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祈正帝让决定宋基留不得的一个致命因素。
    哥哥已经走了半月,这半月里听子堂说王爷每日焦头烂额,看来是幽州那边的情况不容乐观,故而她看见陆瑾怀的机会就更少了。
    前世嫁进王府后,除了大婚当夜,陆瑾怀就连她的面都没见过了,更不要说是战场上的事情,所以哪怕她重新活了一世,对幽州之战也是一无所知。李程玉蹲在地上,按照河开四处搜集来的种香蕉的法子悉心照料着他们的香蕉树,心里却一直惴惴不安,总觉得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思来想去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宓姬,李程玉记得她是陆瑾怀从前北下时带回来的,就是幽州人。
    大概是一幅平平无奇的长相,以至于李程玉现在回想起来她的五官都是模糊的,李程玉能拍着胸脯说自己比她好看了那不是一星半点儿,但是她这个人有一样与众不同的就是身段,一颦一笑皆是风韵,柔弱无骨就是李祺玉看了都要甘拜下风,因此得名宓姬。
    至于她的手段李程玉倒是也没领会过,毕竟前世她也从不争宠,宓姬见到她也就是规规矩矩的,都是侧室见到正室的礼制。
    但是李程玉觉得自己的担心仿佛有些早,先不说今生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同,陆瑾怀就算是要纳妾也要先问问她的意见,就单说这陆瑾怀还没去幽州呢,哥哥又不可能把宓姬带回来,那到底为什么心一直在猛跳不止呢?
    她心不在焉的在除杂草,看见远处一个熟悉的墨色身影朝自己快步走来,因为走的太快几缕鬓凌乱了,却在快要靠近她的地方又放慢了脚步,好似在顾虑什么。
    他可真是难得过来找自己一趟,李程玉偷偷笑了笑,站起来朝陆瑾怀小跑着过去,虽然心里的不安还没有完全消失,但是看到陆瑾怀多少能平和一点,至少他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
    那想来也就没有什么太难熬的。
    李程玉把脸埋在陆瑾怀的胸膛里,感受到陆瑾怀的背脊是僵直的,她以为他在气自己不去找他,不满的撅了撅嘴,“你还好意思生我气?我早就想找你了,但你忙里忙外就差连茅房都让人替你去了,我也得找得着你人啊。”
    陆瑾怀的一声叹息从李程玉的头顶传来,一言不发的揽住李程玉的肩膀,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耳朵,痒的她咯咯直笑。
    李程玉深吸了一口气,既然是陆瑾怀先低了头,那她也就让一步先开口服软道,“这些日子不见我挺想你的,也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程玉。”陆瑾怀的嗓音格外低沉,隐忍了无数的情绪在里面。
    被他这么一叫,李程玉的心里又开始发慌,好不容易平缓下来心跳又急速起来,她觉得要听到不好的消息了,但她想也许陆瑾怀在听到她说的话之后就决定收回自己的话呢,于是李程玉像是逃避一样嘴巴上下一碰,语速快极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有什么事情没告诉你吗?我现在告诉你??”
    “程玉。”陆瑾怀覆在她肩膀的手用力把她往自己的身子里揽了一下,同时打断了她的话。
    李程玉莫名眼泪都要下来了,因为她知道这件事陆瑾怀已经在意许久了,连宋基中毒这样的大事都不及它的九牛一毛,李程玉不知道到底还有多大的事情能让他这样上心,她无意识的就往后退了两步,仿佛只要她离陆瑾怀远一些,这个消息就会让她没那么痛苦。
    陆瑾怀的大手扣在李程玉的肩膀上,她抬起头正好对上充斥着痛苦与不忍的眼睛,“李程景,卒在幽州了。”
    李程玉的脑子里瞬间空白一片,她怎么也没想到让她心慌的原因竟然会是哥哥,然后她好像听见了冰刀冷枪在耳边挥舞的声音,她僵硬的歪了下头,脖子里传出了咔嚓的声音,然后她的七情六欲好像消失了一样,从天边传来了自己的声音,“哥哥的??尸首呢?”
    陆瑾怀知道李程玉是堕云雾中的,沉默着把她又揽回怀里,李程玉没有挣扎,过了不知道有多久,陆瑾怀听见怀里人压抑不住的失声痛哭。
    她前世受过那么多无妄之灾,如果有什么让她觉得感恩的人,哥哥李程景首当其冲。
    二夫人膝下无子,只有李祺玉一个女儿,为了能给自己庶出的女儿谋一个好前程,她过去明里暗里百般欺负李程玉,要不是有哥哥李程景在前面替她遮风挡雨,恐怕她早就死一百次都不够的了。
    记得小时候二夫人和李祺玉曾经联起手来给她下套,她那时候年纪小,根本不可能斗得过诡计多端的二夫人,任凭哥哥李程景百般阻拦也不听,鬼迷心窍偷了李善的官印给她娘祭祀。
    官印相当于对官员的重要性相当于命根子,李善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言行逼问下很快就查到了李程玉身上,李程玉从来没见过爹那般怒发冲冠的样子,加上二夫人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拱火,李程玉真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和她吵得不可开交的李程景在紧要关头站出来,自己揽过了所有的责任。
    记得那一年,李程景被打的一整个冬天都下不来床。府里趋炎附势的下人看见老爷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下如此狠的手,连同从前分配给大夫人的下人都倒戈向二夫人了,二夫人一时风光无限,在府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他们兄妹俩身为相府嫡子嫡女,却连过年都上不了桌,李程景去学堂被人戳尽了脊梁骨。
    从那之后李程景就看不上玩弄权术的事情,一心学武,和李善的父子关系渐行渐远。
    也是从那之后,李程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和二房家来往,自己窝在屋里练习琴棋书画,直到她成为江南第一女子。那时候李程景也打了几场胜仗,他们相依为命的兄妹俩在相府的日子才逐渐好过起来。
    李程玉记得李程景被打的血肉模糊醒过来时,不但没有怪她,反而眼睛里闪着星星,坚定又自豪的问,“哥勇敢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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