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9 王夫人携二春贺喜, 贾宝玉痴艾官透秘
    践祚近八年的皇帝终于下诏书立了皇后,委实是桩普天同庆的大喜事。没昭告天下的时候就有许多人已在观望,诏书一下, 往林家去登门贺喜者络绎不绝。林家不胜其扰, 林海便命关上门, 若没帖子一概不许进来, 这才消停了。
    林家出了位皇后, 自然连带着贾氏都与有荣焉。因凤姐身子渐重, 眼见着到了要发动的时候, 不便走动。贾母便命王夫人与邢夫人二人拾掇出贺礼, 领着探春和惜春往林家去贺喜。
    贾宝玉来寻探春说话,因不见她,便问探春跟前的艾官:“三妹妹哪去了?”
    艾官不知道家里人都瞒着宝玉, 恐他犯痴症, 笑着打趣道:“跟着太太去给新皇后道喜了。二爷,你怎么不去?”
    “新皇后?什么新皇后?”宝玉隐约知道皇帝下诏书册立了皇后,但并不清楚是谁, 当下追问道:“皇上立后, 和咱们家有什么干系?”
    艾官没想太多, 只一味笑道:“二爷又哄我们。林姑娘叫皇上册立为皇后了, 这是天大的喜事,太太自然要领着姑娘们去道喜。”
    这话一出,却如何使得。他素来有一股痴缠,全系于黛玉一身。只等着黛玉及笄,两人便可定下亲事。王夫人为免他犯病, 连两人亲事不能成的消息都没告诉他。眼下忽剌巴儿说林黛玉要做皇后了, 他怎能相信?
    呆呆地站在原地出神, 像是连怎么眨眼都忘了。还是艾官朝他推了两把,才把他推醒:“二爷?”
    未料宝玉陡然将她手抓住,整个人竟似痴了:“是哪家的林姑娘?京里姓林的姑娘那样多,你怎么不说清楚?”
    艾官被他问得莫名其妙,也察觉出不对劲来了,缩着手往后躲。不料他平日里瞧着是个文弱公子,这时候力道却很足,一时半刻竟不能挣脱。艾官没法子,只能告诉他:“京里姓林的姑娘虽多,但哪一个能和咱们家有干系?自然姑太太和林姑老爷的长女,二爷你的表亲,封了福寿郡君的林姑娘。”
    “皇后?”宝玉哪里能听这话,五脏六腑骤然剧痛,犹如烈火焚烧,千刀万剐地剜心上肉。他痴痴傻傻地摇着头,忽而又笑了,暗自呢喃道:“我不信,你们都是骗我的。”
    艾官见他这模样,心里也忍不住害怕起来:“二爷,你这是怎么了?”
    宝玉不理她,呆呆地转身往外去,口中喃喃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出了探春的院子,正巧贾环跑着过来,正撞在宝玉身上。宝玉叫他撞得猛地往后退了两三步,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谁走道不看路?”贾环嘴里还骂人,抬头一见是宝玉,顿时噤声。挠了挠头,上前要扶宝玉:“二哥哥,我扶你起来。”
    原只当着扶他起来,顶多挨两句骂,未料到宝玉整个人像是不成了,瘫坐在地上任由他人动作,连说话走路都不会了。贾环以为是叫他一撞撞成这样的,吓得三魂去了七魄。见四下没人,正要逃跑,那厢艾官却从屋里追出来,看了这模样,哪还有不明白的。她心里本就害怕,眼见如此了,便存着把错推到贾环的心。
    “快来人,二爷叫环三爷撞狠了,人都不会说话了。”
    一语激起千重浪,这是贾府的宝贝疙瘩,最不能出事。艾官一嗓子嚷出来,丫头婆子瞬间乌压压将宝玉围起来,二爷长、宝玉短地嘘寒问暖。奈何无论怎么引他,皆不能令他开口说话。没法子了,又不敢惊动贾母和凤姐,只得悄悄地送回院子里,叫袭人和晴雯来看。
    袭人和晴雯两人对视一眼,一左一右上前扶他在床上坐下。刚坐定,袭人睁大了眼睛,捧着他胸前的项圈问:“玉呢?你的玉哪去了?”
    艾官“哎呦”了一声,忙道:“必是刚才被撞得摔到哪里去了。”
    “还不快去找!”晴雯撵着众人出去,指着艾官道:“我和你一起去,找见了就罢了,若寻不着,这可是大事。”
    艾官嘟囔着不服气:“怎么玉丢了也赖我,难道是我偷的不成?”
    “这会子还有工夫置气,找玉要紧!”麝月催着去找玉,晴雯便收了话,和艾官一并出去找。
    袭人坐在床沿,见宝玉缩在角落里,像是魂魄已失,连眼睛都直了。平日里最爱干净的人,头发散了也不在意,连衣裳上的灰土都不理会。袭人唤了他两句:“二爷,我是袭人,你说句话啊!二爷,你可别吓我!”
