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大强飞回来以后就开始在群里大呼小叫凑人聚会，可惜时过境迁，人已经很难聚齐，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回到班委群喊上几个朋友一起去看老师。
这次还要去看小黄老师，李婉宁照例拉上了在福利院闲得长草的崔苗苗。
大家变化都挺大，长高的长高，养白的养白，去大学历练了一圈，都时髦靠谱了很多，但再次聚集到一中校门口的时候，又恍惚觉得好像只是去哪儿逛了一圈，如今还是回来乖乖上晚自习。
“扬哥学神又帅了，”彭小飞大着嗓门说，“一进校门照样碾压现任校草。”
“哪有什么现任，”张强笑着说，“这二位走了如今一中无人。”
“大强小飞你们也是，”成扬斟酌了一下，“都雄壮了不少。”
一中还没放假，老师们都能一路看齐。老简还是一副板正模样，改着卷子也不怎么说话。
小黄老师避开他，给他们一人抓了一大把糖，可惜抓完他桌上那个小筐还是挺满的，而且他现在和老简教一个班，背着老简跟他们咕叨了半天，说坑坑洼洼的黑板写着特别叫人窝火，迟早要让老简赔钱。
余老师又胖了，肚子已经变成了一个完美的圆，他拉着他们聊了很久，一边说成扬当年在数学上确实有天分，一边说再也没见过彭小飞那样宁愿打自己脸也不愿上课打瞌睡的好学生了。
就连高一教了他们一学期语文的陈老师都还记得成扬，提起成扬第一次月考笑得直不起腰:“同桌爱惜赐玩，成扬你真是太好玩儿了，项枫你到底给他赐了什么玩啊？”
成扬心说我现在就希望项枫赐他自己给我玩玩。
探望过一圈老师，大家经过灯火通明的教室，看着里面坐得满满的学生，沐浴在他们或好奇或向往的目光中，突然有种自己真的老了的错觉。
为了驱散这种感觉，几人都打算各自去校园里逛逛，寻找一下青春的印迹。
崔苗苗拉着李婉宁，要去看她和张庭悦撬锁溜上的天台。
张强和彭小飞勇敢地决定去挑战一下一直没敢进去过的一中食堂，食堂现在居然胆敢开了宵夜档，他俩要看看难吃到让外校老师开骂的菜色如今是不是仍然执迷不悟死不悔改。
成扬和项枫一起，绕到后门去看了看老崔面馆，那里已经改成了一家书店。
他们又回到学校里，到号称大焖锅的阶梯教室外头，看见里面坐满了自习的学生，觉得冬天这里应该还是很温暖的。
最后，二人一起走到了操场上。
远离了教学楼的灯光，成扬悄悄牵住了项枫的手。
操场边的舞台一如既往，在夜幕里展开那片白色的帆顶，像一艘永不起航的巨轮，只安心等待游子归来。
他们和过去一样，并肩坐在舞台的边缘，看着远处的灯火，肩蹭着肩，腿在空中轻晃。
“项枫，”成扬轻声说，“把你那年的话再说一遍。”
项枫都不需要问是哪年哪句，也没有思考，张口便说:“我之所以报名参加这个比赛，就是为了在今天说一句话，”
他含笑看向成扬，继续说:“我喜欢你。”
于是成扬抬手覆在他后脑上，对着他吻了下去。
……接一个刻骨铭心的吻。
而他觉得，他和项枫的每一个吻，都足以刻骨铭心。
回一中看过一圈以后，年节就越发近了。
老爸老妈已经被专注拼事业的大姐熬到没了脾气，不止一次淌眼抹泪地说只要她回来过年保证再也不催婚。
而成扬，非常没良心地一点也不想大姐，专心期待着和项枫一起住酒店。
他对安全措施的执念根深蒂固，只要没备齐东西，就算被火烧死也不会做到最后一步，没有安全措施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安全措施。
