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温顺柔和的雨,和皇宫中的金戈铁马,大殿里的剑拔弩张像是来自两个世界。
    陆瑾璋觉得事情和他预想中的发展相差甚远,思考了许久还是走到陆瑾怀身边,提醒他当务之急是要处理宫中后续纷乱,重建朝堂,而不是和这些人论事。本来陆瑾璋以为,四哥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分不清轻重,但是好像一提及四嫂,四哥连天下都可以不要。
    那个一路披荆斩棘杀到大雍皇宫,掌握着两个国家最高权利的人,不该被其他事情绊住手脚。
    本来陆瑾怀也这么以为,直到他忽然间觉得,好像这一切,都是那个弱小的女子,在不知不觉中送到他手上的。
    陆瑾怀真的就分不出轻重缓急,他把大殿中的所有事情都交给子堂和陆瑾璋,自己把刘希带到大殿外,继续方才没说完的事情。
    “那皇??陆鹤元怎么办?”在陆瑾怀走之前,子堂问了他唯一一个关键的问题。
    陆瑾怀头也没回,扔下去“随你处理,只要我夫人醒过来的时候他还活着就行”就匆匆带着刘希出去了。
    子堂还要再说些什么,被陆瑾璋一个眼神制止住了,陆瑾璋叹了口气,看着手握天下兵权却孤独的陆瑾怀的背影,想起了一个红色的身影,吸了吸鼻子,“随他去吧。”
    在微雨中有一双互啄羽毛,低声呢喃的燕儿吸引了陆瑾怀的注意力,如果不是他手里的刀还染着血,他一定会把它们捧在手心里,养在李程玉的水晶棺前面,让李程玉日日看着它们,给她解闷儿。
    再度开口的时候,陆瑾怀的声音变的嘶哑而艰难,“她和你说过什么?”
    “说过许多。”刘希眨了眨眼睛,泰然自若,哪怕他的身边躺着横尸遍野,而那些人里有很多都曾经伺候过他,他也依然不为所动。
    陆瑾怀抬手,方才架在陆鹤元脖子上的刀又架到了刘希的脖子上,刀刃上的寒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更加骇人,“不说就死。”
    细如针尖的梅雨打在两个人的身上,其他要么是躺在地上的尸体,要么是在收拾尸体的将士,好像只有这两个人,于天地之间独立。不知道是世界抛弃了他们,还是他们抛弃了这个世界。
    刘希躲也没躲,比陆鹤元要坦然的多,两个人好像在无声的对峙,“在下实话实说的。”
    从他走路的声音,陆瑾怀知道这个人没有一点内力,只要他的刀稍微动一下,这个人就会像躺在地上的其他人一样,再也看不见天晴了的样子。面对他的挑衅,陆瑾怀咬紧了后槽牙,时间像是暂停了许久,这场博弈是陆瑾怀后退了,他沉声道,“那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听李程玉的差遣的?”
    “三年前。”刘希不假思索的答道,好像这个时间在他自己的心中已经重复了无数次到脱口而出的地步了,“在下连中三元的时候。”
    陆瑾怀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差异,三年前?那么早?他又看了一眼屋里还穿着龙袍的陆鹤元,问道,“你为什么追随她?”
    “三年前,在下只是一介布衣,有幸得到了晋王妃的赏识,那便是雪中送炭,臣要感恩。”刘希说着,眼神也不自觉的飘向了殿中,看着子堂把陆鹤元捆在一边,“在那之后,在下连中三元,本来就该万众瞩目,炙手可热,谁来锦上添花,又有什么所谓呢?”
    “为什么她会赏识你?”陆瑾怀问道,这个问题便是最早的那个问题的延伸版,为什么李程玉一开始就要从墨湮书院里找刘希?
    刘希摇了摇头,“在下非夫人肚子里的蛔虫,实在不知。”
    陆瑾怀倒吸了一口气,胸膛里顿时充满了梅雨的气息,“那,她让你做什么了?”
    “监视陆鹤元,还有??”刘希再度脱口而出,他像是等待这一天等待许久了,继而又盯着陆瑾怀诧异的眼睛,诡笑着说出了后面让陆瑾怀撕心裂肺的半句话,“效忠陆瑾怀。”
    陆瑾怀八尺长身,听到后面的五个字,五脏六腑的血液好像都冲上了头顶,痛苦的连着后撤了好几步,最后还是他把手中的刀重重的插在汉白玉的地板上,才撑住自己的身体没有倒在地上。
    周围在清理尸体的将士们惊讶看着一直以来他们的主心骨,半年的厮杀都像铁打一般的陆大人,为什么平淡的几句话就变成这样了?
    这世上,一切杀人皆有形,唯有爱,诛心于无声无息。
    刘希是她的人,所以她才会这样信任刘希!剩下的话陆瑾怀也根本无需再问,圣旨,暗号,全都是刘希给的!
    陆瑾怀的脸色白的像纸,一言不发的转身没了命的跑。
    李程玉的水晶棺就在大殿外面,陆瑾怀为了让李程玉亲眼看到他拿下大雍的时刻,特意让人把她抬在那边,从幽州一路跟过来的老主持也一直在守着她。
    梅雨忽然变了节奏,方才还是轻柔纤细的,在一阵轰天的雷声之后忽然像冰雹一样砸下来,打的树叶哗哗作响,打在陆瑾怀的身上隐隐作痛。
    他狼狈的不像大获全胜,即将获得皇位的人,反而像是失了天下,落魄的孤家寡人。
    那一天,李程玉在陆瑾怀不知情的情况下,私自点燃了军中的炮火,军中没有任何关于炮火的指令,将士们面面相觑,唯有做好了全力以赴的准备。
    但是陆瑾怀早就在炮台周围派了人埋伏,为了能够亲手捉到敌军,陆瑾怀甚至自己也连夜未歇息守在旁边。他本来以为来人会有很大的动静才能冲到炮台旁边,所以为了保证自己的埋伏不被发现,他并没有离炮台很近。只是没想到敌人竟然来的悄无声息,直到他听到了三声炮响才后知后觉的知道人来了。
    他记得那天晚上的夜深的像是一潭漆黑的墨水,直到他把那一剑刺进了对方的胸口,才听到一声熟悉的痛苦呻吟。
    她是后背倒在陆瑾怀的怀里的,陆瑾怀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轻的像是羽毛一样的身子倒下来的样子。
    他的世界,倒在了他的身上,是他亲手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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