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杀都桑,恰似打断了女直人的脊梁骨,人心迷茫了,李默趁机将他们拆散开来,一千精壮发配去银县开铁矿,一千分配去汜水关前效力。
    打下延州后,宁州实力大增,加之与丰州联姻后,粮食也不再是大问题,宁是勤再也不能忍受河东的钳制,他下令筹建银州铁厂,建铁厂需要开铁矿,开铁矿需要奴工,皮实耐操的女直人就是很好的劳工。
    分配去银县的劳工里有桑巴拉古的名字,但这个人已经是去不成了,自被侯府曹夫人接走以后,这少年就走了运,现在正衣锦食玉,小日子过的别提有多惬意。
    一个小奴隶,曹夫人既然要,谁又敢拦阻,但李默却越来越后悔,他对宁樱说:“这个小子年纪虽然小,可是够狡猾的,我看他的眼睛像狼一样,别是个狼崽子吧。”
    宁樱道:“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自幼父母双亡,跟着叔叔过日子,叔叔被你们杀了,夫人见他孝顺留下他一条命,怎么了嘛。”
    李默道:“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孝顺,但叔叔死在我们手上,他将来会不会报复呢。”
    这一说宁樱也有些担心,道:“那要不,改日我劝劝婶婶,饶他性命便是,不必一定养在身边吧。”
    李默道:“也好,尽快进言,越快越好。”
    宁樱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松懈,三天后她才想起向曹夫人进言,等他赶到侯府,却见门厅廊下一个干干净净的少年走进来给他磕了个头,叫了声姐姐。
    这少年十二三岁,皮肤红彤彤的,圆脸,塌鼻,单眼皮,小眼睛,声音也有些古怪。
    宁樱正疑惑时,曹夫人笑道:“这是我新收的义子,叫宁桑。就是乞里蔑部的那个大孝子嘛。”宁樱心里咯噔一下,自责忘了李默的嘱托,不过仔细看这孩子,长的虽然一般般,却目光清澈,面带微笑,挺好的一个孩子嘛。
    有道是养育之恩大于天,果然是跟着曹夫人长大,又怎么会反噬其母呢。是李默这家伙在卫府待久了,心理阴暗了,他的话不足取。
    所以宁樱就把桑巴拉古改名宁桑并成为曹夫人养子这件事隐瞒了下来。
    但她显然是低估了李默对此事的关注,只隔了一天,李默就问起桑巴拉古的事,宁樱支支吾吾没两句就露馅了。
    李默叹息了一声,对宁樱说:“或者是我多心了,但这孩子当时哭的那等伤心,转脸却就变得低眉顺眼,温顺和善,你觉得正常吗。夫人不了解内情,又被一帮阿谀奉承之徒蒙蔽,不知道真相,你就更应该提醒她才对。”
    宁樱满面羞得通红,隔日再见曹夫人时就故意说起当日在刑场上桑巴拉古的感人事迹,曹夫人听着听着就嚼出味来,一个如此孝顺的孩子,怎么能这么快的就跟不共戴天的仇人和解了呢,若非这孩子作伪,就是城府太深,太可怕了。
    所以曹夫人寻了个过失,就把宁桑打回桑巴拉古,发配到总社制造局工厂效力去了。
    处置完宁州的事情后,李默就接到了一项新任命:出任东南道行军大营后军副将。
    宁是勤南下决心已定,秘密组建了行军大营,自任元帅,以老将邱贺为副将,傅有淳、裴如卿为正副参军,宁仁功为军料院总管,宁是谨为护军。
    傅有德为前军大将,陈应人为左军正将,李德安为右军大将,老将邱贺兼后军大将,集合宁州精兵猛将,准备讨伐作乱于延州城下的女直部落。
    打女直只是个幌子,矛头所指正是压迫了宁州六十年的延州城。
    邱贺毕竟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担当副帅已经十分吃力,那里还能照顾后军,所以不久之后就以副将李默判后军。
    若说宁州是大梁的屏障,那延州就是大梁腹心关中的屏障,过了延州向南几乎无险可守,因此自大梁建国以来,延州就是军事重镇,镇守延州的乃是大梁的中流砥柱内府军。
    大梁的禁军一共有六支:左右羽林卫,左右金吾卫,神武军和内府军。
