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说……”苏好一直觉得自己像是站在深潭边!被人一下推进了水里,浑身上下都凉透了:“孙师兄手里握着的是我的那一只玉菡萏?”
    “如果你的那只还在且完好的话,自然可排除嫌疑,可如今你的那一只不见了,只能说你身上的嫌疑更重了。”疏桐夫子也算就事论事,这件事在谁听来都会觉得苏好意更加可疑,就连苏好意自己也一样。
    “在弟子看来,是有人陷害八郎的意图更明显了。”司马兰台挡在苏好意面前,将她护了个严实:“还请夫子们明察。”
    “兰台,你不要意气用事。”疏桐夫子脸色不悦:“你说苏八郎被人陷害,不过是推断而已,可有证据?”
    司马兰台和苏好意都没有证据,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究竟是谁、出于什么样的目的陷害苏好意。
    “苏八郎无法自证,他身上的嫌疑便不能洗脱。”疏桐夫子道:“还是那句话,人命关天,不可儿戏。苏八郎,如果你此时认罪,说出当时情由,若可原谅,我们自会替你向孙家人求情,以求宽宥。”
    疏桐夫子的言下之意是,苏好意未必是刻意要害孙康。也许是当时失手将孙康推落到山下,此后因畏罪,才不肯承认。
    苏好意被人冤枉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毫无疑问,这一次是真的让她摸不着头脑。
    “夫子,弟子的确不知真凶是谁,因为自始至终我都被蒙在鼓里,”此时苏好意的语气和神情都较为镇定,说出来的话也入情入理:“但你可问问其他师兄弟,甚至仙源山所有人,谁曾见我将那玉菡萏带在身上过?若有人要栽赃弟子,偷了孙师兄的信和那个玉菡萏也不是没有可能。弟子并没有害孙师兄,到什么时候也不可能认罪。”
    “被举荐来的只有你和花芽,”断鸿夫子开口道:“且把花芽叫来,看看他的那个可在吗?”
    花芽被叫来,直接带着他的那颗玉菡萏。
    把从孙康伤口中清出的那块碎玉与之比较,就能证明那碎玉的确是从玉菡萏上脱下来的。
    不过花芽的那一只却完好无损。
    “这东西我也从不带在身上,还跟八郎说过,”花芽忍不住替苏好意辩解:“他也是这么说,这点弟子可以作证。”
    “你回去吧,对谁都不要说。”断鸿夫子让他离开。
    花芽走的时候一步一回头,苏好意朝他笑了笑。
    “苏八郎,你再把当时的情形从头到尾说一遍,不可以漏任何细节。”疏桐夫子道。
    其实从苏好意第一次被夫子们询问,她已经不知说了多少遍了。但她没有选择,只能一遍遍地重复。
    她说完了,夫子并没发现什么漏洞,事情又进入僵局。
    “苏八郎不肯认罪,就只能继续回自省斋去,待我们进一步查清事实。”疏桐夫子道:“兰台,你不可再阻拦。否则,便是包庇了。”
    苏好意见司马兰台挡在自己身前一动不动,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在这样的情况下,别人对自己多多少少都会有疑心的。只有司马兰台,笃定自己无辜。
    “师兄,你让开吧!”苏好意扯住司马兰台的衣袖,温言说道:“夫子们一向公正,只是说我有嫌疑,并未认定我就是凶手。我应该遵从他们的安排,不能再添乱。”
    苏好意的态度还是让几位夫子颇感欣慰的,倘若她再依仗司马兰台不服从管教的话,只会让父子们更加疑心她。
    司马兰台薄唇抿成一线,一双腿好似千钧重,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他身上。
    僵持片刻,他才极不情愿地微微侧了侧身。
    苏好意闪身出来,跟随管事的回了自省斋。
    第280章 苏八郎畏罪自尽
    苏好意躺着自省斋的小黑屋里,双臂屈起,头枕在上面。
    究竟是谁在陷害自己?
    一张张脸孔从她脑海中闪过去,依旧无法下定论。
    她甚至判断不出哪个人更可疑,就像疏桐夫子说的,就目前的情形来讲,苏好意的嫌疑是最大的。
    想到这里,她不禁苦笑。
    好在现在虽然有嫌疑,也不过是把她关进小黑屋。换做是别的地方,只怕就要严刑逼供了。
    说到底,仙源山这地方还是称得上公正仁慈的。
    门被敲响,是有人来送饭了。
    “苏八郎,吃饭!”看守他的人一边敲门一边催促。
    送饭的人不但给苏好意送了饭,还送来了两个看守的饭菜。
    “多谢了。”苏好意起身,从门上的孔洞接过饭菜并向那人道谢。
    “可别谢我,”送饭的人皮笑肉不笑:“你要是个有良心的,就快点儿认罪吧!省的折腾我们。”
    “我没犯罪,怎么认罪呀?”苏好意依旧笑嘻嘻的,输人不输阵的道理她比谁都清楚。
    不用问也知道,现在很多人早已经认定苏好意是杀人凶手了。因为她本身在仙源山中就是个另类,和其他师兄弟相比,她根本就是个草包。
    再加上平时的表现,难免有人认为她心术不端。
    就连司马兰台也因此被人诟病,说苏好意毁了他一世英名。
    送饭的人没再理苏好意转身去了。
    “快些吃,吃完把盘子碗递出来。”看守她的人说着也开始吃饭。
    这差事谁都不愿干。
    苏好意坐在那里并没有胃口,只是扒了两口饭,把一杯水喝了。
    日光照不进屋子,所以就有些冷,苏好意干脆把被子裹在身上。
    “那天我去后山之前,孙师兄就已经掉下山去了吗?”她又仔细回忆起那天傍晚的事情:“花颜夫子也在后山,他难道没听到什么动静吗?还有那个远处的身影,又是谁呢?是孙师兄还是别人?”
