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怀恩据此坚决反对对蜀地用兵,他主张巩固渝州,积蓄力量,以待将来。
    江陵的大臣们都知道常怀恩其实是在替皇帝说话,他说的就是皇帝想说的,所以他的意见没人敢反对。
    一直等到孔奋率蜀军顺岷江而下,沿江东征的时候,江陵城内的君臣才捶胸顿足,大喊常怀恩误国,但此刻再想援救渝州已经来不及了。
    陈迩知城不可守就一把火烧了渝州,将财货人口装船东运。
    虽然三成人口和四成财货未能通过夔门关,不过收获依然不小,至少捣毁了李默东进的前沿基地,没有了渝州这个支撑点,李默在很长时间内都不可能发动像样的东征。
    不得不说陈迩很有战略眼光,没有了渝州这个前进基地,李默想东进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其实就算他不烧了渝州,李默暂时也顾不上江陵,继幽云军北撤之后,陈应人部刘鹗也撤出了蜀地。宁是敬当政后,对陈家又打又拉,陈应人和他的飞熊军虽得宠信却苦于一直没有一块根据地,皇帝总是把他从一个地方调到另一个地方,把他折腾的够呛。
    王世安的死让陈应人有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经过一系列眼花缭乱的运作后,陈应人顺利入主河中府。
    河中是块好地方,为了经营好河中,陈应人给刘鹗捎来密信一封,叫他早日撤军。
    刘鹗当然乐得回家,千里之外与李默为伴,不啻于伴虎,夜夜睡不安稳,吃饭也不香,又何苦来着,于是带着从眉州搜刮来的金银玉帛潇洒而去。
    刘鹗这一走,压在李默心头的巨石顿时去了,剩余几路兵马都是来蜀地打酱油的,不可能对他产生实际威胁。
    等到宁是敬病情好转,获知刘鹗撤军的消息时,已经晚了一步,刘鹗已经率部撤入关中,正在赶回河中的路上。
    宁是敬遣使截下刘鹗,召其回朝就职,所部军马就地解散——你陈应人背后坏我好事,我也不能让你如意。
    鉴于蜀地新附,朝廷改李默为成都大都督、剑南经略使,镇抚地方,捍卫边疆。
    平蜀之后宁是敬的个人威望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群臣上尊号“开元天地天宝圣文神武孝德应道皇帝”,皇帝声望虽隆,身体却每况愈下。
    入冬之后,天子三次监国,搞的京城人心惶惶。
    李默打发小七回京一趟,一则为公,二来是探探底。
    小七去了一个月回到成都,探听到许多内幕。
    知道的越多越深,李默就越是忧心。
    平蜀之幕拉开后不久宁是敬就启用了王钦茂,并委以重任,在吏部侍郎位置上过渡了一下就派去了潞州,出任潞州大都督。
    芮氏当政的时候,对王氏是很拉拢的,王氏子弟纷纷复出,出任州县一级的主要官员,王钦茂也结束蛰伏状态,在将作监做了少监,算是踏入了朝堂,若非芮氏执政时间太短,丰州王氏估计已经崛起了。
    “据说王钦茂是走了皇后萧淑贞的路子,才得以重新获得重用。”
    “主上他……还是不喜欢上朝吗?”
    “皇帝龙体尚未痊愈,每当湿冷之季,浑身酸痛难忍。近来脾气也越来越坏。”
    “留在主上身边伺候的还是那个林姣吗?”
    “是,现在除了林夫人,无人入得皇帝的眼。”
    李默叹息了一声,一切都是天意,宁是敬身体不垮就不会荒废朝政,萧淑贞也就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把持朝政。
    这个女人要把大夏带向何处?
    “其实王家虽然得到重用,倒还说的过去,毕竟北伐时王家子弟也建立了不少功勋,而且王钦茂到潞州之后还算本分,王氏子弟跟去的也不多,没有张牙舞爪的胡来。现在的麻烦是幽州那边。宁全忠下狱后,辽州的萧克俊趁虚而入,一度攻到蓟州城下。幽州大震,朝廷换了两任大都督都镇不住幽州军,不得已只能把他放回去。他一回到幽州就大肆扩充胡儿军,建设直属的女真八营,幽云、辽东的女直人纷纷归附他,他将归附的女直人编成八个营,每营授予一面旗帜,赤、橙、黄、绿、青、蓝、紫和五色花旗。每旗设旗主一人,这些旗主刺血起誓,只忠诚于宁桑一人,对所部军民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力,权力大的不得了。”
    李默道:“现在他的八营有多少人马?”
    小七道:“本部加上附庸、奴隶,不下二十万。”
    李默闻言忧心忡忡,让幕府书记草拟奏折,他要上奏宁是敬,建议立即向幽州派驻监军使,制约宁全忠,并裁撤胡儿军,尤其是要搞掉女直八营。
    小七劝道:“你这是要逼宁全忠造反啊,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何苦得罪人呢?”
    李默道:“眼见前面是个坑,我却不吭声,岂是忠臣所为。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这道奏折到了京城后,没有经过通政司,而是直接由宁仁功呈递给了宁是敬,宁是敬这才知道在自己养病这段期间宁全忠的所作所为,又惊又怒,下诏移傅西山镇守魏州,岳宪忠出镇云州,马驯駲出镇沧州,精兵强将云集于幽州周边,然后诏令宁全忠入朝觐见。
    朝中议论纷纷,议者都以为宁全忠不会进朝,以为幽州必生战端,但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宁全忠竟然颠颠的跑到了长安,自请辞去所兼各职,留在长安为官。
    宁全忠的出色表现打消了宁是敬的疑虑,加之皇后萧淑贞的求情,所以元旦之前宁全忠就带着皇帝皇后的赏赐和嘉奖回到了幽州。
    小七得到这个消息后对李默说:“怎样,我就说你是白做恶人了。”
    李默只是淡淡一笑。
    小七道:“下一步我们怎么办,还回河东吗?”
    李默道:“河东暂时是回不去了,既来之则安之,且把他乡做故乡,慢慢熬着吧。我料两年之内天下必有大变,那时节蜀地可是个好地方呢。”
    小七道:“你是诸葛转世算无遗策,果然这样的话,是时候把家眷搬过来了。我看还是算了,蜀地不比长安和河东,地方湿热多雾,她们未必住得惯呢,不如就地找几个女子再建个小家庭,咳咳,这样主要是为了安抚土著,免得说咱们欺负他们。”
    李默道:“随你的便,只要你能过得了三娘子那一关。”
    提到三娘子薛琼英,小七顿时心虚气短。薛琼英因为怀孕没有参加平蜀之战,此刻正由汉中南下,不日就会到成都来。
    “她来就来,能把我怎样?”
    小七嘴硬心虚,到底没敢做的太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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