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避到桌子对面解释:“殿下吩咐我挑一百人去田庄,时间不多,咱不能再耽搁了。”
    “你挑就是,跟老子说什么?”周满清醒了,直接拎起茶壶往嘴里灌,“跟前两次一样,随你。”
    李树将评分标准往他面前一凑,“这次跟前两次不一样,需要根据这些条件挑人。三千人都需要经过考评,此事我一个人实在办不了。”
    周满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掼下茶壶,“饿了,先吃饭。”
    李树陪着他吃完饭,试探着问:“吃完便召集兄弟们考评罢?”
    “那是你的事,老子不管。”
    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李树久劝无果,只好自行前往府兵营地。
    他是副统领,确实有一部分人给他面子,所以前两次能挑到人跟随一起。
    但庆王世子喜欢找人挖坑的事迹,已经传遍府兵上下,油滑惯了的府兵们都不待见李树了。
    这次要动员三千人一起参加考评,实在是一件难办的事。
    “李副统领,这次不会又要去挖坑吧?”
    李树皱眉道:“挖坑有什么?做得好了殿下照样有赏赐。”
    “那咱们也不愿受这个罪,歇着不好吗?”
    “考评什么?挖坑还要考评?不干不干!”
    李树见此情景,深感痛心。
    曾经纪律严明的队伍,如今却沦落至此。
    他面无表情转身离开。
    楼喻正默写土豆的种植方法,李树忽然来东院求见,刚踏进来就跪地请罪,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沮丧。
    “怎么了?”楼喻放下炭笔问道。
    李树满脸惭愧:“属下无能,殿下吩咐的府兵考评,属下……没能做到。”
    “为何做不到?”楼喻神色淡淡。
    李树咬牙道:“属下没有办法让他们听令,是属下无能,请殿下责罚!”
    楼喻稍稍一想,就明白过来。
    他微微一笑:“这是当闲人当习惯了?”
    李树羞愧至极:“属下知罪!”
    楼喻摇摇头,说到底,还是那些府兵没把他这个庆王世子放在眼里。
    庆王府长久的软弱,让他们渐渐忘记了服从军令的本能。
    楼喻沉思片刻,道:“你能凭自己挑出多少人?”
    三千府兵并非全都是咸鱼度日,一定会有像李树一样心怀抱负的。
    李树估算了一下,“能有五十人。”
    “那好,不用考评了。”楼喻声调平和,听不出半点怒意,“剩余五十个名额,看看有没有人愿意主动报名,没有就算了。”
    他就不信了,三千人里,有志青年连一百人都凑不齐。
    本来他想按照考评标准,挑出一百精悍的士兵,如今看来,心废了,身体再强壮也没用。
    李树领命退下。
    冯二笔气咻咻地道:“殿下,他们实在太过分了!”
    楼喻本来还有点小郁闷,见他这般气急败坏,倒是不生气了。
    生气也不能把三千人都拖出去打一顿。
    他笑了笑,“没事,他们以后会听话的。”
    府兵不听令的消息传到主院,庆王妃没忍住,一刀将地面劈出一条深沟。
    “王妃息怒,”敛芳姑姑劝道,“不值得与那些田舍奴生气。”
    庆王妃修身养性多年,很久都没发过脾气了,听到儿子受委屈,怎么可能忍得住,就要拎着刀去找周满打一架。
    “王妃,您先等等,”敛芳旁观者清,“也许世子殿下心中有数呢。”
    这段日子以来,楼喻的行事手段他们都看在眼里,就连庆王都甘愿听楼喻“驱使”,敢于站出来与郭濂对峙。
    庆王妃冷静下来,“世子可有对策?”
    “听说是让李副统领挑五十,剩余五十自愿报名。”
    庆王妃冷哼一声,“等事情定下,看老娘不找周满算账!”
