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一个多小时,江悦精神奕奕的起床了,他隐约感觉,自从喝了那碗“忘勤水”后,似有无穷的精力一般。他又岂会知晓,那一锅“忘勤水”里,用了不知多少天材地宝,珍稀药材去熬制。也幸亏他当时疲乏垂死之际,喝了那碗药汤,要是放在平时非过度进补,暴毙当场不可。
    当他来到厨房门前,已见到阿婆忙碌的身影,静静的看着眼前慈祥又淳朴的老人,江悦觉得肩上有一条无形的担子需要自己肩负起来,也正是这无形的压力,鞭策着他必须变得强大,不管面对任何难关,不管面对任何屈辱,他都必须克服忍耐,他甚至认为,当年韩信所受的胯下之辱,对他而言,也只是一笑置之的小事,为的只是让眼前的老人家过上幸福安逸的生活。
    正当他怔怔出神之际,黎馥阕如未卜先知一般,头也不回说道“悦儿,起来了,早午餐都放在右手边的盒子里,你快些去上班吧!早些回来。”
    江悦“嗯”了一声,内心被压抑的说不出话来,回过身去,诧异的看着比平时足足加大了两倍份量的食物,心想“一定是万磊那小子,又偷偷给阿婆电话,说是唠嗑些家长里短,实则叫阿婆做些糕点给他解馋。”
    想到这点,阴郁的心情豁然开朗些许,灿然一笑,两位自己所关心的人,大家彼此相亲相爱,世间还有什么比这事情还来的其乐融融的。
    收拾好行装,江悦一如往日般徒步上班去了,黎馥阕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满脸欣慰,可瞬息间想到了什么随即满脸愁容,“该来的还是要来,悦儿也已经长大了,我相信他不管面对任何困境,都能勇敢面对,积极乐观去克服的。是吧,老头子?”
    最后一句自言自语,却是对那曾经患难与共,相濡与沫的爱人诉说的。之后她一脸安之若素的从容。
    能影响心境变化的因素太多,最影响深远的,是那大彻大悟后的领悟和历经沧桑磨难后的精神跃迁。
    清早的苍穹已露出一丝晨曦,黎馥阕将一整夜忙碌制作的糕点,齐整地摆入两口竹筐内,今日她做的比平日多了许多,盈箱累箧的糕点叠得高高的像一座土包。
    她将两口竹筐用绳系缚在扁担上,半蹲身子,将扁担杆子搭于右肩上,双手维持着平衡,挑担出门,回身将房门关好,披着朝露去赶集了。
    见她步伐稳健轻快,身段轻盈如燕,若只单单见这举重若轻的身手,定认为是经年累月专职运货的担夫汉子。任谁也不会将这联想到在这么一位灰头白发、精神矍铄的老奶奶身上来。
    她走到邻居宋老爷子家门前驻足,从竹筐里取出一盒早已摆放精美的糕点,“笃笃笃”黎馥阕轻缓地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满脸倦容,打着呵欠的宋老爷子打开了门,见是邻居黎馥阕,登时笑脸盈盈问候道“呀!早上好,原来是江悦的奶奶,一大早有什么事吗?快进屋里坐坐。”当一个人的称呼成了另一个人的名称时,那是一种责任和喜悦。
    黎馥阕谢绝入屋,然后说道“实在抱歉,一大早扰你清梦,我今儿做的糕点做多了,就拎了一些过来给您和宋大娘尝尝,还热乎乎的,乘热吃。”说着将盒子递送过去,宋老爷子受宠若惊,连忙推却婉拒,说道“哎呦,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呀,你常这么送礼过来,所谓礼尚往来,你瞧,我们都没送过啥给你祖孙俩。又怎么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的接受呢!”
    黎馥阕笑道“微薄之礼,何足挂齿,要不是多得您关照江悦那孩子,他早就学坏了。”原来,这位宋老爷子是一位桃李满天下的退休教师,江悦小时候,他偶尔会指点功课。
    将盒子递上宋老爷子手中,他见着实盛情难却,只好感激收下,说道“那就却之不恭了,多谢啦!江悦那孩子本就是天资聪颖,生性善良的孩子,加上你管教有方,我们这些老骨头却哪里有什么功劳。”
    听到别人夸奖自己的孙子,这是普天下所有父母祖辈最好的赞誉,比夸自己都还要喜滋滋。黎馥阕自然是眉开眼笑,连连婉言直呼谬赞了。两人说了一会闲话,便即道别。
    黎馥阕又送了七八家与她家比较交好的邻里乡亲,原本满满两竹筐的糕点,送得也只余留下一筐左右了。
    赶往市集的路上,四周都是菜园子,不时有村里人亲切问候。花桥村的村民,主要依靠种植农副产品,贩卖到城里,像这么依附在大城市生存的郊区,却是现下许多农村的现状了。
    这时有一名村妇娇嗔道“江悦的阿婆,今日怎么忒迟哩,我等买你的糕点,盼得脖子都变长啦!”
    旁边一位农夫听了,打趣道“你这脖子变长,定是盼你家汉子从城里归来,怎能将这事赖到江悦阿婆的头上呢。”村妇啐道“要你聒舌,老不正经,哼。”
    黎馥阕笑道“好啦,好啦,多送你两块,明个儿,脖子就好啦!”村妇欣喜地连忙道谢。那农夫道“江悦阿婆,你看我脖子也有问题,是不是也给我来两个!”村妇道“真个不害臊,还说别人!”黎馥阕笑道“都有,都有!”
