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时扒拉着蒜蓉粉丝扇贝,一点都不在乎油脂溅到了自己那件金贵的衣服上,边吐槽道:“你们知道吗……我到昨天,哦不是,前天才知道我原来是个富二代,过个年还要见这么多人!”
    邹进怜惜地拍了拍南时的肩膀,这让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他家不崇尚富养,一直到高中他还在为因为自己成绩不好考不上好的大学,以后可能负担不起家里开销而差点弄出抑郁症,然后他爹妈就给他看了看家里二十几本房产证,抑郁症从此不药而愈:“……习惯了就好。”
    冯子恒啃着牛肉串问:“该不会就是那种好不容易面上了top10企业,天天在里面996干工,然后突然有一天发现这个企业是自家的吧?”
    “倒也没有那么惨……我是开古玩店的。”南时掏出手机在三人小群里发了个定位:“以后有空来玩啊。”
    他刚发完,就看见李文柏发来了一条拜年短信,还添了一句说下午要开个什么私人交易会,问他有没有兴趣来一趟。
    南时精神一振,他现在正愁着没事干呢,当即回答了一声好的,转而问道:“这顿我请……我朋友找我去玩,就不多坐了!”
    三人也吃得差不多了,于是就此分手。
    然后又在私人交易会里重逢了。
    但这次不太一样,南时是一个人来的,但是冯子恒和邹进是家里长辈带着来的。作为入场门票,一家要带一件器具作为交换品,也不一定就是带有护身符性质的,也有一些古玩之类的东西。
    南时是不可能从家里库房掏摸东西出来的——能入库房的都是好东西,他还没有这么败家子。他很鸡贼的随意拿了一件工艺品手串,然后拉着倾影给它加了个buff,虽然阴气重了点,不适合女性佩戴,但是戴着能防一次鬼魅攻击,还是蛮管用的。
    李文柏这交易会就开在他的店铺后面,把天井腾出来了作为众人交易的现场,天井也不大,就二十来个平方,但是参加的人数也不多,总共就十来个人,其中还包括了像邹进这种被长辈带来的情况。
    大家都没有戴什么遮盖身份的物件,南时仔细看了看,豁,不得不说李文柏人脉还真是广泛,里面良莠不齐,大部分人面相都很不错,但是有两个人面相就不怎么好了,身上带着一股子阴气呢,说不定见过血。
    李文柏作为主持人深谙屁话少说的行事准则,说了两句场面话就让大家自由交易了。南时作为他关注的重点,当然他第一个找的就是南时:“南时,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呢!”
    “刚好在家里闲着没事儿做。”南时轻笑了一声,拉着李文柏让他帮忙看手串:“您说我这个大概什么价值啊?”
    李文柏一接过手串就知道是南时的操作:“……阴气得不到补充很快就会散掉,功效最多就保持三年左右,如果有人问你买,大概一百万就能出手了,要是以物易物,那你怎么看着办,你的眼光放在那儿,也不会亏。”
    南时眨了眨眼睛:“行,那我要是卖了就给您包个红包。”
    “这倒是不用。”李文柏点了点头:“那就少陪了。”
    李文柏一走,邹进和冯子恒就凑了上来,他们家的长辈看了他们一眼,得知是看见了朋友也就由他们去了,邹进小声问:“南时,你不是做古玩的吗……这里的东西好贵啊!我刚刚看见我爸花了五百万买了个玉佩,丑得一批还非要我戴上。”
    说着,他还掏出了玉佩让南时看了一眼,南时一看就伸手把它扯了下来,道:“不要命了你?别戴着了,建议你爸出了门就把卖家套麻袋,坑你呢!”
    还真有人拿着明器来卖啊!
    南时觉得他现在一个举报电话下去,一个‘见义勇为奖’是跑不掉的了。
    要不是白天看南时往东家的主座上一杵,邹进都要以为南时是来抢劫的了!他见南时皱着眉头,显然一副很嫌弃的模样:“……哈?怎么了?”
    冯子恒也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南时撇了撇嘴:“不是,你们不知道你们还跟着来?”
    “啥意思?”
    “等会儿说这个。”南时看了看周围,轻而易举的找到了邹进他爸,大步走到了他的面前:“邹先生是吧?”
    “你是?”邹进他爹邹志东问道。
    南时把玉佩亮了出来,还顺手从一旁抽了两张纸巾包了:“这东西别上身,出门到街口有个庙,邹先生带着邹进去拜一拜吧!”
    南时的意思说的非常明显了,在场的都是人精,他只说这一点,别人就懂了。
    “……你什么意思?!”邹志东身边还站着一人,方才两人正谈得热络,他就是这个玉佩的卖家,他皱着眉头,神情不虞的说:“你是哪家的,怎么这么说话?!”
    “这玉佩有问题,我怎么就没事儿?”
    南时看了看他,轻慢的嗤笑了一声:“不急,快了。”
    一般南时不管这种事情,但是这不是刚认识个小伙伴么,前脚认识后脚小伙伴就要被坑得至少也是残疾级别的,他怎么好坐视不管?