但项枫既然松口了，他便特意去买了，在收拾行李的时候准备得非常妥帖，当着项枫的面把用品收进了行李箱，项枫脸皮薄不想看，他还拽着项枫不让走，逼他看得清清楚楚。
“看明白没有？”成扬执着地问。
“……知道了。”项枫无奈地说。
于是五个人开着车奔向乡下，成扬的心情一直非常荡漾。
二哥如今终于收拾好情绪，打算和平辈们一起打牌，他以为今年虽然没有大姐，好在成扬带了朋友，可以三个人凑桌斗地主，顺便再和项枫聊聊他最近发现的新作者。
但成扬一有空就拉起项枫出去逛，他整天一个人茫然地带着一盒扑克坐在牌桌边，十分落寞。
凡哥把他谈了几年的女朋友带回来过年了，亲戚们都拉着女孩问来问去聊个不停，让老妈又忍不住在电话里问了几次成璧什么带小顾回来过年。
成扬冷眼看着，心说我已经带着我对象回来过年了，找什么顾哥，项枫不比顾哥好一百倍。
凡哥和女朋友不堪其扰，一得空就溜。项枫虽然没被盘问，但成扬也天天拽着他到外面乱跑，誓要带他逛遍这乡下能玩的地方。
成扬不怎么怕冷，不过考虑到项枫，他的行李打得比谁都大，带满了厚实的冬衣，还逼得项枫每天不是穿着那件毛衣就是围那条围巾，好遮住他留下的满脖子红痕。
除夕这天，长辈都陪着老人烤火看春晚，晚辈照例各玩各的没人管，二哥终于被迫加入了涵姐的麻将桌，乖乖输掉他辛苦一年挣来的年终奖。
凡哥领着他女朋友不知道去哪儿玩了，成扬也领着他男朋友从家里溜出来了。
一年最盛大的一天，仿佛神明也在为时光送别，慷慨献上了满天繁星。
成扬带着被他裹成球的项枫，站在结满冰霜的河岸边，感慨万千。
“去年我在奶奶家，这条河的上游那边，”成扬在夜色中指了指，“倒数的时候，我许愿说，希望你能回到我身边。”
项枫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便仰脸望天，他看着项枫笑了笑:“然后就实现了。”
他又凑到项枫耳边亲了一下，没有离开，继续说:“所以今年的愿望一定也会实现。”
项枫的眼里满是星光，像两粒星辰落到了地上。
“嗯。”他轻轻地说。
过去的那年有风有雪，今年则仅有倒映在冰面上的星星，和项枫的双眼一起闪烁。
而成扬眼里，却只看得见那对世间独一无二的光。
项枫的手很温暖，恰如他的耳廓，面颊，嘴唇，让成扬忍不住要去触碰和亲吻。
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如此幸福的时刻，他却无法自抑地想要落泪。
这大概就叫情不自禁，喜极而泣吧，他这样想着，悄悄抬手抹去了眼角的冰碴。
为了驱散这种莫名其妙的感怀，他到河岸边找出了一块木板。
这板子是陪了附近的孩子们很多年的木板，底部已经被磨得十分平滑，在冰上轻轻一推可以滑得很远。固定藏在一个地方，他和所有人一样很轻易就能找到。
他拎着麻绳把那板子拖出来的时候，项枫终于不再看天，而是非常无语地看着他。
“你想干什么？”项枫的声音比冰还冷。
“带你体验一下我们这儿传统娱乐项目。”成扬肃然道。
“你是不是终于彻底疯了。”项枫退了一步，“大冷天的，大晚上的，你要干嘛！”
“冷吗？”成扬马上上前握住项枫的手，还好，比他的还暖。
“滑一下跑一跑就出汗了。”成扬安抚道。
“这河冻硬了吗？”项枫有点崩溃，“掉下去怎么办？深更半夜的找谁来救人啊？”
“根据我多年经验，”成扬固执地说，“这时节你凿都别想把这河凿开。”
