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沿着一条僻静的小巷一路狂奔,走到尽头才发现是条死胡同。欲待回身,巷口已经出现了暴民。七八条壮汉刚刚打劫了一户人家,抢了两包细软,又***了他家妇女,正蹲在巷口分赃,被李默和小七撞破后,恐恶形败露,呼啸着追了过来。
    李默和小七手里只有棍棒,从未学过武艺,更未经历战阵,只吓得浑身是汗。见右手边的墙矮,李默蹲下做人梯,先送小七上墙,自家向上一窜也爬上了墙,抢在一干暴徒冲过来之前翻进了这户人家。
    二人持棍守在墙下,只等暴徒进来打杀。
    这些暴徒追至墙下,嘀咕了一阵,便散了,并没敢追进来。
    这户人家前后三进,规模甚大,却是草木森森,十分的破败。二人穿堂进入第二进,走没几步,就听得耳畔呜地一声怪响,早有一支羽箭擦着李默的脸庞飞过,射在廊柱上,箭杆震颤,尾羽晃动,呜呜作响。
    黑暗之中有人厉声喝道:“敢动一动,我要了你的命。”
    李默识得厉害,自己在明,人家在暗,他身无片甲,别人却有弓箭,这架没法打。
    于是他把棍棒丢在地上,高举双手说:“好汉休要误会,我们不是盗贼,实在是外面太乱,误打误撞进来的,只为保命,绝不敢有歹意。”
    小七也道:“对对对,我们是好人,不是坏人,求你别放箭。”
    黑暗中默了一会,有人说道:“老吴,带他们去后园,叫他们翻墙出去。”
    说话的是个年轻女子,语气沉着,透着一股子干练。
    李默谢过,跟着一个白发老家人穿过角门来到一处草木茂盛的花园。老人搬出来一架修剪花木的梯子,对李默说:“出去向左,沿着巷子一直走,就是西南城,那地方尽是穷鬼盘踞,谅必乱匪不会到那去。”
    小七是个穷鬼,最忌听到“穷鬼”两个字,心中不忿,正要跟他理论,被李默踢了一脚。翻墙出去,先左拐,沿着巷子一直走,走了约两里地,越走越荒凉,巷子两侧都是破败的土屋,穿过一片小树林,眼前突然一黑,是片白桦林,林子间数十号人手握刀枪正引颈眺望。
    猝然相遇,彼此都吃惊非常。
    李默虽然心惊腿软,好歹还能站立,小七倒是干脆,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四条大汉怒吼着扑了过来,李默舞棍相迎,只一招手里的棍就被崩飞了,一个扫堂腿过后他就躺在了地上,摔的昏头昏脑。
    不及起身,一口锋利的板刀就压在了他的脖子上。
    “敢动,我就切了你的鸟头。”
    一旁的小七惊恐地叫了声:“别切,别切,都是自己人。”
    果然有人喝了声住手,一条满脸是疤壮汉上前来察看,疑惑地问道:“怎么是你们?”
    压迫李默的膝盖移开了,李默跳起来,定定神,忽然想起这个疤脸汉子叫苏疤脸,今晚才跟魏老刀去过军粮城的,他们还一起喝过酒呢。
    “你们两个在这作甚?”
    苏疤脸目光雪亮,配着他一脸的刀疤,甚是骇人。
    李默被这目光所慑,没敢说谎,如实告之来意,又问苏疤脸在此何干。
    苏疤脸嘿了一声,闷声说道:“朝廷不义,把百姓当狗,官府和地方豪强草菅人命,不给我们活路,男子汉大丈夫难道等死吗?”
    小七附和道:“应该,应该,实在太应该了,不瞒你说,我早就想造反了。”
    苏疤脸满意地点点头,问李默:“你呢?”
    李默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朝廷不义,视万民为草芥。梁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将军举义兵反暴政,李默愿意誓死追随。”
    说完就拉小七拜了下去。
    这几句话是李默从某部电视剧上听来的,脱口而出甚是应景。他这么说无非是为了保命,这些人深夜聚集在此,苏疤脸又口口声声说要造反,他能怎么办,这年代又没有幺幺零。
    苏疤脸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李默还能拽两句文,一时倒不敢轻慢,忙将刀交给同伴,搀扶二人起身,握着二人的手说道:“好兄弟,今晚咱们就把县衙狗官一锅炖了,杀官起事,成就丰功伟业。”
    李默和小七哪敢说个不字,只好机械地点头附和。
    正说着又有一伙人来,为首的是一条极其雄壮的大汉,浓眉大眼狮子口,目光如炬,见本帮兄弟苏疤脸正和两个陌生人说话,不觉眉头一皱。
    小七却笑呵呵地招呼道:“原来是王大哥,真是不打不相识啊,久仰久仰。您不记得我啦,在贤良寺您还打过我呢。”
    那汉子瞅了眼李默,嘿了声,抱拳道:“在下王雄诞,白天的事多有得罪,还请海涵。”这壮汉不是别人,正是白天在贤良寺两巴掌加一脚全歼李默哥仨的那汉子,他名叫王雄诞,是马帮的副帮主,也是“大鼻龙”王百胜的结拜兄弟。
    因他有要事在身,打人后不便逗留,才让他大哥王百胜顶了缸,后来听说李默不计前嫌放了他大哥一马,心里高兴,本想随魏老刀一起去军粮城道谢,却因有急务在身没能去成。
    李默和小七也通了姓名,真是不打不成交,这一架却把三个不相干的人打成了好兄弟。
    王雄诞交给苏疤脸一根竹筒,说道:“大哥已经得手了,就等我们了。”
    苏疤脸大喜,把手一挥:“弟兄们,跟我来。”
    百十号人冲出小树林,穿过菜地、竹林,沿着小巷上了大街,直接朝西北城杀去。路上遇到几股逃难的百姓,众人嫌他们挡路碍事,挥刀便砍,杀伤颇多。
    李默不忍多伤人命,提着棒子走在最前面,见人就喊:“暴君无道,造反有理,不相干的统统滚开。”
    百姓听他口出反言,谁人不怕,纷纷避闪,真比拿刀砍还有用。
    众人一路冲到城西北的县衙,却见门前大街上聚集了三四百人正在猛力攻打,坐镇指挥的正是马帮帮主魏老刀。
    魏老刀见到王雄诞和苏疤脸,大喜,哈哈大笑道:“我就说土团不会捣乱,你们还不信,怎么样?”
