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妧的下嫁日期定下来,在初十,这几日萧妧十分忙碌,早把看元箴的事忘到脑后。
    华阳公主的嫁妆由萧玄策的几名妃嫔操持,她们早巴不得华阳公主能嫁出去,这样华阳公主就不能把持朝政,她们的儿子便有可能被立为太子。
    而萧妧却在暗中准备兵马,成亲夜便是攻打陈留之时。
    初十的喜日,意味着最晚初六就要出发,早的话则是初五。马云飞怕夜长梦多,萧妧改变主意不肯嫁给他,便坚持初十大婚。
    日子定下来后,马云飞便带着五万大军返回陈留布置婚礼。
    因为日子比较紧,萧妧几天都奔波在黄羊坡和紫微城之间,和贺章淳商讨攻打陈留,议定初八清晨出发,用两日时间赶到陈留。
    夜里萧妧踏着月夜去坎宫,刚才她做了两碟桂花糕,送到萧玄策那里一碟,这一碟便就拿到坎宫。
    禁卫开了地牢的铁门,点燃油灯,萧妧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下台阶。
    地牢依旧又冷又潮,另外还有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元箴一直盼望萧妧出现,现在陡地看到她的身影心中砰然一跳,有瞬间的慌乱,但马上他咬牙切齿地道:“你总算滚来了。”
    “嗯,我滚来了。”萧妧的声音很轻,略略有些笑意。
    “你骗我觉得好笑吗?”元箴更怒。
    萧妧凝视他怒气冲冲的面庞,印象中元箴没有一天不生气,也没哪一天不发火。“你这样子就没姑娘喜欢你了,男人也要温柔才行。”
    “我不需要姑娘喜欢。”元箴白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桂花糕上。“那是什么?”
    “桂花糕,我做的,给你吃。”
    “下毒了?”
    “是啊,你敢吃吗?吃了会肠穿肚烂。”萧妧瞧着他唇上的胡须,元箴是不适合有胡须的,他一长出胡须看起来就好落魄。
    其实现在元箴是真的落魄,他只穿着亵衣,亵衣上几乎全是干涸的血渍,颜色变成铁锈色。脚上没有穿鞋,脚底板肮脏得像踩过黑炭,脚踝处有新鲜的血痂。
    “拿来给我。”
    被萧妧一激,此时就算真的要肠穿肚烂他也要吃下去,他不能被萧妧看不起。
    萧妧将一碟桂花糕递到他手上,便后退几步。
    “你退什么?你过来。”
    萧妧摇摇头,道:“你吃吧,我要走了。”
    “才来就要走?和我说会话你再走。”
    “抱歉,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今夜是个关键,萧妧还要赶出城到黄羊坡一趟,之后再回紫微城。明日出发去陈留,一点都容不得有闪失,否则后果难以想象。
    “陪我说几句对你很难吗?”元箴又快要发火了,面对萧妧他很难忍住不发脾气。
    “不难,但我真的没空。”
    元箴沉默了,他抓起碟中的桂花糕往嘴里塞去,几乎没怎么咀嚼,连糕点是甜是苦什么味都不知,他便咽下去。
    萧妧凝视他一会转身。
    “明天还来吗?”
    “来不了。”
    “这次连骗我都不骗了。”
    萧妧转头看向他,道:“明天我要出发去陈留了,等我回来再见你,当然我也可能回不来了。”
    顿时元箴怔住,萧妧要启程去陈留,意味着婚期就在近日。“准备得万无一失了吗?”
    “看天意吧。”
    这世上哪有万无一失的准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听天由命。
    “你过来。”
    “不要勉强了。”萧妧知道他的意图。
    “过来。”元箴吼道。
    萧妧无语,当初父皇把元箴指给自己做驸马,就没考虑过元箴这种火爆脾气吗?这种脾气任何一个女人都受不了吧。
    “你过来。”元箴的声音又忽地柔和下来,他望着萧妧道:“你过来,我不发火了。”
    声音温柔的元箴好像不是他,萧妧感觉自己一时适应不了。
    “你过来行不行?”元箴的声音更软了,仿佛是在苦苦哀求。
    萧妧下意识地又向元箴走来,等她一靠近,元箴伸出双手拥住她的腰肢。“你难道还要承受肝肠寸断的痛苦吗?快放开我。”萧妧急道。
    “如果能抱住你,只是用承受一些痛苦我愿意。”元箴双臂用力拥紧。
    萧妧奋力挣扎,可是当她低下头,看到元箴衣袖扯起露出的手腕,粗厚的铁链便在白骨上摩擦,发出锉骨的吱吱响的声音,鲜血淋漓。
    瞬间萧妧不再动,任凭元箴的汗珠滴落在她肩上、脖颈里,甚至是胸前。
    “忍不了就放开我。”
    萧妧提醒他,虽然这句话没有用,她深深知道元箴就算痛死也不会放开手,哪怕是这双手已经被铁链勒出了白骨。
    砰地一响,元箴向后摔倒,彻底晕厥过去。
    萧妧叹息一声,伸手解下身上的虎皮,轻轻搭在元箴身上,这才转身出去。在石阶上她又回过头停留,但没有虎皮抵抗寒气后,地牢里如同一个大冰窖,萧妧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此时她要赶到黄羊坡,与贺淳章进行最后的碰面,确保整个计划的顺利。
    一个时辰后元箴才醒来,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但他嗅到了属于萧妧的一丝芳香。
    “萧妧。”元箴只当萧妧还在地牢里。
    只有他的回声在回应他,元箴起了身,忽然摸到搭在身上的毛茸茸的物体。他伸手仔细摸着,这是一件兽皮,毛发不软,刺刺的。
    元箴低下头闻,这件兽皮上有萧妧的气息。
    是萧妧常披在身上的虎皮。
    元箴抓紧了虎皮,唇角边露出了笑容,这么久了他终于收到萧妧的一丝善意。
    “萧妧,我就是要娶你。”他大声道。
    回声在地牢里流窜,如同他把誓言说了几遍。
    剧痛后的身子毫无力气,元箴倚在铜鼎上,将虎皮放在鼻端,霎时鼻端满是萧妧的体香。
    “你一定会回来,我不允许你死。”
    攻打陈留定在成亲夜,元箴能想象出凶险,如果攻打失败,马云飞就算迷恋萧妧的美色不杀她,那萧妧同样也回不来了。
    不过马云飞只是乡下铁匠出身,不太懂得军法,也没打过几次仗,可能不会识破萧妧的计策。
    元箴安慰自己萧妧不会出事,但还是内心感到害怕。
    他从军十二年,经历几百次大小战役,也不是没有生死一线的时刻,但从来没有害怕的感觉,现在却是真的害怕,他为萧妧的安危害怕了。
    “放我出去。”元箴又大吼起来,他后悔刚才没有追问萧妧的计划,也许还能帮她分析计划是否可行。
    没有人答应他,根本也没人听到,铁门阻隔地牢里的一切声音。
    元箴站起身,向石阶走去,但只走到一丈的距离他便再也前进不了。“放我出去。”他大声嘶吼,脚向前迈开,但身后的铜鼎宛若一座大山巍然不动,束缚他一步也不得向前,他一用力,铁链勒得脚踝几乎断裂。
    于是他又在这种锉骨之痛中昏迷了。
    几只老鼠跑到他的身畔,舔食他脚踝处淌下的血,然后锋利的牙咬向他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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