    “我劝这位先生,找人挡灾也要找对了人。”南时眯着眼睛打量着他道:“别人都是拿钱买命,你倒是好,要人家的命还要人家的钱,也不怕半夜鬼敲门。”
    “你——!”对方骂了一句脏话,又高声嚷道:“李先生?!李先生,这人是谁!怎么来砸场子!”
    这一声引得在场众人纷纷侧目,李文柏快步而来,问道:“怎么回事?”
    南时示意李文柏看那个玉佩:“他将这玩意儿卖给了我朋友,还要我朋友贴身带着,李哥,不是我要闹场子,大年初二的,你怎么找了个这么晦气的东西来?”
    对方脸上涨得青紫,他本就性格暴躁,或许叫南时说中了他倒霉到家了,闻言居然就提拳要揍南时!
    南时平时防身术也不是白学的,他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避开了对方的拳头,转而脚一勾就把人给带趴下了:“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退钱,要么你就等着半夜上门讨债吧。”
    第88章
    南时甚少和人动手——废话, 一般谁天天打打杀杀啊?
    此刻却是毫不客气地一脚踩在了人家背上,用了些巧劲,将人死死地按在地上, 动弹不得。他心里还有点小得意,心想之前亏得学点防身术的时候他忍着挨打坚持了下来, 如今终于有了回报。
    看, 这不就可以拿出来装逼了吗!
    李文柏眼角一跳,他实在是没想到有人说动手就动手, 也没有想到看似斯文孱弱的南时手上功夫居然也不弱, 更何况南时身后还隐隐约约的浮现出两道阴气, 显然他家的鬼仆也是跟着来的。
    再这么发展下去,肯定要出大事。
    可有人比他上得更快,只见有一个长相阴沉的四五十岁的男人挤开人群, 对着南时拱了拱手:“这钱我们会退的,您松开他吧。”
    南时反问道:“你说的话管用吗?”
    南时对这人挺有好感的,这人长得不行, 仆役宫却饱满,是个在朋友上很有运道的人, 一生多有贵人扶持, 反向推论,这人应该很讲义气。不过这人和前头见过的摊主一样, 都是阴德有亏,活不长久。
    “管用。”对方答道。
    被南时踩着的那人叫了一声:“大哥!我们凭什么退钱!你干嘛——”
    他话未说完,就叫南时一脚给踩没了,那男人低头喝了一句:“你闭嘴!这里轮得到你来说话?老六, 这件事你做的太过分了!……这位先生,我老杨一口唾沫一个钉, 来这里的都是李先生的熟人,我这张老脸还是要的。”
    南时这才挪了尊脚:“行啊,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信你一回。”
    地上那人骂骂咧咧的爬了起来,还想说什么,被老杨瞪了一眼,没有再敢吭声。
    老杨对着南时点了点头,立刻就走到了一旁找了邹志东,拉着老六当场就把钱给退了。
    邹志东的脸色实在是不算太好,他就这么两个孩子,邹进是最小的那个,都说小儿子大孙子,老爷子的心头宝。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上午叫邹进去见南时,更不会下午还带他来这里——无他,叫这孩子长点见识,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的。
    没想到自己把人带来,转手就把儿子给坑了,他脸色怎么能好?
    这五百万他不放在心上,但是那个自称是他儿子朋友的人说的话确让他很在意,他上前问道:“你好,你是阿进他朋友吧?这次多谢你。”
    南时摇了摇头,转而把邹进叫了过来,他伸手在邹进肩头拍了两下:“邹先生,你带邹进快去庙里拜一拜吧——记着,出了门不要回头,谁叫你都别回头。”
    “好好!”邹志东连声应着。
    这里的主人李文柏本就是玄乎的那一道上的,邹志东听南时这么说,当下就明悟过来南时应该也是这一道上的,这种人的话他可不敢不听。
    后面这半句明显是对邹进说的,邹进人都傻了,一起傻了的还有冯子恒:“哈……?南时,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还要去上香搞拜拜?”
    “别多问!”邹志东骂了一句儿子,转而对着南时致谢:“多谢南先生,我现在就带着这个兔崽子过去!回头等我处理完阿进的事情,再登门拜谢。”
    “不用这么客气。”南时回了一句,突然又想起来什么,反手就把手机给掏了出来,露出了收款码,对邹进说:“来,给我一千块钱,不要多给,也不要少给。”
    这一千块钱真不算什么,邹进还想问,被他老子踹了一脚,乖乖的把钱付了。邹志东点了点头,拉着邹进就走,边走还边嘱咐道:“听见没有,南先生让你别回头!一会儿你要是敢回头我弄死你……”
    南时推了一下还在一旁发愣的冯子恒:“你也一起去,拜一拜没坏处。”
    “……哎好。”冯子恒犹豫了一下就应了下来,和在一旁围观的亲爹打了声招呼,就急急的追过去了。
    而另一头李文柏见一桩事情平了下来,他也松了口气,老杨是他的熟人,他安抚了南时两句,便悄悄把人拉到了一旁:“怎么回事?老杨,怎么闹成这样?”
