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三面上停顿了一会,皱了皱眉。
    看向还跪在地上的谢明安,也大概知道晏君为什么会和他联系,大概是那群所谓的旧仆给他灌输的思想,要把谢家当踏板,他做了,却发现不行,所以才有春闱时的一切事情。唉,那孩子可惜了,真的……
    只不过,谢明安却是不能再担任太子少傅一职了。
    他和老太爷之间发生了什么自己不清楚,那勉强可以算做谢家的家事。可他名声在外,养外室,还处心积虑的要把庶子名正言顺的过继到自己的名下,苏氏还要给他养以为是继子实则是私生子的儿子。
    这样的心机,太重。
    晏君出去后,谢明安就察觉到皇上的眼神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俯首跪在地上等着皇上的宣判。良久后听皇上道:“太子已快成年,现在朕带着他处理朝事,太子少傅一职,你还是自己辞吧。”
    没有下调,而是直接让自己辞官,这是以后都不再用了么?!
    谢明安猛得抬头,就因为这件事情,就可以抵消自己所有的一切吗?!怔怔的看着皇上说不出话来,可对皇上,谢明安还是有所了解,他做出的决定,当事者一定不能去求,去求一定会落得更惨的下场!
    心中太慌乱,竟是在众人面前直接看向了太子,祈望太子给他求情,下调也好,这是直接不能做官了呀!太子垫子抬眸深深地看了谢明安一眼,这是自己的先生,他对自己很好,自己也一直以为他是真正的谦谦君子。
    可是一想到查出来的那些,想到他是怎么对青釉的,对亲生女儿都可以下这样的狠手……
    低头,回避了谢明安的视线。
    两人的眼神交锋皇上并没有错过,见太子回避,以为他是受了刚才晏君事情的影响,并没有想到其他,心中对谢明安的不满更是重了不少,朕还在这呢,就想要太子帮你求情了?!声音冷冷地出声道:“谢大人对朕的处置有何不满可以当面说!”
    谢明安如何敢有不满,连忙再次磕头。
    “臣罪有应得,皇上处置的很公道!”
    到底是谢家人,再怎样,皇上也不会当众损谢明安的面子,点头,“你们都下去吧,老三留下。”
    众人纷纷下跪告辞,太子率先向外离去,公子衍谢明安秦祖佑紧随其后,太子眉心紧所直视前方显然心中有事,谢明安就算想跟他说话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在大殿的门口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子和公子衍离去。
    当了这么多年的官,今天竟是什么都没有了吗?有些失魂落魄的站在台阶处,想着以后该如何做。秦祖佑刚才在殿中不敢再乱说什么,这时候竟又跑到了谢明安身边求情,“姐夫,你看在姐姐的面上救救我吧!我们一家都在京里讨生活,离了京都不知道去哪!”
    殿前失仪,皇上连京都不许他入了!
    秦祖佑若是此刻无声的离去了,谢明安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料理他,得忙自己的事呢!这会子竟然还敢来求情,想也不想的直接一脚踹了过去,“谁是你姐夫!还敢到我这来求情,我都不弄死你都是好得了!”
    秦祖佑被谢明安一脚踹得滚下了楼梯,滚了好几个圈躺在地上哀嚎,谢明安看都不看一眼,正好想起了早上的事情,袖袍一甩直接出宫去找秦婉人了!眼神狠厉,最好查出来的药跟她没关系,不然她和她这个畜生弟弟都一起下地狱去吧!
    大殿里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只剩皇上和公子玉。皇上看着面色仍旧不改的老三,沉默地看了他半响,最后竟是直言询问道:“晏君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公子玉竟也是坦率的点头,“对,看到他画作的那一刻就知道了。”
    皇上当年真的很喜欢周天耀的画作,寝殿到处都可看见周天耀的画作,公子玉自小聪慧计事也比寻常人早得多,当年第一眼看见晏君的画作就看出来了,虽然画法明显稚嫩得多,形态真的是同出一脉。
    而周天耀当然荣宠甚重,跟风的也有不少,可事发之后,所有人都避之不及,再无法敢模仿他的画作,甚至连风格都回避了。
    “那你刚才在想什么,朕见你似心有所想。”
    “在想如何让父皇轻点惩罚晏君。”
    只有父子两人,竟都是直来直往,一点机锋都没打。听到这话皇上先是笑出了声,然后眉目严肃的盯着公子玉,“当年周家的八十六条人命朕都没饶,他跟是周天耀的儿子,你凭什么认为朕会饶过他?”
