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各国总会有那么几个富可敌国的家族,来充当一国在特定区域的牌面,这类登顶之族,仅仅凭借个人的真材实料从而行至高位的很少,哪怕追根究底也找不出五个以上,其余的家族,再怎么都会与皇家氏族有所交集,甚至直接绑定在一起也屡见不鲜。
    要说行天大陆上可以只手遮天的家族,白家自然当仁不让。但如果将范围缩窄,窄至天灵帝国境内,那么当中的庞然大物,除却南宫皇族之外,就是李家了。
    而李家的登顶之旅,又少不了南宫家在背后默默无闻的付出与扶持,两家关系于是成立。直至今日,两家早已密不可分。
    “陛下......”哪怕是对朝野事务正忙得不可开交的南宫羽,此时此刻也不得不拨冗莅临殿堂,静静地聆听着当今李家家主躬身于红毯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苦。
    李氏家主是个年逾花甲的老人,单字复。
    李复与南宫羽父亲,也就是天灵先皇关系好到可以勾肩搭背,彼此称兄道弟的地步。同时他也是极少数亲眼看着南宫一门四子缓缓长大的长辈。
    与天灵先皇严于律己更律子的教育方针不同,李复扮演的角色更像是慈祥的叔叔,不论南宫家的小孩子犯了什么事,只要有他在,就总能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为此,南宫羽从小到大就没少往李家跑。
    李复膝下有两个儿子,嫡长子若是活着,应该比南宫羽还要大近十岁。这位长子是在最意气风发的时候突发顽疾去世,只为李复留下了两个孙子;而次子又先天体弱多病,常年需要卧床,这一卧,就卧了十余年,至今未起。
    至于李复的那两个金孙,一个叫李宣安,刚刚二十出头,正是最向往江湖的年纪,今年又刚好有声势浩大的白家盛典,一听可以观赛,当场便下定决心,一定要亲身前往观摩。
    “虽然自己生来不是习武的料,但只要能大饱眼福,也算是圆了自己的一个小小江湖梦。”这是他临走前跟李复说的话。
    那个时候的李复压根没有多想什么,只是随意拨了几个连近卫都算不太上的手下陪同李宣安一并前往白家。
    所有人,包括李复在内,在今天之前,都想当然地认为白家乃是迄今为止,天下最为安全的铜墙铁壁。任谁哪怕抓破脑袋,都不会意料到居然真的有人敢对白家下手,而且还是赶在白家盛典这个举足轻重的时候下如此狠手。
    当李复听到白家遇袭的消息时,他的手就一直没有停止过颤抖。而等到李复在下午亲眼望见李宣安那已被烧到半边焦黑的身体时,他更是当场昏阙,如果不是恰好有医师在场,这位花甲老人在那一刻恐怕就要直接命丧黄泉。
    “李叔叔。”南宫羽已然不顾帝王之姿,递手搀扶着宛如风中残烛一般随时都有可能熄灭的李复。南宫羽几乎感觉不到他的身体重量,仿佛自己只要一松手,李复当即就会烟消云散。
    “白家...为什么会...为什么.....”李复神情呆滞地重复着质问。既问苍天,也问自己。
    “梨,墨。”看着这个已经神志不清的老人家,南宫羽幽幽地叹出一口气,轻吟的呼唤刚落,便是带出两道应声而来的身影站定于左右两侧。
    一男一女。
    “你们先把李叔叔带下去,记得安排御医好好照顾他。”南宫羽将李复的苍老身躯交付给那两名亲信,略作安排之后便是目送着三人缓缓离开。
    偌大的殿堂又一次空了,在那奏折掷地甚至可以激荡出回响不断的金碧辉煌中,南宫羽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南宫羽这位帝王一直以来的谋算虽说是被其冠以了讨伐白龙的义正言辞,但他实质上的目标无疑是针对白家而去的。
    一山不可容二虎,白家的存在已经压榨了天灵帝国太久太久,不除,天灵便几乎不会有翻身之日。
    但是这一切,本应该是借天灵帝国,本应该是借南宫羽自己的手来执行的才对,可此番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却是凭借着那将整个比赛场夷为平地的骄阳,径直掀翻了南宫羽长久以来的布局,又再一次将白家同天灵绑定在一起。
    白家惊起变故的消息,跟随着那震慑整片行天大陆的巨响不胫而走,几乎瞬间便传遍了行天大陆的各个角落,所有人对此都无不表现出浓郁的担忧之情。
    这场席卷大陆的风波更是让向来在针对白家方面一意孤行的南宫羽在心头开始了反思:又或者,天灵与白家,本就是祸福相依的唇齿关系?
    “陛下。”南宫羽这边正心烦,殿外却又是响起了一声低沉,应声回望,南宫羽瞥见的是另外一位同样年过半百的中年男子,只不过他此时此刻的英姿飒爽要比李复的失魂落魄好看太多。
    来者正是田叔。
    “田敬禾。”南宫羽深呼一口气,借以强压住心里的躁动:“究竟发生了什么?白家怎么会......”
