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时倏地松开了河图,一指轻点,自己的命盘急速地转动了起来,星辰碰撞,因果线延伸而去,与明秀的因果线连接在一处,又一同延伸向了远方。
    改吧。
    天道要他死,他就给自己改命。
    命盘颤动,辅星为南时所制,放缓了更改的速度,在吉凶之间跳跃。
    “说好的十年大吉,这才第一年呢。”南时嘲笑了一句天道,换来的是满目的紫。
    天空已经成了明亮的紫色,南时也说不清楚雷云之上究竟隐藏了多少闪电,他懒得管那些,他只要知道第一,保住自己的命盘不动,他就不会死;第二,继续修改明秀的命盘,改到就是赚到。
    ***
    池幽静静地立在窗旁,直视着绚丽的天空。
    有人在逆天改命。
    那个人是南时。
    要去吗?
    自是要去的,却不是去帮他。
    池幽唇畔绽出了一丝笑意,能有这等威势,南时是动了天下之运。
    但那又如何?
    他可以,那就放手让他去做。
    “来人,备车。”池幽吩咐道。
    他长袖一抖,一旁的箱笼中有一华光闪耀的珠子飞入了他的袖中,他低声说:“去接少爷回家。”
    清河心下一紧,怎么……连冰魄珠都备上了?少爷这一次,这么危险吗?
    ***
    南时面对着几乎占满了天空的雷电,丝毫不见畏惧之态。
    明秀的命盘,只差最后一颗星了,而他的命盘则还是在跳动,不断预示着他的未来……
    ——大凶!
    ——大凶!
    ——大凶!
    这也是南时迟迟没有去碰最后一颗星辰的原因。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还留一线生机,南时等的就是这一线生机!
    他的眼中似乎景象闪了过去,太快了,他只捕捉到了一些虚幻的倒影,他不知道这是谁在给他暗示,或许是天道,又或许是其他什么……正当此时,南时眼睛一亮,毅然将最后一颗星辰扣入了命盘之中!
    与此同时,他的命盘也被强行固定了下来,天空骤倾,无数条细小的闪电汇聚成一条巨龙直扑而下,刺目的光柱将南时的身影尽数吞没了去。
    南时终于看见了那道景象,知道了那是什么……
    一个老人浑身是血的伏趴在了山谷中,明秀似是上山采菌子,发现了对方,立刻背着对方将他带下了山,送进了医院。
    他不知为何倒在了这里,却被明秀所救——原本,他会死的。
    而明秀救了他后,还有一些最直接的因果被改变了,比如南时还看见了一群鬼鬼祟祟的男人被特种兵给抓了起来,老人得到了妥善的救治,被送往了一个看上去很有科技感的地方。
    不是领导,而是科学家,一个足以支撑兔朝国运的科学家,他未来研究出了一个非常了不起的项目,南时看不太懂那是什么,因为关于对方的未来他只看见了一堆公式,还是打了马赛克的那种,这不能怪南时,毕竟就算是不打马赛克,正常人也都是看不懂的。
    修改的明秀的命数,就是在修改国运啊。
    ……这雷挨得不冤。
    或许是很短的一刻,又或者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后,光柱如同来一般的散去了,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
    南时一身清爽的站在了山巅,身形不曾挪动,一手的洛书秘图早已消失不见,而另一手河图则是明明白白的将他的命数定位——大吉。
    这一线生机,他赌到了。
    他斯里慢条地喘了口气,顺便确定自己还能喘气,微笑着抬头看向了天空,自言自语道:“知道为什么我赢了吗?”
    “因为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就算你是天道,那也是一样的。”
    这话纯粹胡扯,但是南时好不容易放肆成功了一回,不口花花点什么总觉得不得劲。
    话音方落,天空骤然又响了一道惊雷,南时怂得后退了一步,双手合十:“呸呸呸,我啥也没说,爸爸我错了,我跟你讲这命我改好了,您现在再劈我那就是违规操作!”
    天地间陡然被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纱。
    南时仰望着天际,清风过声,细雨拂面。
    下雨了。
    他不禁伸手接了接雨丝,沁凉凉的,很舒服。
    他的头顶突然出现了一片绘着山河日月的伞面,遮去了风雨,南时侧脸望去,惊讶的问:“师兄,你什么时候来的?”
    池幽仍旧是平淡的:“方到。”
    南时眉目中还带着一点放肆和嚣张,显然打赢天道让他觉得很是得意,他神情微动:“来接我的?”
    “自然。”池幽眼中露出了一点笑意:“难道还有别人值得我亲自来接?”
    南时点了点头,还欲说什么,突地腿一软就扑到了池幽的怀里,池幽顺势揽住了他的腰,将他固定住,南时的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转而尴尬的说:“……脱力了,多谢师兄,没叫我摔地上去。”
    “家中布贵,莫要糟蹋了衣物。”
    南时感觉这话有点耳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听过。池幽一手微微吐力,居然就将南时提了起来,瞧着是扶着南时,实则就是抱着他上了马车,将他安置好了,这才吩咐道:“回府。”
    “是。”清河在外应了一声。
    因着南时要逆天改命,怕天雷这种至刚至阳的玩意儿伤了倾影晴岚她们,故而将他送到了山顶后就令他们去山腰等候,没想到相隔群山的池幽已经到了。
    南时可怜兮兮的趴在窗框上,眼巴巴的盯着一旁的水壶,他嗓子干得直冒烟,想要伸手拿水却没有丝毫的力气,仆婢们都在车外,他总不能叫池幽给他倒水吧?