    苏好意想着想着,就觉得肚子开始疼了起来。
    起初不算严重,她以为是着了凉。
    但随即疼痛就越来越剧烈,简直像一把刀在里头搅来搅去。
    “怎么会这么疼?”苏好意按着肚子,想要张嘴求救,却发现自己已然发不出声音了。
    “不行!我可不能死在这里。”随着眼前一阵阵发黑,苏好意毫不怀疑倘若没人救她,她一定会死在这里。
    她想到门边去求救,四肢却已经不听使唤。
    她从床上摔下去,扑通一声。
    但看守的两个人正在吃饭,根本没把这动静当回事。
    苏好意使出全身力气,把盘碗扫到地上。
    这一次声音明显大多了。
    “苏八郎,你这是在干什么?!”看守的人以为苏好意在里头发疯:“不想吃就饿着!”
    “救……命……”苏好意有气无力地求救,声音低的只有她自己能听清。
    眩晕得越来越严重,她的眼睛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咳……”苏好意吐出一口血。
    在意识消失前,她终于弄明白自己中毒了。
    “我看他多半是熬不住了。”其中一个看守说:“光嘴硬有什么用?迟早得承认。”
    “他这又摔盘子又摔碗的,明摆着沉不住气了。”另一个看守笑了:“他先前在这仙源山里胡作非为,不过是仗着司马兰台给他撑腰。可现在出了人命,认真追究起来,司马兰台也保不了他。就算他出身再高,也是仙源山的弟子。为了这么个人,难道要背叛师门吗?”
    两个人正说着,断鸿夫子走了过来。
    “夫子,您怎么来了?”两个看守毕恭毕敬地行礼:“有什么事吩咐我们带苏八郎过去就好。”
    “他人呢?”断鸿夫子问。
    “在里头呢!”看守忙说:“刚刚还在里头摔东西。大约是听到您来了,这会儿没动静了。”
    “把门打开。”断鸿夫子皱了皱眉:“当心他用碎瓷寻短见!”
    看守听了这话,慌忙开锁。
    门一打开,就见好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地上一片血污。
    “不好了!苏八郎真的自尽了!”两个看守吓得要死,手忙脚乱地上前。
    苏好意醒来的时候,觉得如同陷进了一片沼泽里,整个人特别沉重却又无处着力。
    她刚一动,就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公子?”苏好意确定那人是司马兰台:“我这是怎么了?”
    “没事了,”司马兰台伸手去摸她的额头:“你已经服了解药,再养些日子就会完全康复了。你现在还觉得哪里不舒服?是否还腹痛?头还晕不晕?”
    “我是中毒了吗?”苏好意慢慢想起自己失去意识之间的情形,腹痛难忍头晕恶心,并且还吐了血。
    她好歹也在仙源山学了几个月的医,这么明显的症状不难判断。
    “是,”司马兰台也没否认:“不过你放心,不会留下后遗症的。”
    天知道他看到中毒的苏好意后,是何等的惊慌失措,何等的暴怒失态。
    好在当时青鸾夫子也在,众人合力给苏好意解了毒。
    而后司马兰台就不许任何人靠近苏好意,夫子们见他情绪失控,也没有再激怒他。
    “屋子里好黑,”苏好意什么也看不见:“把灯点上吧!”
    “八郎,”司马兰台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心疼极了:“现在是白天。”
    “我……”苏好意伸手在眼前晃了晃:“我的眼睛看不见了,是吗?”
    司马兰台说此时是白天,就算是阴天,也不可能伸手不见五指。答案只有一个,她失明了。
    “别怕,过几天会恢复的。你中的毒叫子夜砂,中毒之后会失去视力,现在在你身上还有残毒没有完全祛除,所以暂时还看不见。”司马兰台拍着苏好意的后背,极力安抚她。
    “我怎么会中毒呢?”苏好意问:“这是不是能证明我是被人陷害的?”
    “一定是有人害你。”没有人比司马兰台更想揪出陷害苏好意的人:“已经在查了。”
    “是饭菜或水里的毒吗?”苏好意只记得自己是吃过饭后才毒发的。
    “验过了,饭菜和水里都没有毒。”司马兰台摇头。
    正是因为这点,才有人说苏好意故意服毒,理由嘛,当然是畏罪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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