“我不。”项枫只好说。
“来都来了。”成扬祭出他的绝技。
“这话对我没用。”项枫继续后退。
“你再退自己都要踩冰上了。”成扬笑了。
项枫回头看了一眼，挣扎着说:“我现在就是个球，你推我一下我就滚了，用得着那玩意吗？”
“我舍得让你滚吗？”成扬笑着说，“别怕别怕，过来试试。”
项枫站着没动。
他俩僵持了一会儿，成扬只好自己拖着木板跑到冰面上，坐在上面拿手滑了一圈。项枫很不想过来，又有点担心成扬，纠结了一会儿慢吞吞蹭到了河面上。
“我警告你，”项枫冷眼看着他，“掉下去别指望我捞你，我穿这么厚下去就是个秤砣，喊都来不及喊一声就能沉底。”
成扬乐着说:“我捞你我捞你，快过来。”
项枫又说:“你现在这模样真的蠢出新高度了你知道吗？”
“你说得对，”成扬连连点头，“过来陪我一起蠢蠢。”
项枫无可奈何，绝望地走了过来。
他艰难地坐在了木板上，成扬站起身绕到他身后，弯腰扶着板子，在他耳边含笑说:“抓稳了，要飞啦。”
然后推着他就开始往前冲。
第一口冷风扑上来让项枫有一瞬间非常惊恐，但适应了耳边呼啸的风声以后，他又发现在夜幕下的冰河上这样飞速前行，有种奇异的空落感。
迎面而来的是在冬夜里泛着暗蓝色的冰霜，两岸光秃秃的树林在迅速倒退，冰面上的星空像是突然开始流淌，仿佛乘着小小的木板在银河之上前行。
项枫忍不住把手往后挪了挪，覆在成扬扶着板子的手指上，感受到他的存在以后，这种前行变得温暖而漫长。
不过其实非常短暂，因为板子很快撞到了一块很难看见的小冰疙瘩上，让项枫朝前扑了出去，成扬也因为惯性踉跄着摔到了他身边。
成扬立刻就爬起来了，项枫穿得太厚，圆滚滚地趴在地上，非常悲愤地挣扎着。
然后他听见了成扬的狂笑声。
“我他妈！”项枫大声骂了出来，“今天把一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成扬还在疯狂大笑，已经笑得又一次躺倒在地。
“你完了！成扬你他妈完了！”项枫一边骂一边也发现这种情况下他除了笑也没什么别的能做，只好放弃挣扎，和他一起放声大笑。
成扬一边笑，一边爬过来，可是没扶起他，而是把他翻了个个儿，让他仰面看着星空。
项枫很想骂他，可惜笑得没空说话。
“你现在，手脚都快，挨不着地了。”成扬笑得喘不上气，但还是坚强地把话说完了。
手脚倒能挨着地，但项枫的头确实是悬空的。
“你住口！”项枫边笑边在百忙之中喊了一声。
成扬住了口，继续和项枫一起笑了半天，终于良心发现过来扶他坐起来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天上炸开了一朵焰火。
“啊！倒数了吗？这么快？”成扬有点诧异，扭头去找放烟花的地方。
“谁让你非要发疯。”项枫喘着气说。
“别生气，”成扬笑着说，“今天把脸丢完了，以后我负责丢。”
“你能不能有点追求，”项枫叹了口气，“别丢脸不行吗？”
不过成扬掏出手机确认了一下，离倒数还早，烟花还在一朵接一朵炸开，然后风中传来了疑似涵姐的咆哮。
“成——临——！为什么提前放——！”
成扬又听乐了，对项枫说:“估计我哥输了钱不爽，放烟花撒气呢。”
“你现在扶我回去，”项枫说，“我能把你家烟花放完。”
“那我还是等你消消气再扶。”成扬边笑边说。
“太丢人了。”项枫又忍不住捂着脸说，“真是太丢人了。”
“只有我们俩知道，”成扬轻轻把他的手拉开，带着笑亲了亲他，“没事没事。”
“你没资格跟我说没事。”项枫说。