    帝王的气势直直地指着公子玉,若换成旁人,怕是早就软了腿儿。公子玉丝毫不怕,微微仰着下巴直视皇上逼人的视线。“就凭父皇现在私藏中还有周天耀的画,就凭晏君在父皇看来是个好孩子,就凭他是谢老太爷一手教大的。”
    周天耀当年的动作是很可恶,可这不能抹杀他在画图上的天赋,即便出了那样的事情,皇上还是留下了几幅他的画,直视收进了库房,没有再挂在寝殿中了。
    被儿子道明了心思皇上也不恼,敛眉沉思了一会心中也是这样认为的,哪怕老三没有这样说,自己对那个孩子,也下不去杀手。罢了罢了,“惩罚也给不了,让他回江南吧,以后别入京了,不过……”眼神一厉,“他口里的那些旧仆一个都不许留!”
    公子玉点头,“儿子会处理好,父皇放心。”
    正事已毕,皇上回想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对着公子玉道:“你这次只能算是讨巧,什么事都没有证据,只是推断出来了,而谢明安他是输在没有防备,事情太过巧合,所以他才会半丝反抗都无。”
    确实太巧,晏君不管身边坐的是何人都会帮忙,谁想到旁边就是秦祖佑呢,而且秦祖佑还真的跟他请教了!
    “下次再有类似的事情,至少要掌握一半的证据再加上推论,不可全部是推论。”
    公子玉点头,虚心受教。又和皇上说了几句话皇上便摇摇手让他下去了,公子玉弯身行礼后转身离去,谁知刚走两步皇上又叫住了他,少见的有些疑惑,“怎么朕觉得,你对晏君这个人,似乎不喜欢呢?”
    刚才说什么来着?说自己看来晏君是好孩子,在他眼里不是?公子玉点头,“父皇知道,我认在江南的时候,江南谢府中有许多的暗卫,府外不知道,府内的事情几乎都知晓。这晏君,每次和谢明安有书信来往的时候,都会在房中喝闷酒,几天不出房门,不见老太爷。”
    “这是儿子瞧不上的地方。”
    “儿子认为,想要什么一开始就要定好目标,粉身碎骨也要朝着目标前行,他这样的挣扎行为,在儿子眼里,上不得台面。”既不忍让老太爷失望,又想着周家的血案,挣扎这么多年,时间都白白浪费了。
    这样说或许有点冷血,但身为皇子,就该有一往无前的气势,哪怕是血路,自己做的决定也要跪着走完!不过孩子性情还是好的,虽没有被晏君感动,却还是想着为他谋生路。皇上点头,摆手让公子玉离去了。
    从皇上殿中出来直接回了自己的地盘,刚到门口就听得太监说太子殿下一直在里面等着呢。点头,并不意外。走到正殿中公子湛正坐在椅上出神,公子玉上前,笑了笑,“大哥。”
    公子玉进殿的时候所有的奴才全都退了出去,此时殿中只有兄弟二人。太子点头,也是直言询问,“晏君和他之间,不是书信来往吧?”虽没有查过此事,但他当时的话,分明就是现编的,当时的神态语气,都是忐忑,绝对不是实话。
    “恩。”
    在太子旁边入座。
    “晏君是帮他把药材交给心腹,换的是青釉的药。”
    “为何要换青釉的药,他动了什么手脚?!”太子虽知道青釉的情况,但还不知道有这一层,坐直甚至微微前倾的看着少卿,眼神也颇为激动。低眉看了一眼太子不自觉握紧的拳头,说了实情,“换了透支生命的药,让她看起来还算不错,实则气血都亏必定早夭的药。”
    一早就知道谢明安对青釉是有多狠,就算有了心里准备也承受不了这个,这还算是父亲么!公子衍眼眸悠的瞪大,这位性情向来敦厚的太子殿外,第一次在眼中出现了憎恨,恨那个不配为人父的人!
    公子玉起身给公子湛换了一杯热茶,递到他的面前,“大哥稳着点,谢明安不能死,他死了是没事,可他死了阿姐青釉就得守孝了。”一是为了青釉现在的事还不能曝光在人前,二就是为了这个。
    不然自己怎么会那么好心帮他瞒着?!