    羽林卫和金吾卫驻守京城,神武军和内府军则屯驻京城之外的各战略据点。
    其中驻守关中的主要是内府军。
    内府军的悠久历史可以追溯到大梁开国皇帝梁太祖的铁卫六营,当年梁太祖凭着这六营铁骑起家,控御各路枭雄百万雄师,南征北战,终于得有天下。
    在过去的六十年里,内府军对宁州保持着全胜的记录,从未输过任何一场上规模的战役。
    即便是横山王春秋鼎盛时的南征,最终也折戟沉沙,在延州写下了一生的屈辱。
    现在,梁太祖和横山王都已经作古,功过是非留待后人评说。
    宁是勤不仅要续写历史,更要改写历史,铸造属于自己的辉煌。
    顾永清的意外死亡让他看到了希望,但更大的希望来自于他早年安插在延州心脏里的那枚棋子。棋子告诉他,顾永清死后,驻守延州的顾家军就已经开始大举南下、东进,朝廷有人担心他们冲冠一怒为主将报仇,从而坏了国家大局。
    所以紧急将他们调离。
    接替顾家军的内府军尚在路上,现在延州很空虚。
    你这让人上哪说理去,若不是顾永清的意外死亡,顾家军也不会外调,顾家军不走宁是勤打死也不敢起南窥的念头。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延州唾手可得,怎能不让他怦然心动?
    神功二年,横山王宁威兵败延州,被迫签订屈辱的魏桥密约。
    整整四十年来,延州成了宁州迈不过去的一道坎,有延州在,宁州就只能是边陲小镇,老老实实地窝在那苦寒之地替萧梁的皇帝戍边。
    现在宁是勤来了,带着改写历史、洗刷屈辱的豪迈,义无反顾地来了。
    理由是宁州得到可靠情报,一股沙陀人勾结女直人正准备趁延州守军换防之际偷袭延州城,为了延州的安宁,他不得不担负起讨贼的重任。
    前军主将是宁州最善战,最稳妥,也是他最信任的大将傅有德。
    宁家江山李家军已经是过去了,现在是宁家江山傅家军的时代。
    傅有德统率天宁军飞龙、铁旗、飞豹、镇远四个营,合计七千兵马。天宁军的精锐尽数在此,王雄诞(飞龙营都尉)、胡志庸(铁旗营副尉,知军事)、邱清明(镇远营都尉,名将邱贺之子)和傅西山(飞豹营都尉)都是宁州最能征善战的年轻将领。
    为了建功,铁旗营换装了和火器营一样的火枪,战斗力倍增。
    负责左翼安全的是擅长游击作战的陈应人,陈应人的飞熊军擅长山地游击作战,正好用来打击震慑各部熟女直。
    负责警戒河东的则是以谨慎稳妥著称的李德安,有他和大河天堑在,侧翼无忧。
    宁是勤亲率主力一万五千人,携带火器营的重炮汇成一股铁流滚滚南下。
    刚刚在宁州立下新功的李默和他的卫府新军仍然充当预备队的角色,宁是勤对他的指挥艺术依旧心存怀疑,对他的卫府新军也不是十分信得过,毕竟卫府新军的精锐都划入了铁旗营,剩余的军卒很多人都是临时征召的,训练有限,又没有经过战火的淬炼。
    一块块生铁蛋子,能担得起什么重任。
    而延州之战如此重要,容不得宁是勤去冒险。
    不过他仍然相信李默和他的卫府新军有绝对的把握能为他守好大后方。
    除了留守后方、维护补给线的绝对安全和充当战略总预备队。
    李默还担负着一项绝密任务——秘密监管宁是敬。
    宁是勤对这个弟弟已经不再信任了,之所以没有废除他,只是为了大局着想。
    这件事他同时交代了宁世书,卫府和左寺坊一起监视宁是敬的同时也在互相监视。
    不论是卫府还是左寺坊,都是宁是勤倚重的力量,但哪一家独大都不符合他的利益,让他们互相牵制,才是他所乐见的。
    现在宁世书新官上任,卫府创建不久,两家都憋足了劲要露脸呢。
    所以他的大后方应该是安全的。
    因为要确保补给线的安全,李默滞后于大军行动,南下至汜水县就不走了。
    这个位置,既可以照顾宁州的安危,又便于随时向南支援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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