不过往回走的时候，他还是勉为其难地允许成扬拖着他拉了一段，体验了一下在倒映了焰火的冰上滑行的感觉。
临走前看着成扬把木板藏回去，他一瞬间有种放把火烧了这玩意的冲动。
和成扬一起慢慢走回酒店，项枫都有些冒汗了，一进屋就和层层的厚外套缠斗了一番脱下来，总算能灵活行动。
“还是这样好看。”成扬看着他说。
“你也知道穿厚了丑。”项枫瞪了他一眼。
“刚才也不丑，特别可爱。”成扬笑着说，“活脱脱的小猪。”
“闭嘴。”
酒店的房间有一扇很大的窗户，这附近没有高楼，他们趴在窗边可以不受遮挡地看到夜空，二人都抬头看着，等着倒数。
可能是因为成临带了个头，误导了大家，陆陆续续开始有烟花瞎放起来，零星而遥远地升腾，点缀着这一年最后的星空。
“今年的愿望，”成扬轻声说，用手肘杵了杵项枫，“想好没有？”
“你说吧。”项枫说。
“希望来年，和我男朋友继续在一起，开开心心，顺顺利利。”成扬说。
项枫低低笑了一声，说:“我的愿望是，希望来年成扬一切都好。”
他今年没有说那句话。
成扬看着他，虽然项枫还是在祝福他，可他突然有点不安，好像如果项枫不那么说，他的愿望就没法实现，他会抓不住他。
“每年两个人都许同一个，”项枫平静地说，“有点浪费吧？”
“……也是。”成扬慢慢地说，“去年我一个人许的也实现了，今年肯定也可以。”
“是啊。”项枫答道。
可是这样的解释还是没办法让成扬安心，他忍不住抓住项枫的手臂，搂着他，吻他，和他一起滚到了床上。
他们都忘了等待最后的倒数，只知道沉溺于对方的身体里，成扬执着地舔咬项枫的双唇，下巴，脖颈，锁骨，胸口。
他一手和项枫的手十指相扣，把它按在枕旁，一手握着项枫的腰，低头细细体会项枫随着他每一次动作而变幻的神情，而战栗的躯体，而颤抖的呼吸。
窗外有绚丽的焰火不断腾空绽放，越来越热烈，越来越纷攘，他披着那些来自远方的光芒，深深吻着他在这世上最钟爱的人，和他一起攀上了顶峰。
这次还要去看小黄老师，李婉宁照例拉上了在福利院闲得长草的崔苗苗。
大家变化都挺大，长高的长高，养白的养白，去大学历练了一圈，都时髦靠谱了很多，但再次聚集到一中校门口的时候，又恍惚觉得好像只是去哪儿逛了一圈，如今还是回来乖乖上晚自习。
“扬哥学神又帅了，”彭小飞大着嗓门说，“一进校门照样碾压现任校草。”
“哪有什么现任，”张强笑着说，“这二位走了如今一中无人。”
“大强小飞你们也是，”成扬斟酌了一下，“都雄壮了不少。”
一中还没放假，老师们都能一路看齐。老简还是一副板正模样，改着卷子也不怎么说话。
小黄老师避开他，给他们一人抓了一大把糖，可惜抓完他桌上那个小筐还是挺满的，而且他现在和老简教一个班，背着老简跟他们咕叨了半天，说坑坑洼洼的黑板写着特别叫人窝火，迟早要让老简赔钱。
余老师又胖了，肚子已经变成了一个完美的圆，他拉着他们聊了很久，一边说成扬当年在数学上确实有天分，一边说再也没见过彭小飞那样宁愿打自己脸也不愿上课打瞌睡的好学生了。
就连高一教了他们一学期语文的陈老师都还记得成扬，提起成扬第一次月考笑得直不起腰:“同桌爱惜赐玩，成扬你真是太好玩儿了，项枫你到底给他赐了什么玩啊？”
成扬心说我现在就希望项枫赐他自己给我玩玩。
探望过一圈老师，大家经过灯火通明的教室，看着里面坐得满满的学生，沐浴在他们或好奇或向往的目光中，突然有种自己真的老了的错觉。
为了驱散这种感觉，几人都打算各自去校园里逛逛，寻找一下青春的印迹。
崔苗苗拉着李婉宁，要去看她和张庭悦撬锁溜上的天台。