    算了,忍着吧。
    一只如竹如玉的手入了南时的眼帘,修长的手指捏在天青色的杯上,取了一杯水后便送到了南时的唇畔:“饮。”
    南时惊讶地抬起眼帘去看,却见池幽垂眸看着他,似是有些不解:“不是渴了?愣着做什么?”
    南时从喉间发出了一个不成字的音节,算是应了下来,张口咬住了杯壁,清甜的水流入了喉中,总算是浇灭了喉中的火焰,南时喝完了一杯,犹豫了一瞬,便低声说:“师兄,我还想再喝一点。”
    池幽没有说什么,而是收了杯子,伸手拎起了水壶,南时连忙道:“不用倒了,您直接把壶给我得了。”
    “像什么样子?”池幽斥了一句,仍然为他又倒了一杯,送到了他唇边供他饮用。
    南时喝饱了水,这会儿才觉得自己力气恢复了些许,他想坐起来,偏偏池幽伸手在背上拍了一下:“躺着。”
    “哦。”南时也不纠结就乖乖的躺着了,他眉眼带笑的问:“师兄,我这次表现如何?”
    他觉得池幽再怎么严厉,这会儿也该夸他一回了吧?虽然改国运那是意外,但是他这不是改成功了吗!要知道招摇山的手札里可写过有弟子因为改国运被劈死的。
    南时仔细一想,觉得自己可能不能排招摇山历来顶尖学生之一,但是混个优秀弟子还是可以的——大概就跟高考虽然没考上清北,但是还是可以去个复旦一样。
    池幽的目光落在他眉梢的一分得意上,嗤笑道:“鲁莽。”
    南时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却又听池幽道:“却还算不错。”
    南时顿时又眉开眼笑了起来:“我知道有些鲁莽了,我这不也没想着要改国运嘛……但是话都放出去了,要救人,就这还失败了,我们招摇山的脸面往哪搁儿?”
    说到这里,南时才发现心中还有一个念头——他是不是进步了?他是不是快要能和池幽并肩了?
    “招摇山的脸面不需要你用命来填。”池幽淡淡的道。
    南时:“我成功了,所以命还在,脸也没丢。”
    “侥幸罢了。”
    “那我也改成功了!”
    “脸面不值一提。”
    “可是我改成功了!”
    池幽没说话了,南时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杠了池幽一回,连忙举手投降,一把就拽住了池幽的衣袖:“……我错了师兄,以后不敢了。”
    其实南时想的是,积极认错,以后还敢。
    南时是什么狗性子池幽一清二楚,却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此事……虽有意外,却也是实力的表现,若是有没有实力作为基础,连意外的可能都没有。
    招摇山得南时,天亡招摇山之心……算是破灭了。
    纵观千百年前,南时这般的,也足够接任山主一职了。
    池幽手指一动,捉住了南时的手腕,南时顿时好奇的看了过来,只见池幽自锦囊中取出一物,戴在了南时的腕间。
    “……嗯?这是?”南时瞧这玩意儿有点铭心刻骨,这不就是当时他不懂事愣是让池幽戴上的八宝手串吗?池幽不是送给他了?怎么又来了一条?!
    ……也不对,上面有一颗珠子不太对劲,贼眼熟。
    “戴着,无事不可离身。”池幽低缓地说。
    南时动了动手腕,九颗精致地珠子在他臂上滑动了一下,发出了如金玉相击一般悦耳的声响:“这不是您送我的八宝手串吗?瞧着不太一样了。”
    “新制的。”池幽言简意赅的回答了一句,便不再作声。
    “哦……”南时晃了晃手臂,突然想起来了那颗多出来的珠子是啥了——冰魄珠!
    就是池幽给他尸体保鲜还差点让他体验了一把复活三秒体验卡的玩意儿!池幽把这个给他做什么?他人不是好好地吗?难道他又死了?
    等等,为什么出来玩这玩意儿还带在身边啊?
    南时满脸懵逼,想也知道,全家能用上这玩意儿的就他一个人,池幽这是随时准备着他会把自己作死好及时保存尸体吗?他有这么乐于作死吗?!
    南时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还是决定开口问道:“师兄,你怎么把冰魄珠给我了?”
    池幽微阖着双目,似是在小憩,闻言答道:“戴着吧,预备着总是好的。”
    这话,就差没直接告诉南时:你要是觉得你快要死了,在死之前记得把珠子含进嘴里好保住尸体。
    “……”还真是啊。
    南时欲哭无泪,他以为他这一趟搞了个大的,算是获得了池幽的认同,结果在对方心中他还是个乐于作死的玩意儿?甚至还变本加厉连死后的东西都准备上了?
    他在池幽心中到底有多不靠谱?!
    池幽微微睁开了双眼,看着趴在一侧生闷气的南时,手指轻动,却又在下一刻恢复了平静。
    只是这样就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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