    “我想陛下应该猜得到才对。”田敬禾未进一步,只是在原地蹙目沉声:“这件事情,跟南宫萧萧那件事,其实不无关系。”
    “南溟......”一语惊醒梦中人。
    “陛下,我要回归行天海卫。”南宫羽和田敬禾认识这么多年来,这还是帝皇第一次看见这位老人在龙威之前表现出寸步不让的毅然决然。
    “你...”南宫羽上下打量着老来却能意气风发的田敬禾,几番在心头欲言又止的权衡利弊之后,他郑重颔首,许诺道:“黄麟军,同时任你随意调用。”
    “不必了,我只要行天海卫。”田敬禾果断谢绝了南宫羽的好意,侧步而出,抬脚入空踏出音浪翻腾,直接在南宫羽的眼前不知所踪。
    骄阳陨落所带来的威吓至今仍然肆虐在白家主城内部,它的源头在于城边已是空空如也的深坑,那处坑洞甚至哪怕搬来白家主城内的通天阁高山也难以填平。
    索性本场比赛只是初赛,举行场地并非落座于主城中央,不然,就算是当时有高人齐齐出手相助来化解那艳阳的蛮横,死伤也要比现在的千百余人翻上数倍。
    是的,在那一道威力传遍大陆的冲天金芒中,那人山人海的观众席却只有千余人受伤,且大部分都是轻伤。而死亡的人数则大体为十三四位左右,他们是顾此失彼中所注定的牺牲品。
    当时是不幸罹难的除了李家李宣安之外,还有一些委实是走不太动的白家长老以及少数由白霄亲自安插在观众席的近卫。
    身为家主的白霄自然要对全场负责,所以他切不能因小失大,位居前列的人们固然地位尊贵,但一旦横向对比起后列那些将观众席挤个水泄不通的普通百姓,地位就不是唯一的衡量标准了。
    索性当时还有敦煌和刘墨这两尊绝尘于世间的高手在场,三人齐力化解了那缕骄阳大部分的威赫,这才让当时的局面没有一发不可收拾。
    事后经过敦煌曾做了个小小的估算,如果当时没有这三位的齐心协力,那落日的光辉将席卷整个白家主城,将千百年扎根于此的传说彻底夷为平地。
    此事过后,站在白家主城中随便哪一条街作回望,基本上随处可见的都是直接缀写在表面上的人心惶惶。
    不过,一场几乎前所未闻的巨大灾难中却只有千百余人受伤的消息,无疑汇成了一根强心剂打在各个居民的心间,这样一来,就算是他们每个人心中的挂虑忧愁不断,但还到不了要因此远走高飞,彻底走上背井离乡的逃亡路的程度。
    在白霄以及其近卫的倾力协助下,灾难过后的复原工作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除了那一时半会儿还无可奈何的深坑之外,其他包括安顿受伤民众在内的各项工作都已经步上了各自的正轨。
    “感谢两位阁下的出手相助。”敦煌和刘墨受邀前往通天阁山下的家主府邸。两人这才刚越天井,跨门槛,就见已经是彻底白头的白霄不顾家主身份,立马起立作揖,弯腰幅度之大,恰恰彰显着他的感激之情。
    敦煌没有受白霄的礼数,旁人看来是谦逊,但当中的确切理由,却只有敦煌自己一人知道。
    “不打紧。”比起敦煌的爱答不理,刘墨的反应倒还算是正常,他做起同样的拱手作揖,并缓声道:“路见不平自当出手相助。”
    趁着刘墨与白霄对话的功夫,敦煌便是自顾自地开始打量起四周的布局,这栋隶属于家主的宅邸但凡肉眼所及,基本看不到什么昂贵的装潢,唯一突出的,似乎就只有朴实无华。
    “看什么呢?”恍然间,敦煌的脑海之中响起一声嗔怒,抓着声音的尾巴追溯而去,望见的则是一位纵使历经太阳洗礼,仍旧纤尘不染的白衣女子——白兰雨。
    而在她身边,又有两个乖巧的小女生正并肩坐着,其中的一位纵使不发一言,可那对会说话的混色奇眸却已然暴露了她如江河翻涌的小心思。
    敦煌朝这个满脸雀斑的小女生微笑点头。
    白临霜就在白兰雨的对面盘膝而坐,审判伴在其右侧。
    “快请进吧。”敦煌才刚把眼神从四周围收回,白霄就已经莅临两人的跟前,单手向内做出请的动作。
    恰到好处的温茶已经在客席上准备就绪,琼觞之中正飘香的沁人芬芳全然不同于周遭的朴素,光是轻嗅便叫人心旷神怡的茶香,无疑是真正的上品。
    “玄菊掺朽洱,这两者任哪一方都是茶中上上品,家主如此招待我们,可还真是破费了啊。”敦煌端起七分满的茶杯一饮而尽。
    “贵茶对贵客。”白霄微微一笑,招手示意仆人为敦煌再满七分琼觞。“更何况两位对于白家而言,都是救命恩人般的存在,这样一来,哪还有什么破费一说?”
    “言归正传吧。”相比起敦煌一饮而尽的豪爽,刘墨则只是将茶杯握于掌心,顺逆时针交替着转动琼觞,仅让茶香扑面却并没有饮茶的意思。“白家主,对于今早那一场袭击,你可有任何头绪?”
    白霄怀有深意地望了刘墨一眼,后者更是分毫不退,双方的眼神就这样在半空碰撞,最终,又以白霄的低头苦笑落下帷幕:“实不相瞒,白家通天阁封印着一尊足以乱世的妖孽,妖孽一直以来都很安分,惟近几十年来封印逐渐弱化,这才让妖孽得以从中脱身。”
    “而这一次的袭击,想必与他息息相关,甚至还可能是他一手促成的。”
    “妖孽叫白龙,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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