张强和彭小飞勇敢地决定去挑战一下一直没敢进去过的一中食堂，食堂现在居然胆敢开了宵夜档，他俩要看看难吃到让外校老师开骂的菜色如今是不是仍然执迷不悟死不悔改。
成扬和项枫一起，绕到后门去看了看老崔面馆，那里已经改成了一家书店。
他们又回到学校里，到号称大焖锅的阶梯教室外头，看见里面坐满了自习的学生，觉得冬天这里应该还是很温暖的。
最后，二人一起走到了操场上。
远离了教学楼的灯光，成扬悄悄牵住了项枫的手。
操场边的舞台一如既往，在夜幕里展开那片白色的帆顶，像一艘永不起航的巨轮，只安心等待游子归来。
他们和过去一样，并肩坐在舞台的边缘，看着远处的灯火，肩蹭着肩，腿在空中轻晃。
“项枫，”成扬轻声说，“把你那年的话再说一遍。”
项枫都不需要问是哪年哪句，也没有思考，张口便说:“我之所以报名参加这个比赛，就是为了在今天说一句话，”
他含笑看向成扬，继续说:“我喜欢你。”
于是成扬抬手覆在他后脑上，对着他吻了下去。
……接一个刻骨铭心的吻。
而他觉得，他和项枫的每一个吻，都足以刻骨铭心。
回一中看过一圈以后，年节就越发近了。
老爸老妈已经被专注拼事业的大姐熬到没了脾气，不止一次淌眼抹泪地说只要她回来过年保证再也不催婚。
而成扬，非常没良心地一点也不想大姐，专心期待着和项枫一起住酒店。
他对安全措施的执念根深蒂固，只要没备齐东西，就算被火烧死也不会做到最后一步，没有安全措施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安全措施。
但项枫既然松口了，他便特意去买了，在收拾行李的时候准备得非常妥帖，当着项枫的面把用品收进了行李箱，项枫脸皮薄不想看，他还拽着项枫不让走，逼他看得清清楚楚。
“看明白没有？”成扬执着地问。
“……知道了。”项枫无奈地说。
于是五个人开着车奔向乡下，成扬的心情一直非常荡漾。
二哥如今终于收拾好情绪，打算和平辈们一起打牌，他以为今年虽然没有大姐，好在成扬带了朋友，可以三个人凑桌斗地主，顺便再和项枫聊聊他最近发现的新作者。
但成扬一有空就拉起项枫出去逛，他整天一个人茫然地带着一盒扑克坐在牌桌边，十分落寞。
凡哥把他谈了几年的女朋友带回来过年了，亲戚们都拉着女孩问来问去聊个不停，让老妈又忍不住在电话里问了几次成璧什么带小顾回来过年。
成扬冷眼看着，心说我已经带着我对象回来过年了，找什么顾哥，项枫不比顾哥好一百倍。
凡哥和女朋友不堪其扰，一得空就溜。项枫虽然没被盘问，但成扬也天天拽着他到外面乱跑，誓要带他逛遍这乡下能玩的地方。
成扬不怎么怕冷，不过考虑到项枫，他的行李打得比谁都大，带满了厚实的冬衣，还逼得项枫每天不是穿着那件毛衣就是围那条围巾，好遮住他留下的满脖子红痕。
除夕这天，长辈都陪着老人烤火看春晚，晚辈照例各玩各的没人管，二哥终于被迫加入了涵姐的麻将桌，乖乖输掉他辛苦一年挣来的年终奖。
凡哥领着他女朋友不知道去哪儿玩了，成扬也领着他男朋友从家里溜出来了。
一年最盛大的一天，仿佛神明也在为时光送别，慷慨献上了满天繁星。
成扬带着被他裹成球的项枫，站在结满冰霜的河岸边，感慨万千。
“去年我在奶奶家，这条河的上游那边，”成扬在夜色中指了指，“倒数的时候，我许愿说，希望你能回到我身边。”
项枫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便仰脸望天，他看着项枫笑了笑:“然后就实现了。”
