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0 回好意探春拒相欠, 初相逢惜春湿罗裙
    探春听了这话,心内稍暖。自南安太妃将她认为义女起,个个都告诉她, 她只能顺服从命, 若不然惹恼了贵人贾府经受不起。也有更疼她些的, 还肯交代她, 让她放宽心, 出去了挣出命来也有好日子过。可林林总总许多人, 却只有黛玉一个问她心里的想法。
    她自然不想出去, 但就是说出来了, 也不过是让黛玉平白为着她忧心,何必多一个人伤心呢?
    因而探春掩住落寞不甘,伸手轻轻弹在黛玉额上, 嬉笑着说:“在内廷里待久了, 怎么连你说话也深沉起来,怪没意思的。”
    “你别打岔,这会子了还有心思笑闹。”黛玉轻轻巧巧把她的手推出去, 实在为她担心:“你若不想出去, 我……我……”
    “快别说了!”探春忙打断她。她并不知皇帝已将这事许了黛玉, 但由她做主了。只道黛玉是凭着太皇太后疼她, 要为自己求情说话。探春摇头道:“我知道太皇太后疼你,但这份疼惜没根基,何苦为我折腾这些事?天意难违,若一定要我出去,求谁都没法子。我是不肯认输的, 出去了也有我的一番道理。左右都要嫁人, 难道在京里就比外边更好些。”
    这些话听着固然有几分道理, 但黛玉一听就知道,这是探春在宽她的心。难为她承着这些,反倒还要分心劝慰自己。黛玉听了,便越发难过不忍起来,忍不住说:“我有我的法子!三妹妹,只要你想,就一定能留下。”
    黛玉是不会哄骗人的,但凡说出口,就句句都是真话。探春虽不知她有什么能力,但也能猜到,必定是要舍下些东西才能换回这个承诺。又不是一个爹妈养的,黛玉本不欠自个儿,何苦再带累她?
    探春仍是摇头,轻笑着回道:“前两日二姐姐回来了一趟,凤姐姐把这事告诉她了。她知道了,也叫我别轻举妄动,说要回去告诉二姐夫。我也是一样的话……横竖这是我的事,与你们不相干。何必为了我再牵牵绊绊地欠人情?何况……”
    “何况什么?”黛玉眼圈都红了,既怜又恨地捶了她一下:“你倒说说!”
    “何况眼下这样未必是坏事。说句真心实意的话,我也不怕林姐姐笑话。自从大姐姐走后,贾府就一日不如一日,荣国府的衔儿都没了,还指望什么?我这样的人,亲娘不疼我,太太就是再怜惜我乖巧,到底也隔着一层。二姐姐是命好,可世上能有几个二姐夫?就是有,也轮不着我。”探春强笑着说话,面上却难免透出三分失望凄楚:“南安太妃认我做义女,太太知道了,就说要把我记作嫡女,要请族中耆老请族谱。这些年我一直介怀的,就这么得了,说来真有几分啼笑皆非。你不知道,姨娘听了这些事倒闹起来。说我从此不是她的女儿,既不能帮扶兄弟,又不是给她长脸子,从此只当没养过我这个女儿。我便转念想,她如此狠心,能舍了我,难道我还不能割去这些情?远远去了,眼不见为净指不定更好些。”
    看来探春是认命又不甘于认命,她已认定自己要出去了,但却不认为自己会过得不好。她是要强的人,从来不许别人看低。
    话已至此,黛玉一个姑娘,也没法子再多说了,只告诉她:“左右时日还长,你若悔了,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
    两人凑在一处又说了回家常话,便命人送水进来洗手,再叫重新抿头发。一时璨萏郡主板着脸进来,身后跟着的惜春愁眉紧锁,裙子湿了半扇,发髻也散了。
    黛玉诧异道:“这是怎么了?你们去玩水了?”
