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三位少爷欺负自己的事,大妞也有些委屈,不过看他们现在这般可怜,大妞又有些同情。
    小女孩的心思便是这样,单纯,善良,也容易被影响。
    柳蔚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确定那三位小霸王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也相信儿子下手有分寸,便不再关注,埋头继续看书。
    直到王府管家有事通禀。
    管家进来时,路过院子,就看到自家三位小公子,正像小奴隶似的,伺候着那粉雕玉琢的外来小公子摇秋千,管家按下心底的讶然与心惊,却并未多管闲事,只低着头,往里屋方向走。
    从王爷将这位柳先生与柳小公子带回来的第一日,管家便得了吩咐,无论他们要做什么,想要什么,都得尽力满足。
    管家在王府管事多年,还是头一次听到王爷有这种吩咐,一时也是心中一凛,之后更不敢心存异心,一直老老实实的未怠慢这对父子半分。
    只是今日,管家着实吓到了,管家只想知道,王爷若是知晓他的亲生骨肉,让那柳小公子欺负得成了这副模样,会是何种心情?
    心中这般想着,管家进了里屋,待看到软榻上那优哉游哉的清俊男子,才低下眉宇,将宫中的传令禀报。
    听闻容溯要召她进宫,柳蔚将那杂集放下,漆黑的眸子微微闪了闪,随即坐起,冷声道:“好,既是王爷所召,柳某自当前往。”
    管家听此人这么说,也没觉得不妥,更未听出此人语句中的狠意,只完成自己的任务,便退到房门外,等着这位柳先生换好衣服,再送柳先生坐上进宫的马车。
    一刻钟后,柳蔚换好衣服出来。
    院子里的柳小黎看娘亲要出去,不依不饶的跟过来,拖着娘亲的衣服,非要一起去。
    柳蔚心思还停留在容溯竟出卖了她这件事上,也没多管儿子,将儿子挥开,随意的道:“你不得去,在王府里好好呆着。”
    小黎爱玩,哪里肯答应,黏黏糊糊的就往娘亲身上扑。
    柳蔚将儿子支开,语气严肃了些:“你可记得你容叔叔说过什么?”
    小黎一愣,不解娘亲说的是哪一句。
    柳蔚道:“你容叔叔说你这个年纪,普通人家的孩子,都该上学堂了,你却成日在家胡闹,实在于理不合,昨日你容叔叔与我提过,既然回京了,索性便送你去私塾,我本还在犹豫,现在看来……”
    小黎几乎是立刻的,便退开两步,举起小手,摆了摆,对着娘亲道:“爹你早去早回,我在家等你回来!”
    大妞小妞噗嗤一声笑出来。
    柳蔚也勾了勾唇角,过去敲了儿子脑袋一下,转身与管家离开。
    小黎没办法出去玩,待娘亲一走,便露出闷闷不乐的表情。
    小妞热情的问小黎公子要不要吃东西,小黎却没胃口,随意摆了摆手,眼睛一转,正好看到本站在秋千下的三个小弟不知啥时候都不见了,他当即竖起眉毛,叫唤起来:“他们竟然偷跑了,我要把他们抓回来!”
    大妞想叫住小公子,但小公子已经兴冲冲的架起轻功直接飞没了,大妞呼唤的手还停在半空,最后问妹妹:“小公子又会打他们吗?”