    王雄诞和苏疤脸忙喊帮主英明,乐的魏老刀哈哈大笑,一时又鄙夷地说:“都说杨贺怎样,却没想到原来是个脓包,一打就跑,他带来的那帮人根本不够兄弟们砍的,现今咱们可是胜券在握。兄弟,你们来晚啦。”
    王雄诞却没有他那么乐观,城中乱起,土团按兵不动,杨贺孤立无援把所有兵马都撤回县衙固守,这是相当高明的战术。如今县衙虽然四面被围,胜负却未可知。
    当然,当着众人的面他不能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尤其不能坏了魏老刀的威望,便道:“是我虑事不周,没想到土团这么脓包,竟然不敢露头。”
    土团按兵不动可不仅仅是因为脓包,这个魏老刀和王雄诞心里都有数。
    魏老刀便道:“人非圣贤,哪能桩桩都算的准,兄弟不必自责。”他瞅了眼站在一旁的李默和小七,微微点头,说:“我跟军粮城的赵都头说好了,我们干我们的,那边绝不坏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老二,你看看咱们怎么个打法才能在天明前生擒杨贺。”
    王雄诞四周一望,笑道:“老办法,插他后门。”苏疤脸笑道:“这事我在行,我来。”魏老刀却道:“你不行,你不够硬,性子太急躁,容易误伤人命。老二,还是你来。”
    话刚说到这,就听得一声惨叫,身边一条汉子中箭倒地,不救而亡。
    箭是从县衙围墙里飞出来的,似这样的冷箭已经伤了马帮好几个弟兄了。
    魏老刀又惊又怒,嘱咐王雄诞:“姓宁的那小子,箭射的极好,你要当心。”
    王雄诞见兄弟惨死,勃然大怒,当即剥了衣裳,抢过一面木盾,冲到墙下。
    众兄弟立即搭起人梯,王雄诞踩着众人的肩膀跳上墙,挥刀劈倒一个守卫,又用大盾撞倒两个,怒吼一声跳进县衙。
    一旁观战的小七热血沸腾,大喊了一声:“杀!”
    也踩着人梯上了墙,李默本不想参与进去,但兄弟已经进去了,容不得他再犹豫。所以忙也跟了进去。
    墙内是一个花园,花木修建的整整齐齐,守卫这儿的是十几个皂衣吏,这些人平日里作威作福,嚣张跋扈,此刻却都成了惊弓之鸟。
    王雄诞一连砍倒六七个人,势如杀神,残余的皂衣吏被吓得魂飞魄散,发了一声喊,顿时丢了兵器,抱头鼠窜。
    李默从地上捡了一口刀和一个木盾,对小七说:“跟着我,别当出头鸟。”
    小七本以为打仗好玩,背着李默翻了进来,正面一交手才知道打仗真不是人干的事,生死瞬间可判,太凶险了!
    此刻早已锐气全无,六神无主,哪用李默提醒,缩着脖子跟在李默屁股后面寸步不敢擅离。县衙太大,天又黑,心又慌,七拐八拐之后李默和小七就傻眼了,前面是乱七八糟的回廊甬道,他们不仅跟丢了王雄诞,还迷路了。
    “这县衙可真大呀,我要是能有这么大的宅子,那该多好啊。”
    “别傻了,这种房子至少十万一平,你哪年能买的起?”
    “啥?”
    “没什么,我自言自语,我疯了,妈的,你说我们不造反行吗,凭什么县令能住这么大的房子,而我们却吃了上顿没下顿呢,凭什么?”
    “对呀,凭什么?”
    “我问你呢。”
    “我也不知道啊。”
    两个懵逼正大眼瞪小眼,忽然就听得一声惨叫:“滚开,滚开,别碰我,救命啊。”
    这样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有人竟然要强.奸妇女,他可真会挑时候。
    二人循声摸过去,却在一间开着房门的房间里见到一个马帮徒众正将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儿按在地上意图不轨。
    李默怒从心起,扑上前,残暴地将那汉子扯起来,照脸就是一拳。那汉猝然遇袭,一时有些蒙圈,小七跨步赶上,一棍将他击倒。
    “你们赶紧从后门走。”
    李默脱了自己的衣裳丢给地上的女孩,劝她赶紧走,话说完才发现屋角还躲着一个女孩,也是十几岁年纪,正吓的花容失色,瑟瑟发抖。
    “你让她们往哪走,四周都被马帮包围了。”小七提醒道,然后对那两个可怜的女孩儿说:“你们先找个地方藏好,千万不要乱跑。我会设法救你们的。”
    虽然李默并不赞成小七这样大包大揽,但眼下也只能这样了,躲起来还有机会,乱跑只会死的更快。
    安顿好这两个女孩,二人出门,循着打斗声最激烈的方向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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