    被公子玉的话惊醒,公子湛接过他手里的热茶,手心温热,心里也跟着暖心起来。如果事情完完整整的闹出来,谢明安真的很有可能死罪。现在三弟年纪还小,如果大姑娘真的守孝,守孝完后对三弟的年纪来说,正好。
    是为了自己呢。
    “那你和晏君做了什么交易?需要我帮忙吗?”谢明安说了谎,晏君竟也这么接下来了,当中周旋的必然也是三弟了。公子玉摇头,轻松的笑道:“没什么,就是答应他留他那群旧仆的性命而已。”
    “我在江南多年,这点事还是不费劲的,大哥无需担心。”
    虽没有证据,公子湛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想法,总觉得这件事没完,三弟还有后招呢?正准备询问外面却站了自己的太监,垫着脚尖道:“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唤您过去呢!”听到这样的话,公子玉垂下的双眼隐晦的笑了笑。
    抬头笑道:“大哥快去吧,我们有的是时间聊天,别让母后久等了。”
    谢家出这么大的事情,母后身为谢家女儿自然也是担心的,这个时候确实是要安慰母后重要些,点头,“那我去了,你也好好歇歇吧。”公子玉点头,同太子一同起身,把他送到了门口处。
    直到公子湛的身影彻底看不到了公子玉才收起了一直玩着的嘴角,凝眉想了一番对着旁边的一名太监道:“三日后放榜,在放榜之前,我要京里所有人都知道谢家发生的事情,晏君所说的话,一个字不漏的传出去。”
    “是,奴才知道了。”
    太监小声应下了,然后又凑近耳语道:“杨大人一直等着呢,刚才太子殿下过来了,奴才不敢说,就让杨大人去偏殿候着了。”
    “做得不错。”
    公子玉赞了一句,抬脚往偏殿而去。嘴角轻勾,心情还算不错,谢明安幕已经落了,现在该母后上场了,母后你可别让我失望呀~
    第六十一章
    今天发生的一切,对谢家来说,不亚于春日闷雷。从老太爷被人搀扶着归家时就开始惶恐,再到后面传出来的大老爷辞官,所有人都震动了,此刻谁也没有心思再做其他的活计,都纷纷围在明静院门口,等着里面的主子人出来安抚人心。
    老太爷还在里面躺着等大夫诊治呢!
    “你说,咱们家不会就这么倒了吧……”
    小心翼翼的猜测刚刚冒出来就被人给压回去了。
    “怎么可能,大老爷不行了还有二老爷呢,再说,老爷子还在呢,你没看到老太爷是被宫里的人好声好气的扶回来的?!”
    “就是,这种时候还说晦气话,快闭了吧!”
    “……”
    老夫人苏氏青瓷青雯青雅都站在床榻旁边,关心地看着大夫诊脉。刚才在宫里太医已经看过一番,说是气急攻心吐血,好好养着便可,可谢家人不清楚,还得再看一次才行。
    大夫刚收回诊脉的手,几个人齐齐询问道:“大夫,如何了!”大夫起身,忙道:“无碍,是气急攻心,接下来好生养着,别再心思郁结就不会有大事的。”老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竟是指着老太爷骂开了。
    “这么大把年纪了,什么风浪没见过,何苦这样!”
    一边骂一边自己哭。
    青瓷让绿蝉跟着大夫去开方子,然后才道:“祖母别恼,祖父不是好好的么?”上前拿帕子给老夫人拭泪。老太爷这会子人是醒的,只是明显在神游天外,浑浊的双眼蒙蒙的,黯然布满了双眼。
    一方云青色的娟帕突然出现在了老太爷的脸上,青瓷顺着手往上看去,是谢青雯。她正拿水温了帕子给老太爷擦脸,青雅在一旁换帕子。见青瓷看她,青雯的动作顿了顿,没看青瓷,继续自己的动作。
    动作很轻柔,一点一点慢慢擦拭。
    谢青雯心中的震荡也很大,大到好像颠覆了以往的认知。也一直在试想,如果自己爹爹没有起复,如果这次的事情依旧发生,那谢家的天,是真的要塌了吧?祖父祖母老了,竟是一个能撑起的主子都没有。
    又偶然从黎总管那里得知,自己和爹爹去年得到的一切待遇,都是青瓷吩咐的。
    平心而论,并无磋磨,一应份例自然不如娘还在的时候,可都是按着祖上的规矩来的,半分不多半分不少,就连奴才们以为的会被人看不起或者随意打压也不出现。自己好像,就只是在家一年没出门而已……
    而且爹爹还说过,那一年,在钱方面确实供应不足,可其他的关系人脉,黎总管一点也没含糊。想到此,不由在想,谢青瓷她是故意的吗,她并不是要打压二房,只是想挫挫二房的锐气?
