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程玉的身子倒在陆瑾怀的怀里,软绵绵的像一张纸片一样,陆瑾怀忽然想起来,在他不在幽州的那些日子里,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身子骨撑起了所有人的性命,他回到幽州后,李程玉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跟着他一起走上了杀回大雍这条不归路。
    陆瑾怀的瞳孔猛的缩紧,拼了命的抱住她好像这样就能让她好端端的站起来一样,这终究是徒劳,李程玉的体温降的极快,因为她烧了许久,因为怕扰乱了陆瑾怀的心智从来没说,一路硬挺过来的,这些他都不知道。陆瑾怀痛楚到字字泣血,“程玉——”
    李程玉的鲜血染湿了陆瑾怀的黑色的长袍,她的血和其他人的血一样,只会让他的衣服颜色深一些而已,她摸着他染血的湿热衣裳,吃力的说道,“春天里??早晚??凉,你??不要生病??”
    “好,好我不生病,程玉我知道我错了,我不应该怀疑你,我??”陆瑾怀的人生里,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慌乱到手足无措,哪怕是连他在幽州中计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都没有这样过,像是五脏六腑都堆到了嗓子眼儿的喘不上来气。他的话说到一半,看着李程玉的眼睛已经涣散了,面容苍白而单薄。
    怀里是自己的命,身前身后是无数人的命。火烧眉毛,容不得半点闪失。
    虽然中计的是大雍,但是由于陆瑾怀之前没有做好足够的部署,这场仗打的依旧兵荒马乱,好在李程玉点燃的炮火把每个人都吵醒了,在陆瑾璋的心焦如焚的催促下,陆瑾怀依然抱着浑身是血的李程玉不为所动。
    “四哥,如果你这时候不指挥我军,若我方战败,四嫂拼死而为的事情就功亏一篑了!”陆瑾璋如今后悔当初没好好学习兵法已经太晚了,他只能想尽一切办法让陆瑾怀清醒过来,方才不管怎么骂陆瑾怀都无动于衷,果不其然在提到李程玉的时候陆瑾璋看见他的眼睛里闪了一下,陆瑾璋乘胜追击,撕心裂肺的在陆瑾怀耳边喊道,“若今日我军战败,不要说你我,四嫂也会死无全尸!”
    苍白的月光像是恶鬼的獠牙,咬断了陆瑾怀的命脉。
    本来陆瑾璋以为,今天他们一定会死在这里的时候,陆瑾怀站起来了!
    “把她安放到安全的地方。”陆瑾怀嘶哑道。他最后看了一眼李程玉,便头也不回的冲向战场,以一己之力用兵如神运筹帷幄,最终在天朦朦亮的时候大破临安城。
    那天晚上陆瑾怀身边的将士都以为陆大人是疯了,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像不要命了一样,明明他最擅长的是剑,但是那天的晚上陆瑾怀拿着一把长枪就敢冲锋陷阵。
    只是那天陆瑾璋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四哥回眸看向四嫂的那一瞬间,分明从眼角流下了一滴清泪。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第一次看见四哥流眼泪。
    等到陆瑾怀打了胜仗回来的时候,满脸是血的样子已经分不出他是人是鬼了。
    李程玉躺在营帐里,面容安详,仔细看好像还带着一丝微笑。她旁边站着一位穿着袈裟的老主持,正在念念有词的说些什么。
    陆瑾怀眼睛一亮,兴奋的不像是一宿没睡的人,声音轻而缓,与昨晚奋勇杀敌时判若两人,“程玉睡着了吗?”
    昨日晚上,陆瑾璋找到在炮台边丢了魂儿的陆瑾怀的时候,腿上已经中了一箭不能再上阵了,所有的战马都上了前线,陆瑾璋忍着剧痛,找了用来输送军粮的推车,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李程玉送进了后方营帐里,想来这里已经是唯一一个可以勉强可以算是安全的地方了。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冒出了一个老主持。陆瑾璋隐约记得见过他,当时他还奇怪,为什么从军要带着一个老主持,每天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这吃素的老主持受得了吗?
    但是就在今天晚上,他却起了用处,帮了陆瑾璋天大的忙。
    陆瑾怀在前线杀敌,老主持在后放也没闲着,点燃了几根香,让陆瑾璋跟着他一起吹,加速香灰的生成,他把滚烫的香灰全都放在李程玉胸口的血窟窿上,说也奇怪,正常来说,一个人被人刺穿了身体,应该是血流不止直到全部流干致死,但是李程玉的血却一点一点的凝住了。
    这也就怪不得陆瑾怀会以为李程玉只是睡着了,因为她身上的血擦干净了以后,看上去白白净净的,面带微笑,就像是睡着了做了什么美梦,昨天晚上亲眼看着老主持给李程玉止血的时候陆瑾璋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老主持给陆瑾璋和给陆瑾怀的答案是同一个,“不,她死了。”
    昨日晚上,陆瑾璋只是遗憾的点了点头,但是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结果。
    但是陆瑾怀没有,他已经杀红了眼,看着宣布李程玉死刑的老主持,他忽然觉得再杀一个也无所谓。
    手里的长枪已经连着木杆都是血,木杆是白色的,和他的黑衣服不一样,染了血便是血的颜色,陆瑾怀举起长枪的时候,发现似乎自己才是那个天底下最该死的人。
    如果不是自己,她怎么会一个人孤零零的去点燃炮台?
    如果不是自己,她又怎么会倒在血泊里,现在让他来接受她的死。
    而她呢?如果不是她,这一仗陆瑾怀根本就不可能赢。
    众目睽睽之下,陆瑾怀“噗通”一声跪在老主持身旁,膝盖和地面发出碎裂的碰撞声,听的人头皮发麻,可陆瑾怀却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或许和他现在身上百余处伤比起来,碎裂的膝盖骨算不得什么。
    陆瑾怀面如纸色,声音嘶哑道,“求求您,救救我夫人吧。”
    那个昨天晚上匹马一麾,踏锋饮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陆瑾怀,现在跪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旁边,求他救他的夫人。
    老主持叹了口气,停下了念念有词的经书,缓缓道,“一切要看令夫人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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