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仔细的一看,没错,这道士身后的确多出了一个老太婆的身影,而且这个老太婆面孔十分熟悉,直到这个老太婆低着腰板慢慢走进房间里的时候,我清楚的看见这个老太婆的模样。
    这是十年前,十年前的那一夜晚,在天文台,在一片废墟中,我用残忍的青竹藏尸法,亲手埋下的那个老婆婆。
    我也数不清这到底是第几次出现在我眼前,但她每一次出现,都能感觉到她的面色比之前又沧桑了许多,她身上穿的那件破旧的棉袄,都快成了焦土。
    道士走在最前面,手里还是持着那一把桃木剑,身穿着道袍,带着那个无皮老天婆,一块走进了房间里。
    道士走在我身前,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拿出了一张干枯的人皮,扔在了床下,而身后那老婆婆,突然就开始哭泣,悲伤的声音比鸣蝉还要响亮,布满在整个狭小的空间中。
    我低头看着床下那张人皮,颜色已是枯黄,腐烂得模糊不清,上面还有血印。
    随后,那道士冲着我冷笑了三声,转身就走了,只留下那个憔悴的老太婆在房间里哭泣着,这老婆婆在房间里哭整整一个晚上嗓子都哭哑了,声音迟迟没有停下。
    我很清楚自己此时此刻是在做梦,这是一个自己无法去控制的怪梦,根本就醒不过来。
    老太婆蹲在地板上,凌乱的黑发覆盖了她的整张脸庞,根本看不清楚她的面孔。但我更不想看她的模样,因为她身上的皮,是我亲手用刀划破的。
    老婆婆一直哭到了快接近早晨,我也把整个身体都缩在床头角落里,裹着厚厚的一层棉被,手脚是动也不敢去动。
    老婆婆声音越哭越小,到最后嗓子有些模糊,喉咙里明显是卡着一口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的黄痰,诡异的哭声断断续续,随之零零碎碎。
    期间,我试图从这噩梦中醒来。这的确是一个梦,不停的用手去敲击自己的头,咬自己的胳膊,可都没有感觉到疼痛,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就这样伴随了我一整夜。
    那道士从房间里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人都走得没了影。
    听了一夜的哭声,我开始慢慢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于是就下了床,慢慢靠近了那个老婆婆,一直走到了她的身边,到了她的身后,主动上去询问为什么要一直哭。
    虽然心里知道她为什么要哭,可还是忍不住的问了一句。
    老婆婆没有作任何的回答,就好像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一样,继续用手摸着双颊上的眼泪,加重了之前的哭泣声。
    我靠近了那个老婆婆的背后,伸出手,拍了一下那个老婆婆的肩膀,手心顿时感觉到凉飕飕的一股气息。
    老婆婆突然一抬头,整张黑乎乎的脸呈现在了我的视野中,张开嘴的时候,舌头是发黑的,唇不露齿,神态怪模怪样。
    我心猛烈的挪动了一下,浑身都打了一个哆嗦,颤颤巍巍的,差点一个跟头就摔倒在了地板上。
    这时,老婆婆才睁开了眼,含泪带着沧桑的声音说道:“我死惨啊,惨啊,你能帮帮我吗?”
    我从老婆婆的目光中看出了一丝绝望,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老婆婆顺势从地板上挪动着看似快散架的身躯,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站起来的时候,又冲着我说:“小伙子,有人挖了我的坟墓,你能帮帮我吗?”
    重复的问候在老婆婆的嘴里反复的两次说了出来,当我正准备开口答复的时候,老婆婆突然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这个举动几乎让我受到了剧烈的惊吓,只是在一瞬间,都还没看清楚,老婆婆的脖子与头就断裂成了两半,顺着那破烂的棉袄衣领,圆润的落在了地板上面。
    在地板上,还滚动了好几圈,一直顺着地板滚到了床脚下。之后,老婆婆的整个身躯,也突然间倒在了地板上。
    倒在地板上的那一刻,四肢看着都快散架了一样。天花板上的灯光忽然一下闪烁,顿时整个空间都黑了下来。
    但闪闪不定的光线只持续了三秒种,三秒之后,光线又再次通亮在整个房间。
    当我的视线再次观察到周边的事物时,见地板横躺着那老婆婆身躯一下就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件黑色的棉袄以及一个形状古怪的包袱。
    我正要上去拾起这个包袱时,窗户外忽然刮入一阵吱吱作响的狂风,把紧闭的两扇玻璃窗户吹得支离破碎,其中一面透明的玻璃窗户,粉碎成了零渣,稀碎的落在了窗台下的床单上。
    就在千钧一发之时,身后的木质门板也被走廊忽然袭来的一阵阴冷的寒风,从外到内,把整扇浮动不定的门板给吹得紧闭,发出了一声剧烈的响音。
    又过了整整三秒,粉白的天花板挂的那盏正在闪烁的吊灯,突然之间,灯芯熄灭。房间里没了光、失了线,一切均被黑暗所吞噬得一干二净。
    这一次覆灭下来的黑暗,再也没有在侥幸中明亮起来,我甚至感觉到身体失去了本应该有的重心,从头到脚仿佛棉花般的脆弱,只要轻轻一斜,就能像飘渺的蒲公英一样轻飘飘的落在地板上。
    从这一刻起,我失去了意识,像是落入了泥潭一样,脑子里除了一片模糊的混乱之外,留下来的只有无穷无尽的诡异伴随在身体里徘徊着。
    这是一个难忘的夜晚,我睡了足足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就一直在这间旅馆的房间里迷迷糊糊的昏睡着。
    在此期间,一直有一个素不相识,我从来没见过的陌生人在照顾着我,这一个月房间的租金,都是她交下来的。
    这是一个女孩,我曾几次在昏迷中用模糊的双眼在一片泛白的视野里,观察到她的容貌,只是觉得她那张白皙水嫩的脸庞张得眉清目秀,但从来没有仔细看清楚她的模样。
    一个月后,我从这场难忘的噩梦中惊醒了过来,睁开眼第一幕,看见的就是一间干干净净的房间,里面的生活用品都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地板上面像是打满了一层蜡油,整洁到连一根头发丝都看不见。
    我从床板上慢慢起身,都还感觉到后脑勺有些微微疼痛,像是曾经受到猛烈的撞击一样,疼痛难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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