    不由抬头看向正低头安慰祖母的谢青瓷。
    她在低头软语安抚祖母,语气轻柔,脸上的神态亦是镇定,从祖父回家初始除了担心就只有镇定,并无众人的惶恐不安。因为她的镇定,屋子里的人也不由得渐渐平静下来,一切都听从她的安排。
    青瓷哄了老夫人几句又抬头问妈妈,“二老爷那边可有人传信不曾?”老太爷这个模样是问不上什么了,大老爷也没有出现,这会子谢明朝在外面打听消息呢,总要把事情的经过弄清楚才是。
    不过也猜到了必然是晏君的事,心里还是隐约有些不相信,晏大哥,看着真不像那狼心狗肺之人,往日在江南时,他对祖父的爱护和尊重,真不像装的……
    妈妈垫着脚尖看门外呢,听到青瓷的问话居然没回头,而是突然两步跨出了门,然后惊喜的回头道:“二老爷回来了!”青瓷连着扶着听到消息马上就站起来的老夫人,抬眼时就见二老爷大步从外面跨了进来。
    青瓷仔细观他神情,竟是莫名的有些伤感,却一点悲伤也无。
    “母亲。”
    谢明朝躬身请安,老夫人直接摆手,“什么时候还在乎这种虚礼,说吧,怎么回事!”二老爷顿了顿,将视线投向了躺在床上却也转过头看过来的父亲,竟是上前不忍道:“父亲,您也别怪晏君了,他也是不得已……”
    如今老太爷真的听不得晏君这个名字,听到谢明安这话,当下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怒骂道:“你再说这个人,你也给我出去再也不要进来!”谢明朝知老太爷是气急攻心,也不恼,只是沉声将老太爷离去之后的事情一一说了。
    晏君说的那些话,更是一字不落的转达给了老太爷。
    语罢,继续道:“虽然他自毁了前程,可这也证明了在他心里,您的养恩比生恩比血海深仇更为重要,既如此,您别怨他了,这样的出身,也不是他可以选择的。”
    老太爷短短的一天竟是直接经历了大喜大悲,明明已是绝路又柳暗花明,恨他,怨他,怜他,这些人生中的种种情绪竟是短短半天之类都一一经历了数遍,一时间怔然在原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青瓷心里这才恍然,怪道,以前在江南偶遇晏君时,他看起来,似乎有些闷闷不乐。
    周天耀的事情当年闹得极为大,谁人都知,深闺女儿也不意外,此时都惊讶楞在原地,晏君竟是周家的血脉?青瓷想了想在还在出神之际的老夫人耳边低语了几次,老夫人听罢叹了一口气,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家老板。
    唉。
    “走罢,都出去,让他一个人静静。”
    这时候的老太爷最需要的不是别人的劝慰,而是要自己慢慢想明才好。说完就率先抬脚往外走,青瓷扶着她,其他人紧随其后。青瓷想了想让老夫人等自己一会,走向了二房三人,他们要回二房,自己也要扶着老夫人去另一边休息,方向不同。
    见青瓷过来,谢明朝等在原地,谢青雯谢青雅亦注视着她。
    青瓷走到谢明朝的面前行了一礼,轻声道:“二叔,现在晏大哥还是在三皇子处么?”以为青瓷是担心晏君的安危,谢明朝连忙道:“你放心,皇上既然说放了他,三皇子也肯定不会做什么的,他和晏君又没有私怨。”
    青瓷摇头,柔柔一笑道:“是想请二叔去问问三皇子那边或者想想法子预先安排一下,祖父现在心中复杂,等他想明白了,必然要和晏大哥再见一面的,到时相思不可等,还请二叔早早安排了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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