    小妞也忧心忡忡:“我觉得会。”
    两姐妹陷入沉默,半晌,大妞叹了口气,幽幽的说:“希望,别打坏了。”
    是啊,打坏了,不好与七公子交代。
    ……
    进宫的马车速度有些快,从七王府到皇城脚下,只用了半个时辰。
    城门口,早已有小太监等候,待确认柳蔚身份,又看了看柳蔚那一身官服,才将人请了进去。
    一路从宫门口,走向乾宁殿,绕了无数路,穿过了无数长廊,终于在一个时辰后,抵达了殿前。
    此时此刻,柳蔚心里只有一句话——我出门前吃的糕点,都消化了。
    领路的小太监让柳蔚在外稍后,自个儿进去传话,再出来时,出来的便不是那小太监,却是个熟人了。
    柳蔚看着拾阶而下的大太监戚福,微微颔首,算是一声招呼。
    待人走近了,戚福将手中拂尘一扬,也回了一颔首,道:“柳大人,许久不见。”
    柳蔚与戚福其实只见过几面,接触最多的,还是在江南之时,当时柳蔚为侦破绵延整个江南地区,连通几个州府的连环杀人案,与微服私访的乾凌帝、容棱、大太监戚福相遇,之后,便被一纸圣令,束缚自由,再与容棱一起进京破案。
    进京后,柳蔚也见过一次戚福。
    在自己受封镇格门司佐时,来传旨的人中,便有戚福,当时戚福与她也是寒暄一番,却彼此都未深交。
    而现在,戚福贵为乾凌帝身边第一人,却竟亲自出来接自己这个芝麻小官,倒是让柳蔚有些意外了。
    “许久不见,戚公公越发神采。”
    戚福笑了一下,但笑意并不达眼底:“皇上已等柳大人多时,大人与我走吧。”
    柳蔚拱了拱手:“劳公公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台阶,柳蔚的头微垂,目光便不经意瞧见戚福的双脚,看着戚福微踮的脚后跟,柳蔚讶异。
    这戚福是个练家子,此事是柳蔚很早就发现了的,但柳蔚倒是没想到,他造诣还不低,端看这走路的姿势,轻功便是不逊色自己。
    到底是圣上身边的人,果然不可小觑。
    他们没有去前殿,去的是后殿。
    彼时,午膳已经用过,殿内,乾凌帝坐于高首,下头,一左一右分别是太子与七王。
    柳蔚看了一眼,本是平淡一瞥,目光却在看到太子时,愣了一下,表情有些变化。
    太子也注意到柳蔚的视线,两人目光在空中对接一瞬,又被柳蔚刻意避开。
    太子皱了皱眉,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又摸不透究竟是什么。
    柳蔚只躬了躬身,对高座那人,垂首道:“臣,见过皇上。”
    戚福看这位柳大人只是躬身,并不行大礼,便想开口提醒,只是皇上却摆了摆手,开口:“平身吧。”
    乾凌帝吩咐人赐座。
    柳蔚面上无异,眼睛却看向容溯。
    看来,容溯没有背叛她,若是将她叫来定罪的,想来也不会赐座,但若不是来问罪,乾凌帝突然叫自己进宫,又是所为何事?
    这个疑问并没有存在很久,容溯很快为柳蔚解了惑。
    “所以,父皇召柳大人进宫,是希望柳大人能尽快查出,杀害沁阳公主的凶手。”
    柳蔚听完,从椅子上站起来,朝上座那人再次颔首:“微臣乃是戴罪之身,在玉屏公主一案上,清白尚未洗脱,此时,再插手沁阳公主一案,怕是……不妥。”
    乾凌帝未开口,只是深沉的目光,一直锁定在柳蔚身上,没有移开,似在判断什么。
    柳蔚不卑不亢,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一动不动。
    殿内空气仿佛一瞬间凝固了。
    容溯微微蹙了蹙眉,正要开口,却听太子先道:“柳大人所言,也不无道理,父皇,玉屏一案尚且未有定论,想来,柳大人目前,的确还不是破沁阳一案的合适人选。”
    乾凌帝看了太子一眼,满是鸿沟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实际上,从柳蔚进来后,乾凌帝便几乎没说话,零星的一两句,也言辞非常简洁。
    柳蔚听不出乾凌帝的情绪,但却知晓,能坐在这个位子上,且安安稳稳数十年的人,不可能那么简单。
    柳蔚一时有些紧张,对于乾凌帝,她是恨的,从知晓父亲之死,母亲失踪,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就是乾凌帝时,她复仇的种子,便一直潜藏胸腔,但她同时,也知晓国不可一日无君的道理,她不能为了私人恩怨,将一个国家的兴衰拿去陪葬,她担负不起如此重大的罪名。
    可尽管压制,尽管用尽一切方式在克制自己,安抚自己,给自己洗脑,但有仇就是有仇,这个仇,她可以不涉及别人,不涉及容棱,容溯,甚至容飞,但乾凌帝本人,在她这里,早已被打了红叉。
    乾凌帝必须死,这只是早晚的问题。
    柳蔚心绪转得很快,身体的姿势,依旧不动分毫。
    沁阳公主是哪位,如何死的,柳蔚都不感兴趣,但若是能利用沁阳公主的死,给自己谋一些好处,柳蔚也不会客气。
    空气里,寂静还在流淌,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太子感觉到奇怪,他的目光,先看看柳蔚,又看看高座上的父皇,斟酌一下,突然恍悟,随即掐了掐自己的指尖。
    是他大意了,只想到戴罪之人,不适合进出宫闱,却忘了此人是父皇召进宫的。
    父皇召此人来,便肯定是为了让此人接下沁阳一案,虽然不知为何,但父皇既然已经有了决定,自己那反驳的话,说的就好像在与父皇作对一般。
    太子很后悔,一边暗叹自己近些日子精神恍惚,果然出了大乱子,一边又看向容溯,心中思忖,容溯果真明锐,他从头到尾不置一词,让人真是越看越不顺眼。
    意识到自己犯了错,太子立刻弥补,再次开了口:“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柳大人能查出沁阳的死因,想来,也是个将功折罪的机会,父皇,不若,就请柳大人先瞧瞧沁阳的尸身,究竟之后如何,稍后再下定论?”