    没了考评之后,李树很快凑好一百人。其中五十人素来亲近李树,愿意跟着他一起效忠楼喻。
    另外五十人都是自愿报名。
    或许是心存志向,又或许是听说挖坑挖得好有赏赐,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他们都愿意上一次“贼船”,反正又不用卖命。
    一百人挑好后,楼喻专门划出一块营区,将他们进行集中管理。
    在去田庄之前,他特意拨下钱款用于购买鸡蛋、肉类等高营养的食材,每餐给他们喂得饱饱的。
    营区里天天都飘出香喷喷的肉味,馋得其余府兵直咽口水,肚子干瘪直叫。
    “早知道俺也报名了!天天吃肉吃到饱!”
    “真香啊!要不咱们去找李副统领,说咱们也想参加?”
    “想得美!说一百人就一百人,谁让你之前不愿意?”
    消息越传越广,每天都有人专门跑到营区外闻肉香味。
    不少人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还没完。
    出发田庄前一天,一百套新战服被送到百人营区。其余府兵得知消息,眼珠子红得都要滴血。
    等到翌日出行,一百人排成整齐队列,身穿玄色军服,腰系朱带,雄姿英发,气势磅礴,羡煞一众府兵!
    李树将周围人的目光尽收眼底,心中格外痛快。
    他高声道:“儿郎们!殿下说了,咱们的新衣裳共有两套,另外一套尚在赶制,过几日就能送去田庄了!”
    “殿下威武!殿下威武!殿下威武!”
    不患寡而患不均。
    平时大家住在一起,活得都一个样,自然无所谓。
    如今鲜明的对比往眼睛里面戳,府兵们自然不会无动于衷。
    他们眼睁睁看着百人队伍消失在拐角,目光里迸发出强烈的悔意。
    有的人却说着酸话:“谁知道他们去做什么,不过是赏点肉赏点新衣裳,你们眼皮子能不能别这么浅?”
    “敢不敢看着你的补丁说话?!”
    “老子就肤浅了怎么着?李副统领的为人咱还不清楚?他能害咱?”
    府兵们叽叽喳喳,议论纷纷。
    周满捧着酒坛子,听着亲卫传来的消息,不由嗤笑一声:“不过是些花里胡哨的小把戏。”
    话音刚落,院门被人一脚踹开!
    庆王妃一身窄袖短打,手持长刀,神色凛冽地踏进来。
    “周满,你不敬主上,玩忽职守,你可知罪!”
    周满收敛神色,“王妃何意?”
    “多年没跟人比划了,手痒。”庆王妃冷冷道,“接招吧。”
    森然长刀劈向周满面门,周满扬起酒坛回挡,酒坛瞬间炸裂,碎片同酒水稀里哗啦砸了一地。
    但已无人在意。
    庆王妃武艺高强,身姿灵活。周满能成为府兵统领,身手亦是不凡。
    不过庆王妃既是主上,又是女人,周满并不还招,仅仅防守而已。
    不少府兵围在院外观战,不由震惊叹服。
    “原来王妃武艺这么高强!”
    “巾帼不让须眉!”
    “周统领是不是要败了?”
    周满实在无奈,他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到最后,只能厚着脸皮求饶道:“王妃,属下认输!”
    冰冷的刀刃贴着他的脖颈,庆王妃停下攻势,眉目锋锐。
    “觉得憋屈?”
    周满不吭声。
    庆王妃冷哼一声,“你不听世子之令,焉知世子是否憋屈?”
    “你想回击,却又不能回击。世子想惩罚不听号令者,却又不能惩罚。周满,你还记得自己是庆王府的统领吗!”
    周满鼻翼翕动,喘着粗气道:“王妃,我粗人一个,不懂什么大道理,我只服该服之人。”
    “如果世子只会躲在娘亲后头,让自己娘来找场子,我可以不当这个统领。”
    庆王妃闻言收刀,面露讥讽道:“老娘是看不过一群孬货浪费粮食,你别扯老娘儿子。”
    “王妃风采不减当年,属下佩服。”周满吊儿郎当地拱了拱手。
    庆王妃剜他一眼,目的达成,废话不多说,转身就走。
    楼喻刚至田庄,此事就传入他耳中。
    他没跟周满打过交道,甚至不知他长什么样,不由找来李树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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