他又凑到项枫耳边亲了一下，没有离开，继续说:“所以今年的愿望一定也会实现。”
项枫的眼里满是星光，像两粒星辰落到了地上。
“嗯。”他轻轻地说。
过去的那年有风有雪，今年则仅有倒映在冰面上的星星，和项枫的双眼一起闪烁。
而成扬眼里，却只看得见那对世间独一无二的光。
项枫的手很温暖，恰如他的耳廓，面颊，嘴唇，让成扬忍不住要去触碰和亲吻。
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如此幸福的时刻，他却无法自抑地想要落泪。
这大概就叫情不自禁，喜极而泣吧，他这样想着，悄悄抬手抹去了眼角的冰碴。
为了驱散这种莫名其妙的感怀，他到河岸边找出了一块木板。
这板子是陪了附近的孩子们很多年的木板，底部已经被磨得十分平滑，在冰上轻轻一推可以滑得很远。固定藏在一个地方，他和所有人一样很轻易就能找到。
他拎着麻绳把那板子拖出来的时候，项枫终于不再看天，而是非常无语地看着他。
“你想干什么？”项枫的声音比冰还冷。
“带你体验一下我们这儿传统娱乐项目。”成扬肃然道。
“你是不是终于彻底疯了。”项枫退了一步，“大冷天的，大晚上的，你要干嘛！”
“冷吗？”成扬马上上前握住项枫的手，还好，比他的还暖。
“滑一下跑一跑就出汗了。”成扬安抚道。
“这河冻硬了吗？”项枫有点崩溃，“掉下去怎么办？深更半夜的找谁来救人啊？”
“根据我多年经验，”成扬固执地说，“这时节你凿都别想把这河凿开。”
“我不。”项枫只好说。
“来都来了。”成扬祭出他的绝技。
“这话对我没用。”项枫继续后退。
“你再退自己都要踩冰上了。”成扬笑了。
项枫回头看了一眼，挣扎着说:“我现在就是个球，你推我一下我就滚了，用得着那玩意吗？”
“我舍得让你滚吗？”成扬笑着说，“别怕别怕，过来试试。”
项枫站着没动。
他俩僵持了一会儿，成扬只好自己拖着木板跑到冰面上，坐在上面拿手滑了一圈。项枫很不想过来，又有点担心成扬，纠结了一会儿慢吞吞蹭到了河面上。
“我警告你，”项枫冷眼看着他，“掉下去别指望我捞你，我穿这么厚下去就是个秤砣，喊都来不及喊一声就能沉底。”
成扬乐着说:“我捞你我捞你，快过来。”
项枫又说:“你现在这模样真的蠢出新高度了你知道吗？”
“你说得对，”成扬连连点头，“过来陪我一起蠢蠢。”
项枫无可奈何，绝望地走了过来。
他艰难地坐在了木板上，成扬站起身绕到他身后，弯腰扶着板子，在他耳边含笑说:“抓稳了，要飞啦。”
然后推着他就开始往前冲。
第一口冷风扑上来让项枫有一瞬间非常惊恐，但适应了耳边呼啸的风声以后，他又发现在夜幕下的冰河上这样飞速前行，有种奇异的空落感。
迎面而来的是在冬夜里泛着暗蓝色的冰霜，两岸光秃秃的树林在迅速倒退，冰面上的星空像是突然开始流淌，仿佛乘着小小的木板在银河之上前行。
项枫忍不住把手往后挪了挪，覆在成扬扶着板子的手指上，感受到他的存在以后，这种前行变得温暖而漫长。
不过其实非常短暂，因为板子很快撞到了一块很难看见的小冰疙瘩上，让项枫朝前扑了出去，成扬也因为惯性踉跄着摔到了他身边。
成扬立刻就爬起来了，项枫穿得太厚，圆滚滚地趴在地上，非常悲愤地挣扎着。
然后他听见了成扬的狂笑声。
“我他妈！”项枫大声骂了出来，“今天把一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成扬还在疯狂大笑，已经笑得又一次躺倒在地。