    此话似乎说中了乾凌帝的心思。
    乾凌帝深沉的眉眼稍微松缓一些,正要出声,却听柳蔚先道:“多谢太子好意,只是臣如今身份敏感,本得蒙七王爷关照,不需在地牢关押,已是滔天仁慈,却万不敢在嫌疑未洗脱前,沾染任何后宫贵人,还请皇上,太子明鉴。”
    太子皱了皱眉,换了个坐姿,道:“柳大人,能为皇上分忧,可是你的荣幸。”
    “自然,只是微臣身份不白,却是没资格为皇上分忧,再者,我青云朝人才济济,宫中更是能人辈出,想来,臣这等子小手段,在能人面前,也只是班门弄斧,微臣相信,能破沁阳公主一案之人,大有人在,却是不需微臣。”
    “柳大人可想清楚了?皇上这是器重你,才将公主之案交给你。”太子语气重了许多。
    柳蔚依旧满脸正义:“微臣承蒙皇上错爱,却是微臣不配。”
    太子显然已经愠怒了,还要继续说什么,却被乾凌帝一声轻呵制止:“够了。”
    太子闭了嘴。
    柳蔚也重新垂下头,未让自己的表情,暴露在那一国之君的眼中。
    乾凌帝沉着脸凝视柳蔚,若是在此时,他还没看出端倪,那他这皇帝,也算白当了。
    此人心中带怨,这会儿,此人正在闹脾气。
    这是乾凌帝的看法。
    乾凌帝素来知晓,天下之大,但这类能人却少,这柳先生算得一奇才。
    从京都幼儿失踪案上便能看出,此人的才能,至少在如今的京都,无人能比。
    而古往今来,有才,便意味着骄矜。
    此人想来也不例外,而骄矜之人,最在意的是什么?便是那一腔硬骨!
    此人离京多月,一回了京,迎接他的,便是牢狱之灾,这对一个能人异士来说,无疑是奇耻大辱。
    而容溯对此人以礼相待,乾凌帝也能理解,容溯必然是想趁机招揽这人才,而此人愿意不愿意,且先不说,只说此人现在,却是在执拗。
    此人在用拒绝,表示自己的不满,这是文人表达情绪的方式,不似武将那么粗鲁,很微妙,也很聪明。
    到最后,乾凌帝没有勉强,只淡淡说了两句,让三人告退。
    出了殿后,容霆看了柳蔚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
    柳蔚站在原地,与容溯并排站着,看着太子的背影,柳蔚长叹一声:“没想到太子病得这么重了,本还想帮他把个脉,走得这么快,那便算了。”
    柳蔚嘟嘟哝哝的说了一会儿,却感觉身边一道视线格外灼热。
    柳蔚侧眸去看,就对上容溯不赞的表情,他问:“为何如此?”
    柳蔚回道:“什么?”
    “为何拒绝?”
    柳蔚说:“因为我乐意。”
    容溯皱紧眉。
    柳蔚拍了拍容溯肩膀,道:“我有我的主意,你且看着,不出三日,你那父皇,还得召见我。”
    “你就这般肯定?”
    柳蔚笃定:“若是我没猜错,沁阳公主之死,与玉屏公主一案,脱不了干系,相信我,很快,就有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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