    话说了一箩筐,饶是千哄百捧,他愣是一个字不出口。袭人的心像是被人捏在手里团成团了,愣愣地落下泪来,拉着宝玉哭道:“二爷,你看我一眼啊,这究竟是怎么了?才刚出去还好好的!”
    一时晴雯拉着艾官回来了,朝麝月摇摇头,没好气地说:“路上全找遍了,哪有玉的影子。”
    人多眼杂,指不定哪个眼皮子浅的藏起来了。
    麝月见袭人已乱了心神,只知道哭,定了定心神,道:“这么着不行,还得请个能做主的来拿主意。”
    若在以往,凤姐自在首位。然而她在院子里安胎,老太太交代了,谁都不许打扰。
    晴雯想了想,倒想起李纨来:“珠大奶奶今日倒在家里。”她是年少寡居的人,恭贺册立新后这种事,自然是能避则避的。
    麝月摇头道:“这事恐怕珠大奶奶不能决断。”说着,便命晴雯:“我看也别藏着掖着了,你去回老太太。碧痕去回琏二|奶奶一声,来不来的,总归她得知道,都去罢。”
    众人没停顿,即刻就去了。
    凤姐知道了这消息,扎挣着要起身:“我去瞧瞧。”
    平儿忙按住她,苦苦劝道:“何苦费那份心,如今奶奶身子重,就是不去也没什么。那里人多,大着肚子过去,若冲撞了怎么好。奶奶心大,也得为小主子想想。”
    凤姐果然被她劝住了,又靠回去。然而过了没一会,却又坐起来要穿鞋:“不成,我还是得走一趟。今儿太太不在家里,恐怕有那起子小人眼红了要借此生事。环儿素日淘气,牛皮糖似的咬不断,赵姨娘那里,我也不能放心……”
    她执意如此,平儿也劝她不住,只得和丰儿一并扶着她往外走。才到院子门口,凤姐忽然皱起眉来,捧着肚子叫了一声:“我这肚子怎么疼得厉害……”
    平儿吓得心惊肉跳:“该不是要生了?”
    凤姐是生养过的人,念起当日养大姐儿和巧姐的疼痛,果然有几分相似。疼痛一阵阵卷上来,一刻疼一刻又好些,除了疼还带些酸,身下也湿漉漉地像是有水渍。
    “我不能去了。”她倒吸一口冷气,咬牙道:“快去把稳婆叫来,快去!”
    平儿应了一声,正要去叫稳婆,凤姐却又叫住她:“平儿回来!”平儿忙站住,等她的示下。她急促喘息着,大半个身子靠在丰儿身上以作支撑:“你往宝玉那里去,我瞧着,老太太也该到了。”
    平儿也知道兹事体大,并不多话,忙“哎”了一声答应下来,扬声唤小红,命她去请稳婆和大夫。自己和丰儿把凤姐扶到屋里,在床上躺着,又一叠声命小丫头们烧热水、准备剪子。胡乱|交代了一通,才洗了手往宝玉房里来。
    平儿到的时候贾母已经到了,正哄着宝玉说话:“宝玉,是谁惹你动气心烦,你只管告诉我……”
    宝玉见了贾母倒有两分清明,撒开抱着的床柱,拉着她泪流不已:“他们都说林妹妹要去做皇后了,我不信……我前些时候才见了她,我们一起说话……她给了我两罐他们苏州庄子上的碧螺春……”
    贾母听了这话,也觉得悲从中来,眼泪不由落下来。她搂着宝玉哭道:“你这孩子……我就知道,你的病根就在这上头……”说着,又转头怒斥:“交代了多少次,不许把这话说出去!是谁说破了,还不快站出来!”
    艾官躲在众人身后,打定主意不说话。未料蝉姐儿也在这里,她刚才往探春的屋子去,倒把那一幕都看在眼里。此刻见她默不作声,不由冷笑着搡了艾官一把:“你怎么不说话,老太太问你呢!”
    艾官被她推得往前踉跄了一步,四下环顾一回,对上贾母的眼睛,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太太,我原不过是玩笑间多说了一句,二爷就上心了……”
    说话间鸳鸯捧着块手帕进来,送到贾母眼前,说话时不免也跟着松了口气:“落到了树底下,赶巧坠儿路过,就收起来了。才刚大张旗鼓的,她也不敢吱声,只怕有人说是她偷的。我一问,她就拿出来了。”
    玉找回来了,贾母自然欢天喜地,忙命鸳鸯替宝玉重新戴上。摩挲着他的头哄他道:“你林妹妹大了,她是个玲珑的好姑娘,当得起一朝皇后。你舍不得妹妹,我都知道。但各人都有各人的缘分,她已经在别的路上了,那条路你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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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蝉姐儿和艾官都是贾探春的丫头,丰儿、小红、平儿都是王熙凤的丫头,麝月、袭人、晴雯、碧痕都是贾宝玉的丫头,鸳鸯是贾母的丫头,这些都是原著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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