“你完了！成扬你他妈完了！”项枫一边骂一边也发现这种情况下他除了笑也没什么别的能做，只好放弃挣扎，和他一起放声大笑。
成扬一边笑，一边爬过来，可是没扶起他，而是把他翻了个个儿，让他仰面看着星空。
项枫很想骂他，可惜笑得没空说话。
“你现在，手脚都快，挨不着地了。”成扬笑得喘不上气，但还是坚强地把话说完了。
手脚倒能挨着地，但项枫的头确实是悬空的。
“你住口！”项枫边笑边在百忙之中喊了一声。
成扬住了口，继续和项枫一起笑了半天，终于良心发现过来扶他坐起来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天上炸开了一朵焰火。
“啊！倒数了吗？这么快？”成扬有点诧异，扭头去找放烟花的地方。
“谁让你非要发疯。”项枫喘着气说。
“别生气，”成扬笑着说，“今天把脸丢完了，以后我负责丢。”
“你能不能有点追求，”项枫叹了口气，“别丢脸不行吗？”
不过成扬掏出手机确认了一下，离倒数还早，烟花还在一朵接一朵炸开，然后风中传来了疑似涵姐的咆哮。
“成——临——！为什么提前放——！”
成扬又听乐了，对项枫说:“估计我哥输了钱不爽，放烟花撒气呢。”
“你现在扶我回去，”项枫说，“我能把你家烟花放完。”
“那我还是等你消消气再扶。”成扬边笑边说。
“太丢人了。”项枫又忍不住捂着脸说，“真是太丢人了。”
“只有我们俩知道，”成扬轻轻把他的手拉开，带着笑亲了亲他，“没事没事。”
“你没资格跟我说没事。”项枫说。
不过往回走的时候，他还是勉为其难地允许成扬拖着他拉了一段，体验了一下在倒映了焰火的冰上滑行的感觉。
临走前看着成扬把木板藏回去，他一瞬间有种放把火烧了这玩意的冲动。
和成扬一起慢慢走回酒店，项枫都有些冒汗了，一进屋就和层层的厚外套缠斗了一番脱下来，总算能灵活行动。
“还是这样好看。”成扬看着他说。
“你也知道穿厚了丑。”项枫瞪了他一眼。
“刚才也不丑，特别可爱。”成扬笑着说，“活脱脱的小猪。”
“闭嘴。”
酒店的房间有一扇很大的窗户，这附近没有高楼，他们趴在窗边可以不受遮挡地看到夜空，二人都抬头看着，等着倒数。
可能是因为成临带了个头，误导了大家，陆陆续续开始有烟花瞎放起来，零星而遥远地升腾，点缀着这一年最后的星空。
“今年的愿望，”成扬轻声说，用手肘杵了杵项枫，“想好没有？”
“你说吧。”项枫说。
“希望来年，和我男朋友继续在一起，开开心心，顺顺利利。”成扬说。
项枫低低笑了一声，说:“我的愿望是，希望来年成扬一切都好。”
他今年没有说那句话。
成扬看着他，虽然项枫还是在祝福他，可他突然有点不安，好像如果项枫不那么说，他的愿望就没法实现，他会抓不住他。
“每年两个人都许同一个，”项枫平静地说，“有点浪费吧？”
“……也是。”成扬慢慢地说，“去年我一个人许的也实现了，今年肯定也可以。”
“是啊。”项枫答道。
可是这样的解释还是没办法让成扬安心，他忍不住抓住项枫的手臂，搂着他，吻他，和他一起滚到了床上。
他们都忘了等待最后的倒数，只知道沉溺于对方的身体里，成扬执着地舔咬项枫的双唇，下巴，脖颈，锁骨，胸口。
他一手和项枫的手十指相扣，把它按在枕旁，一手握着项枫的腰，低头细细体会项枫随着他每一次动作而变幻的神情，而战栗的躯体，而颤抖的呼吸。
窗外有绚丽的焰火不断腾空绽放，越来越热烈，越来越纷攘，他披着那些来自远方的光芒，深深吻着他在这世上最钟爱的人，和他一起攀上了顶峰。