    璨萏郡主叫宫女快找条裙子出来服侍惜春换上,自己拿起新湃的茶一气儿吃了半盏,方忿忿道:“我见涧壑余清前头有枝荷花生得好,想摘来玩。因见闫永安在明间里,就命他动手摘一朵。他初时不应,冷着一张脸吓人得很,惜春就拉着我要回来。岂料我们要走了,他却忽然又应了。撑着小船摘了回来,偏要惜春去接花。惜春一脚踩空,就这么湿了裙子。”
    “老祖宗交代了不许去水边,若过会子见四妹妹裙子湿了问起来,我可不帮着你描补。一定供你出去,要老祖宗训你。”
    黛玉请探春稍坐,忙起身引着惜春往东暖阁来,亲自命人找裙子替她换上。见她面色冷白,眼中略透出几分惶惑,想到自己进宫的时候也是惴惴不安的,不由摸了摸她的脸,轻声安抚:“好妹妹,别怕,你们碰着的闫永安是圆明园大总管。说来也是凝凝胡闹,怎么偏叫他去折荷花。”
    虽说是奴才,但能做到大总管位置上的人肯定是皇帝的心腹。想来他一开始不愿意听命折花也有傲气在,都是大总管了,平日里谁敢让他做这事。可璨萏郡主是不会理会这些的,她是天之骄女,就连太上皇都因孝义王而对她怜惜万分。东太后多严苛刻薄的人,见了璨萏郡主也是她爱怎么就怎么,从不多苛责半句。在璨萏郡主眼里,无论大总管还是小太监,左不过都是伺候人的奴才。可惜春碰着了又不一样,她哪敢毫不介怀,叫吓着了也是寻常事。
    惜春显然叫吓得不轻,这时候了还没缓过来,拉着黛玉小声问:“林姐姐,那位公公很厉害麽?我瞧着他很不好相与的模样。”
    “他是皇上身边得用的人。”黛玉笑着替她扶正发间的累丝金凤,命人把镜子捧近些让她瞧了一回。“好不好相与的,都不过是奴才,你不必害怕,以后远着他就是了。”
    岂料前尘难测,惜春终此一生都没能远着他,反而成了他最亲近的一个人。这自然都是后话,眼下暂且不表。
    却说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太皇太后留他们在春雨轩用膳。因想着南安太妃在此,故命人在隔间里设了一桌,好叫黛玉等能舒舒服服坐着吃。南安太妃留在明间,虽得了和太皇太后同桌吃饭的荣耀,却只能站着用了。
    一时饭毕,太皇太后道:“咱们去赏趣瞧瞧。”
    赏趣东北角就是一片山杏,春日里打开窗户,入目皆是一片烂漫云霞。如今已经过了观景的最佳时刻,但能凭栏观鱼赏荷,倒也有趣。
    璨萏郡主一踏进来就说:“好凉快。”
    各处都置了冰,四面落地窗户一开,临水的风裹挟着冰块的凉意涌过来,哪能不凉快。
    惜春见此情此景极美,又见东北边有一块拓出去的地方略低些,知道这是刻意留出来垂钓之所。不由轻声道:“还缺个钓竿。”
    “我有钓竿。”璨萏郡主抚掌而笑:“我怎么忘了,到了赏趣不垂钓,趣味就失了一半。”说着,便命宫女拿钓竿来,今日下定决心要大显身手。
    黛玉不爱玩这些,便推说还有个香囊要做,移步退出来做针黹,却叫探春和惜春跟着一起玩。她笑道:“你们也努力些,今儿夜里铜茶炊的小食就指着你们了。”
    话音刚落,忽有人进来回话:“皇上来给老祖宗请安了。”
    一时语惊四座,探春和惜春拿着钓竿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南安太妃原坐着说话,此时此刻也不由站起来,理了理衣裳。
    太皇太后笑着与南安太妃道:“他这是从内廷回来,所以来请安回话了。我正也有话问他,他就来了。”
    太皇太后命请皇帝进来,宫女们已得了桐意的眼色,上前放下东北角的帐幔。微风吹皱纱幔,里里外外都瞧不真切,一切都成了若隐若现。探春与惜春这才放下心来,却也没法子把心思全放在垂钓上了。
    须臾之间,便有人拍胸脯的声音传进来。声音只到门口,没进屋子。旋即才是宝蓝色身影不急不缓地进来,因屋内极寂静,竟然连脚步声都一清二楚。
    天底下谁能不好奇皇帝是什么模样,探春等也不能例外。虽仍端坐着,目光却紧盯着外头。但见那道瘦窄高挺的身影徐徐走近,带进一阵特有的,带着庄重威慑感的香气。
    探春和惜春谁都没见过皇帝,但都在瞬间不约而同地认定,皇帝就该是这模样。
    他走近了,先与太皇太后请安:“孙儿请老祖宗安。”
    太皇太后忙命免,南安太妃这才蹲下行礼。
    皇帝像是这才发现有这么个人,开口道:“南安太妃也在。起来罢。”口吻很平和,却并不显得过分冷淡,反而透出一股和光同尘的稳重端和。
    他没叫南安太妃坐,她就只能站着。眼瞧着这位年纪极轻却已喜怒难辨的皇帝坐到宝座床西侧,把玩着手里的扳指,似是不经意间提起:“怎么不见璨萏郡主和福寿郡君?”
    “他们在东北角的稍间里玩。”太皇太后见他一头一脸的细汗,忙叫宫女站到身后打扇:“午间的日头最毒,怎么这时候过来?”
    不知怎么,分明他没开口说话,也没太大的动作,但南安太妃就是觉得他周身的气势变了,好像变得容易亲近了些。
    皇帝扫了眼垂下的帐幔,知道黛玉十之八|九在那后头。收回视线低垂着眼眸,声音压得极低,听起来竟有几分脆弱与委屈:“急匆匆打内廷回来,没来得及用膳,想来老祖宗这里讨口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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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这一辈是从永从宝盖,皇帝真名叫慕容永宣,闫永安同样从永从宝盖,你品,你细品→_→
    织织今天学习了吗这位读者是弃坑了吗……哭了……还没联系我……
    跟大家讲个搞笑的事,昨晚陪我公公婆婆出去吃饭,吃完了逛了一下街(我们这边是低风险地区,带着口罩可以逛街)。然后我挽着我老公买冰淇淋,遇到了高中时候教我们的语文老师。我老公对着他喊了一句王老师,结果老师诧异不已,盯着我们看了半天,那表情真的相当精彩纷呈。当年信誓旦旦说没有早恋的人,终究还是打了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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