    “这事儿是我对不住你,回头我教训一下老六。”老杨又瞪了一眼老六:“你也是,有什么问题不能问问你李哥?!至于做这种事情吗?!”
    老六叫屈:“大哥,我命都快没了,还讲究这个?而且大哥你刚刚干嘛要退钱!这不符规矩!五百万呐!整整五百万!”
    老杨骂道:“瞎了你的狗眼,他是老四的恩人!你忘了?!这才几天!”
    老六一怔:“哈?是他?!”
    这事儿说来也简单,他们兄弟一共六个,做点摸金校尉的勾当,这些年折进去三个,还剩下老杨这个大哥,他这个最小的,还有个老四。但是老四他老娘当时生病动手术,老四花完了存款,借遍了兄弟们,还差几万块钱。
    他们这个行当,说白了就是走的地下交易,见不得光的东西,各色正规的典当行是不能去的。他们本来是等着李文柏这个交易会来卖钱的,但是医院催得紧,老四一咬牙,就趁着前几天出来摆摊,没想到被盯着的便衣给抓了。
    当时他卖出去了一样东西,整整五万块钱,虽说是便宜出手的,但医院也不收明器不是?后面老四被抓进后按理这是赃款不能动,打了电话联系了买家,买家却说是不要了,局子里的条子看他老娘可怜,把这五万给划了出来替他交给了医院,老四他老娘才给救了回来。
    他们趁着大年夜那天装作是老四亲戚给老四来报好信的,才见了一面,老四就趁机说了这话。
    他们几人别的没有,但就是讲情义,否则早就折完了。
    “真是瞎了你!那你也要挑对人,有你这样坏你李哥的场子的吗?!”老杨作势还要打,李文柏赶紧拉住了他:“别别别,大过年的犯不上,一件小事,我还有事跟你讲。”
    他说到这里,含蓄的提点了一句:“老杨,我把话放这儿,你随便听听……”
    “我们两谁跟谁?你说!”老杨十分豪爽的道。
    “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是看出来了。”李文柏瞧了一眼南时:“刚刚那个年轻人你别去招惹,人家背后不简单。”
    老杨这才有些讶异的道:“还有这一着?我是真的没看出来。”
    李文柏也有些奇怪,平时老杨可不是个好性子的人,南时要退钱可谓是踩在了行规上蹦迪,这话一出口被人打也不稀奇,他还以为老杨看出来南时不简单所以才退让了一步,原来是因为其他:“那你是为了什么?”
    老杨把老四的事情简单说了两句,李文柏这才恍然大悟道:“要不这样,我做中,给你们两拉个纤儿,你带着老六去给人道个歉,这事儿就算是结了……我也不蒙你,他手中有一样东西,很适合你们用。”
    老杨想了想,狠狠地点头了点头:“行!”
    这会儿南时已经乐滋滋的掏钱买了个挺好看的把件,不是什么古玩,是人家自己雕的,但是料子选得好,取色也巧,不是很贵,刚好踩在了南时的心理底线上,南时就下手了,也算是填补之前那条鱼没买到的遗憾。
    这个交易会人本来就不多,这么会儿功夫已经换得买的差不多了,南时那个手串也不知道怎么的也没人问价,他本着来逛逛的心态,没人买他也不觉得亏。
    ——其实纯粹是因为南时年轻,叫人一看就觉得是跟着家里长辈过来的,再加上刚刚闹了一场,逼得老杨都退了钱,谁也不想招惹这个刺头。
    已经有人陆陆续续的告辞了,南时瞅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也打算告辞,没想到李文柏却叫住了他:“南时,刚刚那事儿……”
    南时以为李文柏是不满他在他的场子里找事,仔细一想也觉得有点对不住,就道:“对不住啊李哥,我也不是故意挑事儿的,就是有点看不过眼。你也懂的,打眼这没什么,谁没交过学费,但是交个学费要把命交上去那也太过分了一点。”
    “是这个道理……我也不是怪你,刚刚那个老杨托我做个中,想给你再道个歉。”李文柏道。
    “还是算了。”南时微微一想就拒绝了,那个老杨虽然对方对朋友讲义气,但也得是他朋友才行,而且那个‘老六’的行为他就看不上眼,并不太想与他们有什么交际,便露出了一点非常官方的笑容:“我急着回家吃饭呢。”
    “算我欠你一次,怎么样?”李文柏却坚持道:“老杨对我有点恩情,你也看得出来他们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到了这个份上,我无能为力,只好求到你这里了。”
    李文柏的人情……
    南时犹豫了一下,便点头道:“行吧。”
    李文柏这才带着他进了一个前面的厅堂里,果然老杨和老六就已经在里头等着了,见南时进来便拱了拱手:“南先生。”
    “不用太客气。”
    南时随手挑了一把椅子坐了,李文柏也坐下了,四人围着一张八仙桌,老杨抬手倒了茶,又踩了老六一脚,便带着他一道起身,端着茶弯腰向南时道歉:“刚刚老六有眼无珠,冒犯了南先生,我是他大哥,我以茶代酒,还请南先生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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