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来之时,身上清清爽爽,连身下的单褥也同昨晚不一样。
    若不是某处还酸胀着,萧澜都要以为昨夜之事是在做梦了。想起萧戎昨晚那番疯狂行径,萧澜皱眉,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是如何惹到他了。
    此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外面是木槿的声音:“小姐,您起身了吗?”
    “你进来吧。”她声音有点哑。
    “呀,小姐您的眼睛……”木槿一进来,就被萧澜那红肿的眼睛吓了一跳。
    “我眼睛怎么了?”
    木槿捧来了镜子,萧澜一看,也有些吃惊。昨晚哭得厉害,今早两个眼睛又红又肿,里面布满了血丝。
    “小姐……”木槿抿抿唇,“将军怎么连您也凶呀。”
    “嗯?”
    木槿小心翼翼地说:“将军今晨还亲自来了趟后厨,说是您昨晚未用晚膳,待您醒了便将一些爽口温热的膳食送过来。”
    萧澜看向桌上,红枣白粥还冒着热气。
    “小姐,再有什么事,您也不能不用膳呀。将军和小姐是嫡亲的姐弟,木槿以往在家时也同弟弟争吵,不过可没有一次因为置气便不吃饭呢。”
    萧澜看她误会,又说得头头是道,不由笑道:“好,我知道了,日后天大的事也是要用膳的。”
    她起身时双腿一软,幸得木槿及时扶住,“小姐?”
    萧澜面上一红,“没事没事。”
    洗漱过后再桌旁落座,萧澜看了看大开的房门,“将军人呢?”
    木槿说:“宫中急召,将军入宫去了。”
    萧澜拿着汤匙的手一顿,“什么急召?”
    木槿哪里会知道,待萧澜派人打听了才知道,墨云城潜逃,北渝发兵了。
    谢凛当朝传令,命萧戎率赤北军和长鸿军两路大军出征,北上抗敌。
    萧澜赶到盛京城外时,只看见遍地的铁骑蹄印。她怔怔地看着远处,轻叹口气。
    “还没问他到底怎么了呢。”
    罢了,待他回来再问也不迟。
    转身,萧澜看见了古月。即便古月不说,萧澜也明白,平日里她听从调遣东奔西跑,但只要萧戎不在城内,就一定会令古月守在身边。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如往常般闲逛,可古月看得出来,萧澜很担心。
    “萧澜姑娘是在担心阁主?”
    萧澜点点头,心中像是有块大石头压着。按理说萧戎不是第一次出征了,大大小小的战役他都经历过,向来速战速决,且从不会断了与她的联络。
    可这一次,将近一月了,毫无音讯。
    甚至整个北渝战场,都没有任何消息传回。只有些许不知真假的传言,说那边战况惨烈,刀剑喊杀声不眠不休,血腥味能飘千里。
    萧澜曾在数个黑夜中惊醒,只因梦见浑身是血遍体鳞伤的萧戎。
    起初面上还云淡风轻,可现在这份不安连古月都看出来了。
    萧澜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诉说。当夜又一次惊醒,却不是被噩梦,而是被外面房顶的打斗声吵醒。
    那声音来得快去得也快,紧接着房门被推开,古月身后跟着一人。来者是一个黑衣少年,衣衫不整,一看就是被打斗间被利刃划破。
    古月看向萧澜:“这是阁里的人,奉二阁主之命前来传信。”
    她又回头看那少年:“谁教你夜闯女子闺房的?”
    若非古月出手迅速,萧澜恐真要被半夜叁更自房顶而入的黑衣人给吓着了。
    但那少年年纪看着不过十四五,当没有做采花贼的心思,于是萧澜起身问:“是不是苏公子让你带了什么急信?”
    少年立刻重重地点头,二阁主说了要越快越好,侯府守卫重重,他便只能走房顶,没想到正好被古月师姐逮住,毫不留情地给揍了一顿。
    他从袖口拿出一个小竹筒,边缘被封死,到了萧澜面前他才用刀撬开,然后递给了她。
    古月站在一旁,眼见着萧澜脸色大变。
    “怎么了?”
