永和帝拒在宫门外还不死心,非要跪在那里逼永和帝妥协的朝臣,仍旧在家中闭门思过。
    从年后起,大朝会上就始终空着七八个位置。
    永和帝就像是完全忘记了这些人似的,就算有人求情,永和帝也只是笑而不语,或者反问,“爱卿政事繁忙,羡慕他有闲暇?”
    大有来求情的人说‘是’,他就给来求情的人放长假的意思。
    此话一出,哪里还有人敢接话?
    特意求情的人纷纷露出尴尬的笑容,委婉的表示,他们就是喜欢政务繁忙的感觉,不政务繁忙都睡不着觉。
    然后立刻告退,决口不再提求情的事。
    前段时间,朝臣们与宋佩瑜相互弹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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