    来到市集,见摊位前已排起一小列队伍,众人见她到来,忙打招呼问候有喊“黎阿婆”“江悦的奶奶”甚至有叫“江阿婆”的。她毫不在意,都一一回应。
    “我要五个翠螺紫苏糕。”“我要六块红章绿豆泥”“给我来十份珂罗粄”买客们争先恐后的喊话。
    黎馥阕欢愉的说道“别急,别急,一个一个来,都有,都有。”她不慌不忙地将客人所点的糕点准确无误的装袋打包好。
    忙完一波客人后,稍微可以歇息一会,她走到旁边的小溪边上,随手拔了一根虎尾巴草,右手拇指与食指捻着,轻轻一甩,草支一闪而没地插入到溪流中,竖直的插在一块鹅软石上,顷刻间,汩汩溪流逆流而上,与顺流而下的湍急水流对冲,渐渐地汇流处横截成一线天的形状,汇聚成一面直径六丈三尺的圆形水幕。
    黎馥阕左手轻拂,一阵疾风吹来,卷起树上与地面上的落叶,徐徐飘卷了过来,印附在圆形水幕之上,一片一片地贴合其上。
    水幕上俨然成为了一面淡绿色琥珀石一般,宛如天成,像是人为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刹那间,一片片叶面上的脉络逸散出流光溢彩。交汇形成如上次鱼儿汇聚形成的文字与符箓。
    她聚精会神地凝视在这些奇异古怪的金色符文上,一会咬唇,一会蹙眉摇头,百思不得其解。来回踱来踱去,最后将淡绿水幕散去。
    心想 “我先后两次以先天八气为筮具,以后天八卜为显象也始终卜筮不出到底是何变数。到底是什么原因呢?”内心泛起了嘀咕。
    远古时期,由于人们对伟大的自然界的一切知之甚少,对许多自然现象的产生心生恐惧,感觉自己的渺小,极其敬畏大自然的力量,于是出现了祭祀天地,供奉鬼神等事宜。
    往往在一番祭祀活动中,祭司便会将天地的所谓神谕,刻记在龟甲或兽骨之上,这便是卜筮的雏形。
    传说中,出现了龙马出河图,神龟驮洛书,衍生出伏羲八卦,之后周易八卦,灼龟观兆,摓策定数,抽签,掷圣杯,推背图等等,这些卜筮手段以求吉凶,预知未来前程。
    而这些古奥晦涩的手段,对于现今的人们来说,更是难以理解,于是乎才给其冠上了玄而又玄的神秘面纱,以一种神话手段来给其定义。人类常常对于不能用科学解释之事,便论定是迷信。
    而黎馥阕却已将卜筮之术臻至化境,随手拈来,便可占卜吉凶预知未来。第一次她先以玄冥之水为筮具,再以后天游跃之鱼显象。
    这一次,她再以先天玄冥之水辅以先天巽矢之风为筮具,以后天,生灭不息之草代替蓍草为引,翠绿树叶显象。也预测不出个所以然来。
    自古有训,卜筮不过三之说法,是以她即便琢磨不透前因后果,也决计不再卜筮第三次了。
    正当她神游天际之时,一声叫唤让她惊醒,忙整理仪容仪表,愁容忧色尽敛。又极力装出一副盈盈笑脸,回应那人道“来咧!”至于方才的大阵仗,却是不会让旁人瞧见的。
    又忙碌了一阵,这时已日晒三竿,骄阳艳丽普照世间,让万物苏醒。市集中的几棵参天大树上,不时有山雀与黄莺等鸟儿在枝桠上嬉戏争鸣。
    天际之上已有排着人字形的大雁列队往南迁徙,想来也是渐要入冬了。世间一片祥和唯美,若这能成为永恒该有多好!
    黎馥阕正蹲坐在一张红色塑胶小凳子上,正在愣愣出神。突有四名身材魁梧的男子身影顿足在其跟前,被朝阳照射在身,影子被拉的斜长。
    不等这四人壮汉先开口,黎馥阕低着头不以为然得说道“你们还是来了?”声音慵懒似刚刚从梦中睡醒一般。
    这四名魁梧大汉一身乡里村夫装扮,且个个头戴草帽。四人听她话里的意思,不由心下提防,面面相觑,为首一人身穿土灰色村夫装,他说道“别怕,她只是故弄玄虚,好让我们不敢轻举妄动。”
    其余三人深觉有理,不住点头,可双手却攥紧着拳头,额头沁出滴滴冷汗。他们这次是奉命偷偷前来捉拿一名人间界老媪,本就猜想事情并不简单。
    可当眼前这名老妪,竟似对他们的行踪早于料到一般。不免让他们警觉起来。他们并不是傻瓜,毕竟已经是身居高位者,没有一个是脓包,即便是怂人,也必有过人之处,好比戴高帽,阿谀奉承。
    黎馥阕又道“看来天庭是人才凋零了,日渐式微,既然派你们四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小娃娃过来送死。”
    四人听到这种侮辱,还哪里忍受得住,平日里,他们统御万人,高高在上,倨傲一切,有多少人来赞美他们出类拔萃,英雄大才。
    今日既然被一位老妪这么平白无故的辱没名声。四人当即怒斥道“放肆。”手中就要亮出兵器来。
    随即,黎馥阕也缓缓站立起身,周围形成一股无形的压力,但显然只在这方圆一丈之地上降临,让四人动弹不得,如坐针毡。
    她微笑着,寻了些借口支开身旁两摊的商贩,她在这村中人缘极好,村民都非常乐意帮助她,听她使唤。
    等人走开了,她原本的笑容转瞬即逝,徒然冷厉肃杀,缓缓开口说道“三十六天罡的天罪星姚弓、天陨星唐礼正,天哭星刘达,天巧星程三毅是不是都溘然长逝啦?”
    这句话无外乎一记惊雷,一发炮击,将他们的思绪轰了个七荤八素,炸了个天旋地转。
    因为黎馥阕口中所说的这四人,正是他们所处岗职的前任首领。这一吓不免让他们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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