    萧澜声音发抖:“九幽盟人去楼空,温长霄消失在黎城。”
    古月当即皱眉。
    黎城,离北疆关卡最近的一座城池。里面鱼龙混杂,各型各色的人游走其中,根本分不清是敌是友。
    古月问少年:“二阁主怎么说?”
    “二阁主已下令召回在外执行任务的师兄弟们,只是血衣阁之人在外时行踪诡秘,没有个一两日,是召不回来的……”
    这话说得真,古月点头:“你先回去复命。”
    “是!”
    少年走后,萧澜说:“我要去一趟北境。”
    古月也知她早已担心了数日,便点点头:“我同你一起。”
    萧澜转身走到屏风处,从腰带上取下一块珠玉大小的令牌递给古月,“烦请月姑娘持此令牌调回骁羽营。两个时辰后出发。”
    “今夜就走?”
    萧澜眸中笃定:“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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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境,戍边大营军帐中,里里外外正弥漫着焦尸的刺鼻味道。
    “主帅!这么下去咱们吃不消的!军粮已经告急,棉衣也未到,眼见着一天比一天冷,这样昼夜不休地作战,饶是谁都撑不住!”
    长鸿军都统何楚是个直肠子,字字句句都是大实话。
    “将军,何都统此言不假。北渝安分了几年,看样子是勤加练兵了,他们习惯了北境酷寒,数日作战都未完全将其击退,足见北防兵是铁了心决一死战。”
    副帅莫少卿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他们刚经历过一场鏖战,杀得筋疲力尽,才会在如此严寒之地出了这样大的一身汗。
    军帐中所在之人,尽数为赤北军和长鸿军的高阶统领。
    而主帅之位上,铠甲上的血珠子还在往下滴,萧戎沉默地看着布防图。原本俊美的脸上沾着血污和汗渍,手掌和手心全是道道血口子,即便是用惯了的刀柄,磨得太久也会伤人。
    “他们不是勤加练兵,”萧戎抬头,“是找了外援。”
    帐中立刻一片安静。
    萧戎指了指背后悬挂的那副硕大的地形图,上面立刻留下一个红色的血点。
    众人看清了他所指的地方,不禁哑然,“将军是说……”
    萧戎沉声:“幽兰铁骑。”
    草原幽兰部落曾联姻北渝,幽兰铁骑便一直为北渝所用,后来入宫的兰妃不知为何获罪,幽兰部落便与北渝翻了脸,凶悍无比的幽兰铁骑就此退出了北渝。
    虽不知墨云城是用了什么伎俩,但很明显,偏安叁年再怎么勤加练兵,都不可能练出如此猛烈还不知疲惫的军队。即便那群人穿着北渝的盔甲,骑着北渝的战马,也不可能是北防兵。
    “北渝太子刚刚出逃,就算即刻回了北渝,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借来幽兰铁骑啊。”
    赤北军都统翟鸿面色不善:“如今战况,看似是北渝突然发兵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但实则是那墨云城一早就安排好的。这叁年他毫无动静,看来是在暗中部署。一旦部署妥当,他在不在北渝根本不重要,只需一封飞鸽传书,早已待命的军队便立刻拔刀冲向大梁!”
    听到这,副都统乔山海一拍大腿:“我说那墨云城闲来无事敢跑来大梁,他定是做了两手准备!狡猾如狐,想搅乱大梁内部,再趁机发兵,他哪里是想撕毁当日约定,根本就是想吞并大梁,好大的胃口!”
    “所以,”萧戎开口,“如此不眠不休地进攻,就是想将赤北长鸿两军拖死在北疆。”
    下一刻一把匕首插进了地图的某处,萧戎声音冷冽:“没能迅速击溃我们,便是他最大的败笔。传令,撤军。”
    “主、主帅,若是撤兵…….”
    萧戎回过身来,“声东击西的伎俩,还需我来教?!”
    此时军帐拉开,传信军将脚步急促:“报将军!西境羌奴突然进犯,叁十万大军已突破凉州卫防线过了楚河,径直朝着盛京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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