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道:“熊倪儿山一战,突厥精锐尽失,败亡只在朝夕。匈奴虽然获胜,也受了很重的内伤,短期内不会有新的大的动作。”
    宁是敬问:“短期是多久?”
    李默道:“半年到十个月,匈奴东征军在此战中损失极其惨重,这就是他们在战后没有越过阿拉善山口继续南下的原因。而从西部牙帐调兵遣将最快也要半年时间,若赶上冰雪严寒,至少是明年五六月的事了,我们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击破突厥!”
    宁是敬嗯了一声,说:“果然如此,匈奴人短时间内未必会出兵,他们军马虽然强锐,但人口稀少,死一个就少一个,他们占据的地盘太大了,又不懂怀柔术,一味的杀伐,后方不稳啊。目下的要害是突厥是否真的到了土崩瓦解的地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虚弱,朕的家底也不厚实。”
    他目视魏贻,希望能从他嘴里得到一些更真切的东西。
    魏贻代表宁州大元帅府详细禀报了塞北局势,宁是敬及随员听了之后个个面色凝重。
    压迫中原上百年的突厥汗国终于走到了他的末期,但若想彻底击破之,仍然是一件十分冒险的事,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垂死的狼仍然是狼,一着不慎仍然会被狼咬。
    宁是敬没有当场表态,这种关系国运的重大抉择,他是需要有时间去考虑。
    李默很能理解他,没有给他任何压力。
    宁州不比其他地方,这里是宁是敬的老家,回到老家之后,他希望能自由地走走,看看,李默在这方面做的很好,除了每日早晚两次,其他时间他都不去烦他。
    这日宁是敬到城郊的贤良寺进香,中途派人把李默也叫了过去。
    这座寺庙,李默再熟悉不过了,当年他初到宁州时曾在此借住过,住了没多久就陷入一场纠纷中去,差点身败名裂。
    宁是敬选在这个地方召见他,不知是无意的巧合,还是另有它意呢。
    庙里已经做了清场,只有君臣二人和胡庆元等寥寥几个内官。
    宁是敬回忆了过去的一些事,然后话锋一转,对李默说:“你当年在此被人陷害,差点没命,事后可曾调查过罪魁祸首是谁?”
    李默道:“我初来宁州只是一个山野小子,有人瞧不顺眼使个绊子也是正常。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也懒得去查。”
    宁是敬道:“你倒是心宽,那朕告诉你,给你使绊子的人叫孟建山,他怀疑你是左寺坊派来的人,所以就设局害你,目的是想把你排挤走。”
    李默倒是吃了一惊,这件事给他带来的伤害可不是三言两语能遮掩过去的,他怀疑过很多人,却从未怀疑到孟建山的头上。
    孟建山?
    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侍卫。
    这真的是很玄幻。
    宁是敬笑了笑:“大长公主从草原回来,可不仅仅是为了帮我夺家产那么简单,她在草原生活的太久了,心也胡化了,她是回来帮夫家续命的。所以她对娘家人很提防,而那时候左寺坊又十分强势,到处渗透,怀疑所有人。”
    宁是敬说完倒背起双手昂首走进大雄宝殿,抬头望着佛像,态度倨傲。
    “宁州本不信佛,为何到处是寺庙,这是受突厥人的影响。大夏建国,突厥人步步紧逼,他们有恃无恐,像个来收租的东家。皇兄一忍再忍,一让再让,可他们却贪得无厌。北方草原就像这泥像,压迫我们太久了。”
    他霍然转过身来,雪亮的目光望向李默:“所以朕决心已定,主动出击,一举击破突厥。朕再也不要看它的脸色了。”
    一个月后,夏军兵分三路,由阴山、幽州、河西三个方向主动出击,深入草原,兵锋直指突厥王庭卜玉海城。
    宁是敬坐镇宁州,设天子行辕,任李默为行辕都统,关河东为参军长,裴如卿副之,设凉州大本营,以傅西山为元帅,设阴山大本营,李默兼任元帅,设幽州大本营,傅有德遥领大元帅,邱清明实掌军事。
    设关中大元帅府,宁仁功坐镇,宁是恭副之,调配人手、军械、粮草,支应前方。
    三路大军合计出兵二十三万,以宁州方向为主力,九月誓师,十月度过阴山,深入草原,突厥各部一触即溃,各军如入无人之境。
    以东路军进军速度最快,骑兵一日推进五百里,步军一日一百五十里,以武装游行的速度向前飙进,中途遭遇大小三十余战,无一不胜。
    河西方面进军速度也十分可观,傅西山亲督大军深入漠北一千五百里,击破突厥右座山系十六个部落,斩王爵十二,俘虏王爵、公主、王妃、王子、各部酋长、大人合计上千人。
    三军之中唯李默进军速度最慢,李默提兵进入阴山之北,设行营,约束各军不得冒进,不得浪战,要注意队形,要互相协作。
    突厥虽惨败于熊倪儿山北麓,惊现亡国之象,但仍有控弦之士二十万,一旦做垂死反扑,还是很可怕的,现在时间之神站在大夏国一边,没有必要跟他玩横的,只要稳扎稳打,最终的胜利一定属于大夏。
    李默的保守引来宁是敬的不满,他召李默回宁州,当面将一份战报摔给李默。
    这份战报上写着,东路军副帅宁桑出奇兵一支,大胆穿插,一举攻破突厥在东方最重要的据点镇海城,斩首两万,俘虏七万,将突厥在东方的根基一举拔除。
    大夏的兵威极大地震慑了辽东各部,各部纷纷改换门庭,遣使向大夏投诚,愿意做大夏的臣子,首批十三个部落的使者已经在来长安的路上了。
    宁是敬问李默应该如何嘉奖。
    李默道:“东路打的好,正副主将理应重赏,镇东城虽下但仍需注意岭北各部,这些部落早已不服突厥节制,很可能会借改朝换代的机会搞事。”
    关东和也认为应该提高警惕,宁是敬笑道:“你们两个,一个长史,一个参军长,往日多少不和,今日怎么却想到一块去了,朕明白了,你们俩指挥的中路军主力保守谨慎,没战果,嫉妒人家了是不是?”
    宁是敬认为这只是一句戏言,但君无戏言。
    关东和立即跪下请罪。
    宁是敬将他扶起,笑道:“朕不是怪你们,朕是高兴嘛。突厥人压迫我们太久了,如今断了他的左膀右臂,难道不值得高兴高兴吗?”
    李默道:“现下形势已经明朗,突厥残余主力龟缩在卜玉海一带,他的目的应该是借严寒之际与我决战。”
    宁是敬收敛起笑容,嗯了一声,目视沙盘,问李默有何良策。
    李默道:“设法逼他与我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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